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紅帳暖 第三十五章 情到深處人孤獨

作者 ︰ 風之靈韻

兩人從窗戶里跳出去,夜晚的公子府變得格外寂靜,只有幾個挑著燈籠的巡夜人偶爾走過,在這樣的深夜很少有人出來。(百度搜索4G中文網更新更快)

他們穿過西園,路過小鶯住的地方,那里還亮著燈,依稀可見白燭映著的窗紗透出兩個人影。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兩人相對而視,那麼的靜逸,那麼的和諧。雖看不到此刻季徇的表情,但依然能感覺到他的悲傷和此刻深深地痛苦。

他應該在為那未出世的孩子在傷心吧……

三春忍不住駐足看了一會兒,心里很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如果說這世上有一種感情能超越愛情,那應該就是親情了。在他心中,恐怕孩子是重于一切的吧。

洞洞天湊上來,「怎麼?想去跟他說句話?」

她搖搖頭,都這個時候還告什麼別啊。

轉身離開,一不小心腳下踢到一個銅水壺,也不知哪個粗心的園丁澆完花,把水壺扔這兒了?

房間里的兩個人听到聲響,有人從窗戶里探出頭來。

「快走。」洞洞天一拽她,兩人迅速往前跑去。

小鶯見窗戶打開,問道︰「公子,出什麼事了?」

季徇忽然跑出去,站在門口四處張望,是他的錯覺嗎?居然看到三春了,這個時候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兒?

小鶯剛小產完,還不能隨便動,可還是著急地想爬起來,嘴里叫道︰「公子。公子——。」

季徇听到呼聲,忙轉回去扶住她,「你身子不好,先躺一會兒吧。我去去就來。」

小鶯不依。緊緊拽住他的袖子,「公子要去哪兒?」

季徇沒答,小鶯看他那神情已然明白,不由幽幽一嘆︰「原來公子終究是放不下她,她早就不是你的人,公子何必執著。」

「你早點睡吧。」季徇甩開她,推門出去。

不是終究放不下,而是根本不想放下,他對三春的感情,又豈是一個小鶯所能明白的?他知道她想盡辦法離間他和三春之間的感情。也隨著她的意思做出一副對三春很冷情的樣子。

可他不是真的冷情。他對她的心從來沒變過。看她傷心,他也很難過。而之所以這麼做,只是想換一種方式保護她。

直到登上了太子之位。他才知道圍繞在他身邊的危險實在太多了。不知什麼原因,他的身體似乎大不如前,不僅經常昏迷不醒,還在府里連續兩次被人下毒。若不是他從小聞慣了毒藥味道,恐怕早就七竅流血而亡了。還有這次小鶯的馬發瘋,看似是個意外,但他查探過那匹馬,發現在馬身上放著一根針,用軟布包著,隨著搭在馬身上的皮帶摩擦。一點點刺進馬的穴位,若不是卸車的馬夫不小心被扎到手,恐怕還發現不了這麼巧妙的設計。

他這座府里處處充滿著危險,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要遭殃的會是誰,他不敢對三春親近,在趙國舉目無親的她,一旦得到他的寵愛,恐怕死的會比誰都快。

可就是這樣暫時的冷落,會逼得她離他而去嗎?不,他不相信。他要確定三春在不在屋里。

匆匆忙忙去了西園,三春的房間鎖著門,推了幾下都沒推開。隔壁廂房里幾個丫鬟早就昏昏睡去,他敲了很久門才把人敲起來。

看見季徇,幾個丫鬟都很驚慌,「公子,您怎麼來了?」

季徇冷哼,「夫人呢?」

「夫人說不舒服,應該睡下了吧?」

應該?她們身為近身侍女卻連夫人在做什麼都不知道,看來近日府里傳聞丫鬟們怠慢三春,也不是空穴來風的。

他道︰「帶路吧。」

「諾。」

丫鬟引著他到主屋,里面似乎上了門插,怎麼推也推不開。

季徇走過去,窗戶是開著的,有一條很大的縫,他打開窗戶,往里面探看,床上空空的,並沒有三春的影子,屋里也是,除了香爐里裊裊上升的煙氣,周圍一片死寂。

走了,真的走了,她還是拋下他走了。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他長長嘆息,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既怕她走,又想她走,心里矛盾之極。

看來今生與她無緣了,老天讓他錯過一次,現在又錯過了一次,他們的緣分真的盡了嗎?盡了嗎?

手扶著軒窗,眼淚幾乎奔眶而出,若早知道要走到這一步,他就不會向父王求旨娶她,反倒誤了是她,誤了她啊。

若早知道得了太子之位就會失去她,那這個位置他就不該要。

心里有一種淡淡的酸澀,淡淡的淒涼,一整夜都待在這個房間,坐在她的床上,手拿著她的衣服輕輕撫模著。似乎恍惚間看到一女子飄然走進房間,與他對面而坐,笑意盈盈。

「你回來了……」他輕笑,伸手去撫她的發絲,只覺清風拂過,芬芳襲人……

第二天,西園的丫鬟發現他時,他已經昏倒在那張二夫人曾睡過的床上。

如那一日突然在房中昏倒一樣,如半分征兆,精氣神好像被什麼吸走了,請了數個大夫來看也沒瞧出有什麼病癥。有人大著膽子掐他的人中,也沒蘇醒的跡象。

這一昏迷足有七八日,再醒轉過來,已是神思悠遠,恍恍惚惚,好像只是做了一個夢。

三春和洞洞天從府里出來,後門處果然停了一輛馬車,他們上了車,直奔城門而去。

五更天開城門,他們等天亮了,才出了邯鄲城,轉奔燕國而去。

路上洞洞天一個勁兒勸她去魏國,說城陽君在等她,說他多想見她,三春听了只是笑笑。

她現在只想過平靜的生活,要讓她接受仲雪,一時半會兒根本不可能。

仲雪囑咐過,若她實在不願,絕不可勉強。洞洞天見勸不住,只好把她安全送到燕國。

在燕國邊界的地方,三春便叫馬車停了下來,接下來的路,她只想一個人走。

洞洞天模模鼻子,「你真想以後一個人過了?」

「然。」

「不要個男人了?」

三春瞪他一眼。洞洞天自討個沒趣,只好自顧走了,反正他也不是多想跟著她,能提前月兌身也是個好事。

洞洞天走後,三春一個人去了建城,這座城池是她感情最深的地方,若是可能倒真想在這個地方了此一生。

從趙國出來,她隨身帶了許多值錢的東西,七國之間錢幣雖不互通,但看東西的眼光卻是相通的。尤其是燕國,對玉石給的價錢非常高。

三春把一些東西典賣,換了些錢幣,在建城的買了一處不大的院子,只有三間房,一間正屋她自己住,另外兩間用來放雜物。

其實她也沒什麼雜物可放,只是心里覺得空空的,總想找東西填滿,便買了許多木頭回來,把另外兩間全堆上了。看著堆的滿滿的房間,卻並不覺得那里很滿,反倒是心更空了。

她該如何?她該要怎麼做?

默默地把自己關了兩三天,才想起來要出門。其實不是她相通了,而是肚子餓,忍不下去了。

自己一個人住,諸事都不方便,尤其她不會做飯,每每燒上火都差點把房子點著。想想總不能老在外面吃,便通過城里的牙婆給她找個小丫鬟。

她做太子時曾在建城住過一年,對這里還算熟悉,找人這種事並沒多難,沒幾天就真找到一個小丫頭。

她自稱喚作冬筍,也就十三四歲的年紀,看著倒還機靈,只是不大愛說話。三春正喜歡這樣的人,安安靜靜的也好,符合她現在的心境。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已有兩個月,這兩個月她真的過得很安靜,每天就冬筍和她兩個人,有時候一天都不說一句話,就這樣兩個人默默地,靜靜地相對著。

可從本心上來說,三春真的不是一個能安安靜靜過生活的人,在牛山村的時候,好歹有青陪著,有人斗嘴,惹禍有人收拾,她也不覺得日子多麼煩悶。但是現在過著足不出戶的日子,又每天面對冬筍這個悶口葫蘆,剛開始還忍得,後來就忍受不了了。

她開始思念,開始想青,想叔琪,甚至想季徇,想仲雪,想他們曾經的過過往往。

雖然勸自己應該忘記,忘記以前的所有,真真正正做個遁世的閑人。可顯然她不能完全做到,忍受兩個月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她嘆口氣,看來在外面受的刺激還不夠多啊,或者該找點什麼事做做了。

然後她開始學著做飯,學著自己切菜,不過有好幾回都切到手,拉的細白的手指上幾道口子。她深深嘆息,就算從前舉到殺人的時候她的手都沒這麼鈍過,後來就連不愛說話的冬筍都忍不住皺起眉頭,問她︰「姑娘,要不你就別學做菜了,外面天氣很好,不如去外面轉轉。」

三春心動了,兩個月來的第一次,她換了男裝和冬筍一起出了門。

外面的陽光很好,今天是個大晴天,看著似乎心情都變得不錯了。她深吸口氣,邁著大步走出門。

冬筍在後面跟著,問道︰「姑娘,咱們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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