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總是被女乃媽說成體弱多病,但沈涼兒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弱,或許心疾算是一項宿疾,但是她用自己的方法調養,已經幾年未犯,而這一次犯病時,她也沒有什麼大的感覺,所以,醒來的第三天,她便已經隨意地下地走動了,氣得女乃媽一直嘮叨著。
「看來這場雪下得挺大的自己掉進河里那天,正下著小雪,可是沒想到這一場小雪竟然下得這麼的大,都幾天了,園子的角落里還有些積雪的地方。
「嗯,鋪天蓋地而來小青跟在她身邊點點頭,她被女乃媽委以重任,如果小姐出點差池,她要就慘了。
沈涼兒回頭看看她戰戰兢兢的樣子,不由笑了,「你別听女乃媽大驚小怪的,你家小姐我沒那麼嬌弱
「可是……」小青想說她被帶回來時,臉色嚇死人,根本就不像一個掉進河里,馬上便被救上來的人,听女乃媽說,那是小姐的宿疾,一個不小心是會死人的。
沈涼兒抬手打斷小青的話,示意她別再說下去,小青只得閉上嘴,安靜地立在她的身後,她便站在屋檐下看著外面已經融化得差不多的雪,今天陽光很足,角落里的雪也開始慢慢的化了。
留風的閣的園子本就不大,這屋檐也正對著園子的大門,所以,等沈慕白一進來,沈涼兒便看到他了,當然他也一眼看到了她。
見她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臉色也還算不錯,沈慕白黑沉了幾日的臉色稍好了一些,可當注意到她在這樣的冬天里,居然只披件薄披風便出來了,眉頭不由得又緊緊皺到了一起。
「小白……」沈涼兒笑著朝他揮手,當看到他一臉的黑氣走過來時,不由愣住了。
「你這奴才是怎麼侍候主子的,不知道你的主子大病初愈嗎?」沈慕白沒看她,直接沖著小青發難,沈涼兒呆了一下,隨即明白他的意思。
將嚇得發抖的小青擋到了身後,對著沈慕白說道,「小白,這不關小青的事,你嚇到她了
沈慕白將視線移到她的臉上,臉色仍好看不到哪里去,手一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朝著屋里走進去。
沈涼兒沒掙扎,只任著他將自己拉進前廳,而這時阿忘手里正拿著什麼東西要走出前廳,看到他們進來,他漠然的臉愣了一下。
沈慕白看了阿忘一眼,視線落到了他手中的東西上,原上是那件他給沈涼兒的狐裘披風,于是,想也不想地便搶過來,給身後的沈涼兒披到了肩,一邊披,一邊口氣不善地說道,「笨蛋也知道在這樣的天氣里穿得暖一點人,你連笨蛋都不如
「因為我是你姐姐,不是笨蛋啊沈涼兒任著揉圓搓扁,並沒有排斥什麼,只是不經意間投了一道目光向阿忘那里,可惜,他早已經轉身離開。
沈慕白被她這一說,頓時語塞,別扭地別過臉,低聲說咕噥道,「我才沒有這麼笨的姐姐!」
沈涼兒裝沒听到,對身後的小青說道,「小青,你去做些點心過來吧,就上次你做的那種杏仁酥吧,正好讓七少爺也嘗嘗
小青聞言,立馬點點頭,退了下去,當前廳里只剩下下沈涼兒與沈慕白時,一下子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沈慕白才有些受不了這種沉默的氣氛,開口說話,「你這里的人怎麼這麼少?每次來都冷冷清清的,一點不像沈家千金的園子
「沈家的千金的園子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沈涼兒帶著幾分疑惑地看著他,她是真的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這個……應該是……」沈慕白呆了一下,問她這麼一問,他也疑惑了,沈家的千金該是什麼模樣?他的印象中好像上頭還有兩個姐姐,還未出嫁時,一出門總是前簇後擁,風光無限,自己住的園子也是精致無比,美侖美奐,可是她倒是相反,出門只帶著一個丫頭,住的地方,簡單得不得了,連侍候的人也就那四五個——
對——她缺的就是下人,如果身邊多幾個下人的話,上次的事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改天我讓周領再送幾個下人過來,你這里人太少了周領是沈家的管家,一個將沈家內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的管家,雖然出身江湖,卻毫無江湖草莽之氣,雖然人看起來有點深不可測,但至少這些年還未做出什麼過格的事,沈家上下還是比較相信這位能干的管家。
雖然沒有見過,沈涼兒卻對這位管家听過幾次,一次是在小青那里听說,另一次是上次五夫人來時說過,這回又听沈慕白提起,看來這位管家真的是位相當能干的人。
「小白,謝謝你,但是真的不用了,我習慣了安靜,人多了,反而麻煩沈涼兒軟軟的拒絕了沈慕白,讓他的臉上露出不悅,可是對著那張笑臉又不知道要怎麼發火,憋了半天,臉都憋得通紅,地只憋出驢唇不對馬嘴的三個字,「對不起!」
他的聲音很低,幾乎像是墳蠅在叫,沈涼兒根本沒听清,于是直覺地問道,「小白,你說什麼?」
本來這三個字說出來,對他來說就有夠難的,再看沈涼兒這樣,他還以為她是故意的,于是這火氣便又不明不白地跳了起來,一拍桌子便從椅子上竄了起來,「我沒說什麼,走了!」
「哎,小白,你別走!」沈涼兒急急地上前扯住他的袖子,他的身體猛地一頓,沒回頭,但火氣莫名其妙地又降下去,只是沉著聲音問,「干麼?不走等著讓你氣死嗎?」
「不是……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畢竟……我沒有和你一起長大,想要多了解一些……你的事情沈涼兒說得有些小心翼翼,就怕說錯了,又讓他發火,這孩子年紀不大,火氣卻相當的大,標準的少爺脾氣。
她軟軟地,帶著懇求的聲音讓沈慕白的身體劇烈地一顫,他立馬甩開她的手,不讓她感覺出來,背對著她,不讓她看到自己此刻有些泛濫的臉部表情,在沈府長了這麼大,第一次有人居然說想要了解他,想要知道他的事情,這樣的感覺就像一瞬間把他從冰冷的雪地里,送到了一個冒著熱氣的溫泉里,有些舒服,卻也有些無所是從。
看著他的反應,沈涼兒以為他不願意開口,只好放棄,剛才抓著他衣袖的手驀地收起拳頭,低低地說道,「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了吧
這帶著落寞與傷心的語氣讓沈慕白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猛地轉過身,好看明亮的大眼楮看著她,嘴巴干澀地張了張,才發出嘶啞的聲音,「我的事……沒什麼好說的,說說你吧,這些年……你一個怎麼過的?」胸口處鼓動了一下,有些疼,竟是為她這些年來獨自在外所受到的苦而感到心疼,在他的體內也有這種感情嗎?沈家的血會有這種聯系嗎?那為什麼兄弟之間卻無這種牽絆之感?
「我嗎?」見他並沒有生氣,沈涼兒唇彎了下來,微微垂下頭後,一絲復雜的神光又從她眼底閃過,「其實也沒有什麼,雖然清苦了一些,有女乃媽和阿忘在身邊,還算安穩
「那個男人……你是怎麼認識他的?」沈慕白稍稍猶豫了一下,他本是想問那個男人是誰,但轉念一想,這樣問或許更好一些。
沈涼兒抬起頭來,坦然的一笑,並沒有任何想有所隱瞞的表情,「他是我在一次采藥中救的,那時他全身是傷,我只是用藥物讓他暫時清醒。我暫時把他放在一邊,便去采藥,可是他那時卻又救了差點掉下懸崖的我,臉上的那道傷疤,就是那時為救我留下的。呵呵……他很笨吧,那時他明明自己全身是傷,連走路走不行了
「可他畢竟是來歷不明的人,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敢收留他,萬一他是什麼朝廷追緝的要犯怎麼辦?」對于她這種舉動,沈慕白覺得相當不可取,雖然那個人救了她,可是她也救他一次,算是扯平了嘛。
沈涼兒搖搖頭,否定了沈慕白的說法,「我是不知道他的來歷,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來歷,他應該是摔下來時摔壞了腦子,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就連阿忘這個名字也是我給起的,對于我來說,他只是一張白紙,一張無害的白紙
看著她肯定的神色,沈慕白覺得她這樣想是太過單純,如果她在沈家長大的話,肯定不會再有這種想法了,「你太天真了,世上的人才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但也沒有那麼復雜不是嗎?」沈涼兒看著他燦然一笑,雖然只是一小朵的笑容,可是仍然很美麗,不是炫目的美,而是一種復雜得讓人說不清楚的美,乍看純真無比,可若是仔細一看,眼底的黑色,又沉如大海。
當然沈慕白的眼底只有純真,他幾乎認定了這個姐姐是一個未受社****黑暗洗禮的天真女子,只聊了那天他在牆外听到的一段半截,未明了的話——
「對了,小白,這府上可有什麼男客?」沈涼兒突然問道,而這便是她今天的目的,很快,她便是這個弟弟心目中,最最可親的姐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