陸展元見李莫愁不肯退讓,心中惱怒,如此不知進退的女子怎配做他陸展元的女人?隨手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扔向了李莫愁。(思路客.)手帕是白緞的質地,四角上各繡著一朵紅花,每朵花旁襯著一片翠綠色的葉子,嬌艷欲滴,一眼就可以看出刺繡之人的用心。
李莫愁抬手抓住錦帕,輕輕摩挲了一下。錦帕之上的紅花是大理國最著名的曼陀羅花,是比作李莫愁自己,「綠」和「陸」同音,自然比作她心愛的陸郎,取義于「紅花綠葉,相偎相倚」,誰知,等來的卻是無情無義。
最後看了一眼錦帕,李莫愁面無表情的握拳,將錦帕震得粉碎,之後揮手將一枚精美的白玉簪射入陸展元腳尖前一寸遠的地板中,陸展元駭得後退了三步,再看地上,那塊石板與簪子均寸寸碎裂,只余半截尖端埋在土中。
賓客嘩然,都被李莫愁這手功夫給驚到了!之前听她說,自小在深山中的門派長大,眾人都以為是個無名小派,可如今見了她的功夫,雖說不是在場中最高的,也至少比一半人都厲害了!有些性喜鑽營之輩已經開始用算計的眼光打量李莫愁。
李莫愁抬眼冷漠的盯住陸展元說道︰「陸展元,當初你在終南山重傷垂死,若不是我好心救了你,恐怕你早已成為野獸的飽月復之食了!如今你背信棄義,我卻不願在這大喜之日與你為難,我只恨自己瞎了眼,從此之後,你我再無瓜葛!」說完沒再有多余的表情,轉身躍起,瞬息之間便出了門去。
陸父見此,強壓著怒氣,扯開個難看的笑容,向眾賓客賠禮。正想招呼司儀繼續行禮,忽聞一陣怒喝聲從門外傳了進來。
「阿沅,你還說你找到了真心待你之人,就是這個忘恩負義、貪花之輩?哼!連救命恩人都要哄騙,又怎會是你的良配?我看這小子狡猾多詐,十分靠不住,快快隨我回了去,義父定為你尋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眾人只見一粗莽大漢滿臉怒容的奔向何沅君,正是她義父武三通。
陸父臉色難看了起來,若是剛剛他還想這怎麼挽回一下陸家的聲譽,現在就是完全的無計可施了。這樁婚事是陸展元自己要求的,他得知兒媳是一燈大師的徒孫,很是高興,還以為能借此使自家更上一層樓,沒想到竟鬧出了這麼大的笑話。如今連親家公也到婚禮上搗亂,陸家此後在江湖上的名聲還不知會差到何等地步!
陸展元見了武三通,連忙口稱岳父,上前行禮。武三通連一個顏色都沒給他,只做不理,拉住何沅君的手就要離去。武三娘隨後趕到,卻根本奈何不了武三通。
何沅君本就是背著義父行的婚禮,如今成了這種場面,心中又氣又惱,隨義父回去又要面對他曖昧的舉動,可就這麼嫁了陸展元又著實心有不甘。
幾人糾纏了一會兒,最終何沅君還是隨武三通夫婦離開了陸家。先前因著李莫愁的出現,他們並沒有行禮,還不是夫妻。只是經過這麼一遭,何沅君若是想嫁得好卻是難了。
眾人見一場鬧劇謝幕了,也都紛紛告辭離去。陸父強撐著笑臉將客人一一送走,回身就甩了陸展元一個重重的耳光!一手顫抖的指著他怒罵道︰「逆子!你真是將我陸家的臉面都給丟盡了!‘忘恩負義’‘無恥鼠輩’,我陸家還如何在江湖中立足?」說罷突然捂住胸口,雙眼一翻,竟是被氣暈了過去。
陸展元的弟弟陸立鼎急忙上前扶住父親,狠狠的瞪了陸展元一眼,回房去了。陸展元心中抑郁,好好的一門親事弄成這樣,看父親的態度,要想得到陸家家業恐怕要從長計議、仔細籌謀了。
不說陸展元如何算計,這邊李莫愁並不如她之前表現得那般灑月兌,畢竟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情懷,哪里那麼容易就放下?只是在入陸府之前,雲靖宇叮囑了她好幾遍,要以受害者的身份說話,不能動怒,也不能報復,否則江湖人不知情,只會當她是棒打鴛鴦的惡毒女子。
李莫愁這段時間跟著雲靖宇,听了不少的故事,也明白其中利害。將故事中的角色仿照一二,在婚禮上倒是表現的像模像樣。出了陸府後,她運著輕功一直跑到郊外的空地上,遠離了眾人的視線,這才露出脆弱的表情。
待雲靖宇跟上來時便看到她抱膝坐在樹旁,茫然的盯著河面,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一臉無助的樣子。雲靖宇覺得那一刻,他的心似乎疼了一下,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拿出手帕遞給了李莫愁。
他知道這時候什麼話語都是多余的,便陪她坐在地上,無聲的安慰著她。李莫愁在外人面前向來都是堅強的,不願表現出一點軟弱,但雲靖宇這一段時間也算與她共患難過了,她這個時候想再硬撐,只管自顧自的發泄著心中的委屈。
一個時辰之後,李莫愁終于漸漸的止了哭聲,她抬頭看了一眼雲靖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了頭去。雲靖宇好笑的咳了一聲,這般紅眼楮紅鼻子的李莫愁怕是難得一見了,像只軟綿綿的兔子。
看她拘謹的樣子,雲靖宇好心的轉移話題道︰「之前叮囑你不要發怒,只是怕你被人欺負,而我若直接代你出面,恐怕會對你名聲不好。不過那陸展元負了你,卻是不能這麼簡單就放過的,你想要他有個什麼結果,我們暗中對付他就好
李莫愁搖搖頭,有些茫然,這一個月的相處,讓她不自覺的就有點依賴雲靖宇,月兌口問道︰「你覺得應該怎麼做?殺了他?」
雲靖宇笑道︰「不,殺人可能會讓你心里一直存在陰影,而且人死了只是一瞬間的事,根本算不上痛苦。若是想要報復他,最好是毀了他最在乎的東西,讓他日日生活在痛苦之中,這樣方能解氣不是嗎?」
李莫愁偏頭沉思,似乎是在想象那樣的場景,好一會兒她露出個輕松的微笑,說道︰「我記得,你曾說過強烈的恨也是一種感情,我若是沉浸在這種報復里,說不定自己也會一直陷入痛苦中,走不出來。我不想去狠狠的報復他了,不過若是遇到了,就給他使點絆子,讓他的生活波折一些,如此就好
雲靖宇看著她釋然的笑容有些意外,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能想通,不禁又仔細的打量了李莫愁一下,他只覺得這一刻,是自他們相識以來,見過的最輕松、最美的李莫愁了。
報復固然會爽快一時,然李莫愁本身還只是一個沒殺過人的善良的小姑娘,若因她而讓陸展元家破人亡,勢必會成為她心里放不下的一塊心病。如今這樣選擇,倒是隨時都可以毫無壓力的甩開這份怨恨了。
至于那個負心漢,雲靖宇嘴角勾起,眯了眯眼,就由他來對付好了。陸家不是還有個弟弟嗎?家業也不是只有長子才能繼承的!
雲靖宇怕李莫愁一個人胡思亂想,所以把行程安排的滿滿的。以帶她游歷的名義,欣賞各地美景,享受各地美食,偶爾還會指點一下她的武藝,讓她沒有半點時間顧影自憐。
李莫愁剛開始還會抱怨每天都沒有休息的時間好累,慢慢的卻發現,自己再提起陸展元其實已經沒有什麼情緒起伏了。轉移注意力永遠是治愈情傷最好的良藥!對雲靖宇做的這些,她心里清楚後,很是感動,也開始在日常生活中試著關心他,以作回報。
兩人都沒有什麼要緊事,便一路走走停停,看過了名江大川、嘗過了特色美食,朝夕相處使兩個人的默契迅速加深。雲靖宇看看走在身側的李莫愁,想到昨晚接到的那封家書,信中娘親隱晦的表示她年紀不小了,一個人很是孤單,想要抱孫子了。
看到家書後,雲靖宇第一個想到的竟是李莫愁!他被自己驚了一下,之前他從未考慮過這方面的事,現在回頭想想,又覺得如果相伴一生的那個人是李莫愁的話,也很不錯,這幾個月的相處足以讓他了解到李莫愁的美好,喜歡上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有了主意,再和李莫愁相處,他自然更是體貼入微,兩人也漸漸發展的有些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意思了。這日他們二人行到張家口,想在入冬前采買些上等的皮毛回去。中午找了一家大酒店,正想進去,店門口突然吵嚷了起來,卻是兩名店伙計正在大聲呵斥一個衣衫襤樓、身材瘦削的少年。
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年紀,頭上歪戴著一頂黑黝黝的破皮帽,臉上手上全是黑煤,早已瞧不出本來面目,手里拿著一個饅頭,嘻嘻而笑,露出兩排晶晶發亮的雪白細牙,卻與他全身極不相稱。眼珠漆黑,甚是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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