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一向視銀屏為姐妹,哪里看得下去,拉著她的胳膊就往起拽,「銀屏你起來!父皇,銀屏她不是故意冒犯您的,她都是為了昭陽啊,父皇……」
「夠了!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朕不會跟一個奴婢計較,但規矩就是規矩,你這個侍女就讓高德送去重新學學宮規,什麼時候學好了,什麼時候再伺候你。」李世民轉身往偏殿走,隨口就給了昭陽一個下馬威,銀屏也算是昭陽的左膀右臂了,這一下恐怕大家都能看出來昭陽失寵了。
高德諷刺的笑了一下,「銀屏姑娘,您請吧,奴才還趕著去伺候皇上,就讓小李子送您去學規矩吧。」
銀屏這才有些驚慌,面對貴妃和太妃她都感開口爭上一爭,但皇上在她心里是至高無上,不得反抗的,一時間她怔在那里不知要如何反應。昭陽不可置信的看著李世民的背影,又看看銀屏,喊道︰「住手!誰也不許動她!」
昭陽追上李世民,喊道︰「父皇,您是不是听了什麼讒言?銀屏犯了什麼錯?她是女兒身邊最貼心的心月復啊,您怎麼能把她調走?您不是說讓她保護女兒的嗎?父皇!」
李世民走進偏殿,沒有說話,眾人也就沒有阻攔昭陽公主,讓她跟了進去,高德命小李子看著銀屏,自己快步走進偏殿站在李世民身後。
李世民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頭也沒抬的說道︰「朕當初是看她身手不錯,對你又忠心,才讓她跟在你身邊伺候著,可如今看來,那侍女已經忘了自己的本分,仗著主子身份視宮規如無物,難道不該處罰?」
昭陽皺起眉問道︰「父皇,只因銀屏說錯了一句話?您就斷定她不守本分是不是有失偏頗呢?您離宮多日,女兒好不容易盼著您回來,前來求見卻屢屢遭拒,銀屏她也是為我抱不平……」
「不平?」李世民眯起眼看她,「哦?照你這麼說,那你的皇姐、皇妹、皇兄、皇弟豈不是都要不平?朕剛剛回宮當然要處理積壓的政務,高德攔住你就讓你不平了?你當這里是你可以胡鬧的地方嗎?」
李世民的聲音里透著皇帝的威嚴,昭陽心里瑟縮了一下,想到銀屏,又瞪起了眼想要說話,李世民卻沒等她開口,繼續說道,「況且,你的侍女銀屏觸犯宮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韋貴妃寬恕過她幾次還用朕提醒你嗎?她趁著與你出宮的機會買回珠釵在宮中兜售,可是冤枉了她?」
昭陽一點也不覺得銀屏有什麼錯,疑惑的反問道︰「別人說很喜歡銀屏的珠釵,想跟她買,銀屏就賣出去嘍,這怎麼能叫兜售?再說宮里的侍女太監不都這樣做嗎?韋貴妃怎麼不去捉他們?為什麼總盯著銀屏不放?」
李世民嗤笑了一聲,「昭陽你覺得什麼叫兜售,你侍女沒有從中謀利?說的像是一心為別人好,她轉賣的時候還不是抬高了價錢?」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好了,你若是不服,就把宮規抄寫一遍,對比一下看看你和你的侍女犯了多少錯。也許還有別人也犯了錯,可別人掩藏的好,沒有被發現,你們連在朕面前都如此放肆,看來朕真是寵得你無法無天了。」
「父皇您還說您寵我?韋貴妃要把我嫁到吐蕃去您知不知道?她不懷好意啊!昭陽等著您回宮給昭陽做主,可才一見面您就罵我……」昭陽公主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哭了起來。
「太子駕到!」門外的小太監揚聲喊了一句。
李世民轉頭沖高德說道︰「去迎太子進來,準備用膳吧。」
高德彎著腰快步走向門口,李世民又皺眉看著昭陽道︰「好了!以往朕寵著你,你卻越發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其他姐妹都是韋貴妃安排的婚事,你見哪個不是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就你多事!」
昭陽這幾天已經為婚事焦慮到了極點,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口不擇言的喊道︰「像他們那種窩囊廢怎麼配做我的駙馬!我的駙馬一定要文才武德,可以安邦定國,怎麼能是吃軟飯的?!」
「啪!」李世民抬手就將茶杯摔在了地上,「想要配一個安邦定國的駙馬,也要看你自己有沒有本事!在你心里,姐夫妹夫竟都是吃軟飯的窩囊廢,朕真是對你太失望了,你下去吧,從今日起禁足,抄寫宮規,不抄完不許出來!」已經多少年沒人敢同他大呼小叫了?還是這般不講道理,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看見了小燕子,莫名其妙!
李承乾已經走進偏殿內,昭陽不甘心還要再鬧,卻被兩名會武的侍女駕著胳膊送了出去。
李承乾垂著頭,恭恭敬敬的給李世民行禮,絲毫沒有見到父親的喜悅。
李世民眼神好,看到他額上竟隱隱冒出汗來,衣袖下的手也不安的握著,忙喊他起來,笑道︰「承乾無須多禮,坐。你我父子已數月不見,今日就同父皇一起用膳吧。」
李承乾不知李世民召見他有何用意,先前見到最受寵愛的昭陽都挨了處罰,以為李世民心情不好,正擔心自己會被牽連,誰知竟從李世民的話中听出了親近之意。
承乾?父皇已經有多久沒叫過他的名字了?哪次見面不是冷冰冰的叫他太子?
「是,父皇。父皇離京多日,兒臣甚是想念牽掛,如今見父皇安好,兒臣便放心了。」李承乾微一愣神兒,忙恭謹的應聲,同李世民一起坐到桌邊,開始用膳。
高德跟隨李世民已久,察言觀色的本事最是厲害,從這幾天李世民的各項吩咐和態度看,已經猜測出昭陽失寵、太子受寵之勢,于是這晚膳的準備也多用了一份心,選了幾樣太子喜愛的,兩父子倒是吃了個盡興。
飯後,李世民隨意的問著這兩月京中的政務,李承乾一直謹慎小心的回答,就怕哪一句說得不對引起李世民的忌憚不滿。
李世民見他那副緊張的樣子,搖了搖頭,笑道︰「你這孩子,在朕面前不必如此拘謹。唉,一眨眼,承乾就長大了,想當初,你母後生下你時,才那麼一點大,天真可愛的緊。」
李承乾不知該如何接話,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父皇對他如此溫情是什麼時候了。
李世民又說道︰「承乾,承乾,你知道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嗎?」
李承乾搖了搖頭,其他兄弟的名字都是兩個字,只有他是三個字,雖說看意思能猜個大概,但此時卻是不宜從他口中說出的。
李世民仰靠在椅背上,眯著眼狀似在懷念,「當初你出生在承乾宮,承乾,朕給你取這個名字正是承繼皇業,總領乾坤之意。」
「兒臣不敢!」李承乾瞬間跪地,近兩年他沒少受李世民斥責,忽然听聞承繼皇業這種話,心里驚濤駭浪,不停的想著自己手下的人是否做了什麼出格的事連累他。
李世民探身扶住他一邊手臂,一用力,就將他托了起來,嚴肅的說道︰「承乾,這江山,如今是朕的,以後就是你的。沒什麼好不敢的,這是朕對你的期望!」他看了眼李承乾的右腳,「你的足疾並不嚴重,若是走慢一點都沒人看得出來,我兒不必為此事自卑。統領江山,用的是腦,你要懂的是為君之道,即使騎射差些,做皇帝又不用沖鋒陷陣,無甚關系。」
李承乾驚疑不定的看著有些陌生的父皇,若說他之前還想裝糊涂混過去,那現在李世民將話說的這般明白,他不應聲便顯得怯懦了,心里猶豫了一番,他有些遲疑的說道︰「兒臣謹遵父皇教誨,定不辜負父皇的期望。」
李世民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走到書案邊,提筆寫字,「承乾,你要記住,你是朕最看重的兒子,是大唐的太子,誰也取代不了你,朕從今日起便開始教你為君之道,你我父子無需猜疑,待你能擔起這江山之時,父皇定親手將傳國玉璽交予你。」
李承乾看著他認真的神色,心中忍不住有些激動,沒有什麼比父皇的認可更能令他高興的了。他上前幾步,站在李世民身側,看著他在紙上寫下四個大字——戒急用忍。
李世民放下筆,待墨跡干了,便笑著將這幅字遞給了李承乾,「承乾啊,你這兩年是越來越不穩重了,做了不少糊涂事,長此以往,讓大臣們如何尊重你?朕也不說你,日後但凡急躁發怒,先將這四個字好好看一遍。」
李承乾恭敬的答謝了父皇,心想著自己確實該收斂一些,沒必要挑釁父皇的威嚴。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承乾,記得你太子的身份,只要你穩穩的坐在太子的位子上,沒人能陷害了你。別蒙蔽了雙眼,被些不知所謂的人挑撥。特別是你舅舅長孫無忌,那老狐狸巴不得把你廢掉,扶治兒上位,那樣他才能讓自己的家族更加昌盛。」
李承乾一愣,畢竟是被重點教育的,一下子就明白了長孫無忌的企圖,再將過去的那些事換個角度去看,瞬間就驚出了一身冷汗,父皇過去不計較不代表他什麼也不知道,若有一天觸怒了父皇,那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