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早上和她說的那個傳言在白天的時候,很快又得到了女乃媽的肯定,說沈府里今天一大早的確有人這麼說來著,當下她便決定晚上要去十夫人以前住的院子去‘走走’,當然她不是一個人‘走走’,而是需要阿忘帶著她。
不過,這一次一向對她的命令絕對服從的阿忘卻拒絕了她的要求。
在這個充滿蕭瑟秋意的陽光下,阿忘以他一慣平靜漠然的態度對她說道,「小姐,我不能帶你去!」
沈涼兒怔住,有些意外,五年了來阿忘從來沒有拒絕過她的要求,今天卻在她以為他絕對會幫自己的情況下拒絕自己呢?
阿忘很清楚她的想法,但表情依然不動,只是眼角的疤痕微微垂了一下,才沉聲說道,「小姐,你這段時間有些操之過急了,沈慕清並不是對你完全的信任,他還在觀察,你現在……不能亂動!」這是最近半年阿忘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沈涼兒听過一愣,瞳孔縮了一下,眼楮盯著地面好久沒有轉動,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移動著眼珠,看向阿忘,臉上露出了一抹淺淺柔軟的笑容,「我知道了,謝謝你,阿忘!」
凝視著她的笑容,阿忘沉默些許,空白的世界再多印上一抹她如此美麗的痕跡。
阿忘的沉默是沈涼兒所習慣的,看似寡言陰沉的他,有著一顆縝密的心思,有他在身邊,她總會覺得心安,這種習慣不應該在何時養成,如果有一天,他想起了一切,而離開了她,她會如何?
這種想法有時會讓她覺得極度的不安,而不安的時候,她總會伸手踫觸他,來證明他還是真實的,可當她抬起手想要觸模他的臉頰時,手卻被人從半空中抓住,她愕然回頭,看到的竟然是沈慕白鄙夷不屑的眼楮。
「說你下賤,你還真是下賤,竟然跟個下人在這里你儂我儂,你是專門回來丟沈家人的臉嗎?」將她的手又狠狠地甩開,好像是什麼髒東西似的。
沈涼兒的淺淺的眉輕皺了起來,臉上的不悅雖然不明顯,但是卻可以感受到她在不高興,「阿忘並不是下人,他和我沒有主僕契約!」
沈慕白以為她會以沉默回應,卻沒想到她如此回答,臉上除了不屑加深之外,還有些意外,他瞅了一眼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阿忘,說道,「既然他不是你的僕人,那他來到沈家干什麼?沈家不歡迎外人
沈涼兒沒想到這孩子這麼難纏,當下也不與他糾纏這件事情,低眸看了一眼他身上來包扎的傷,抬起手想要看看他手上的傷,卻被他一側身躲開,「干什麼?」
「我看看你的傷啊,如果我的藥沒有效果,你還是得去看看大夫的收手定在半空中的手,她仿佛帶著絲失落地說道。
沈慕白看著她的表情,眉頭揪了一下,臉上的表情露出一絲別扭,好像糾結了許久,才不怎麼情願的說了一句,「傷口都已經結疤了,青腫的地方也減輕了
「真的?那我們快去換藥吧沈涼兒臉色立刻好看了起來,笑容不大,卻足以說明她的心情由陰轉晴,沈慕白的眉頭也跟著松開來,這種感覺簡直莫名其妙,想著他又不爽起來。
沈涼兒牽著沈慕白手腕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臉上的笑始終淺淺的,此時自己突然的好心情不知是所謂何事,好像是因為自己被肯定了吧。
沈慕白任由她拉著,走了幾步之後,回過頭看向阿忘,可阿忘卻已經轉身離去,看到的只有他冷淡漠然的側臉線條。
幫著沈慕白將傷口處理好,一個晚上,臉上唯一的一塊青腫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沈涼兒突然想到了一個正大光明在沈府走動的理由。
「七弟……」
「別這麼叫我,听著都別扭沈慕白甩甩手,不滿地說道。
「那我……該叫你什麼啊?小白?」她記得沈慕清是這麼叫他的。
沈慕白表情怔了一下,隨即露出不甚所謂的表情,「隨便你,總之別叫我七弟
「那……小白,小白,小白!」沈涼兒連續叫了三遍他的名字,越叫越覺得好玩,臉上的笑容也變得越來越大,這種感覺相當的奇妙,不是刻意的去表現自己,而是覺得這種親近似乎理所當然,血濃于水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嗎?可是——他姓沈啊!
「喂,你還沒完沒了了,給本少爺住嘴沈慕白氣得跳了起來,可是臉上的神情卻並不是那麼生氣,在沈家,大家都是各過各的,就算是母子間,除了一些大事聚在一起之外,也鮮少見面,感情這碼子事是他陌生的,況且沈宅里什麼都有,缺的好像就是人的感情,他也認為自己同樣沒有,但這時看到她的笑容,卻覺得心里有什麼在涌動,這個笑得像個傻瓜的女人是他的姐姐啊,他們之間是親人嗎?
沈涼兒笑容並沒有停止,而是用一雙格外清澈明亮的眼楮看著他,「小白,姐姐可以求你一件事情嗎?」
沈慕一怔,心情隨即低落下來,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特別是為自己剛衍生出的想法感到丟人氣憤,看吧,只是一會兒,便露出狐狸的尾巴,一定是想從他這里拿到什麼好處吧,于是,他黑著臉,冷著聲說道,「有屁快放?」
他突然的轉變讓沈涼兒有些模不著頭腦,剛才明明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啊,「我……我只是想要外面走走,可是……沈家太大,女乃媽體力又不好,阿忘也不熟悉這里,其它人也都有各自的活計忙,所以……」
沈慕白的臉色變化在一瞬間停頓,這一剎那誰也說不出他此刻的表情代表著什麼意思,有懊惱中夾雜著些許放松,有不悅中似乎還透出些開心,不情願的小別扭中還帶著一點欲拒還迎的矜持,讓沈涼兒一時間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了。
「既……既然你都這麼求我了,那本少爺就大方地帶你走一圈吧
「啊?」這小孩兒變得真快。
「啊什麼啊,快走啦!」不悅于她的超慢反應,一把拉著她的手,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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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知道沈家很大,但還是超出了沈涼兒的預想之外,上次說過,九曲橋之內的是沈家的內宅,分為三部分,中間為沈老爺沈岳山的居所,大夫人也住在那里,而西邊則是妾氏們的居所,一座園園相鄰而居,以著主人的愛好形成風格各異的局面,而沈涼兒所住的東邊就是沈家的少爺小姐們所住的地方,兩位姐姐早已經嫁人,只有她一個女兒,而她的住的是方又是東邊最外圍,和兄弟們的住所又隔了好遠。
沈慕白帶她出園子的時候,和上次沈慕清帶她出來時,走的是一條路,都沒有經過那叢菊花叢,其實她很想問問,為什麼不走那條路,但仔細起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
繞了東邊,沈慕白帶著他,直接越過了沈老爺子的主宅和妾氏們居住的園子,直接來到後花園,所謂後花園,並不只是個花園,這里除了各種奇花異草之外,甚至還有各種奇珍異獸,這些都是沈涼兒沒見過的,看到那一看人便在陽光下開屏,閃耀著它那閃閃發亮的尾巴的孔雀時,她著實驚艷了一把,以前只听人說過,孔雀在開屏時是要與人比美,只有遇到美麗的人它才願意一展自己美麗的尾巴。
「我沒想到,沈家竟然還有些小動物,好漂亮,好可愛!」此刻的開心是真的,雖然心里還在惦記著沈慕白為何不帶她到妾氏那里走動,可是看那麼多美麗的花兒,還有如此少見的動物,她還是頗為滿足的。
沈宅的後花園就像是一個沈家**的娛樂享受之地,這里不止有著各種花草魚獸,甚至還配置了听戲台,娛書室,歌舞賞廳,總之各種時下流行的玩樂之所,這里都一應俱全。
等沈慕白帶著她全逛過之後,也已經是傍晚時分,沈慕白捂著咕咕叫的肚子,說道,「光陪你這個鄉下佬到處走了,午飯都沒有吃,快點啦,我要吃飯!」
說著,他拉著她朝著一條石子鋪就的小路走去,這條小路七拐八拐,到底有多少個彎,沈涼兒已經記不得了,只是任他拉著走,在她快要被轉得暈頭轉向之時,總算眼前一亮,一面小小的人工湖便出現在了眼前。
這時夕陽已經將一切染紅,更為這秋天的午後增添了一抹蕭瑟,幾葉枯黃的落葉在湖面上飄浮著,這個園子透出一股淒涼的慘意。
「這是哪里?」沈涼兒在周圍看了一圈後,問道。
「十夫人的園子,早沒人了,咱們從這出去,很快便能到飯堂了!」沈慕白一邊說著,一邊急急往前走。
沈涼兒愣在原地,原本她以為自己這個突然想到法子已經失敗了,可沒想到在她放棄之時,居然又峰回路轉了。
「喂,你在干麼呢?快走,三哥今天早上讓人把這里封起來,不讓人亂進的,要是被他發現,我們就慘了沈慕白又回過頭來,拉起她,沈涼兒沒做反應,任他拉著走,這時,夕陽最後一道光線也隱沒在了西山後,周圍陷入昏暗,這個無人的園子一下子讓人感覺有股鬼氣在涌涌冒出。
天突然變冷了似的,沈慕白拉著她匆匆地往外走,而她的視線不斷地在搜尋著什麼,直到兩人在路過一道被大石封住的井時,她的腳步驀地停住了。
沈慕白不耐煩地回過頭來,「你干什麼,快走!」
「啊?哦!」她怔愣回神,正待收回視線時,突然看到離井不遠處有人影閃過,她急急拉住沈慕白,「小白,那邊有人!」
沈慕白急欲離開的腳步頓時僵住,視線不自覺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他也看到了一個黑影,而且那影子似乎有移動之勢,正緩緩地朝著他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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