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涼兒跟著沈慕清來到她新院子的前廳,那里已經收拾妥當,精致淡雅的擺設頗得她心,視線在廳里轉了一圈,她臉上露出不掩示的淺笑,沈慕清看著她的笑容,唇角不由也露出了笑容。
「三哥,你找我要談什麼事情?」
沈慕清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自己有事要說,他平時習慣掛在臉上的笑容這時隱去不少,溫文的面龐閃現的是復雜的情緒。
「涼兒,你怪三哥嗎?」沉吟了半晌,他低聲問道,一直以來,無論做什麼事他都是信心滿滿的,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感覺如此的不安。
沈涼兒怔住,「我為什麼要怪三哥?三哥做了什麼讓我怪罪的事嗎?」
沈涼兒如此的如此平淡的反應,卻像是一把刀刺入了沈慕清的心髒,在他認為,她已經在恨他了。
「涼兒……如果你不願意這門親事的話……」
「三哥……」沈涼兒打斷他,淺淺笑了笑,「涼兒並沒有怪三哥,所以三哥真的不必自責,況且涼兒能攀上候爺家這個高枝,也算是有福,相反的還要謝謝三哥
沈慕清再次覺得自己的心髒被撞了一下,明明涼兒表現向如此善解人意,他卻覺得她的每個字都是一根針?
「可是你的幸福……」這樣的回答,他應該覺得高興的,可是此刻他的內心只感覺到了不甘心。
「幸福?一生的衣食無憂不就是幸福嗎?大多數女人求的不也只是一個好夫婿嗎?」淺甜的淡笑,不知不覺浮現一絲淡淡的嘲諷,這更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打在了沈慕清的胸膛之上,險些讓他站不穩。
原來——她真的是在怪啊。
「涼兒,你給三哥一些時間,三哥一定會讓你自由選擇屬于自己的幸福他握住她的雙肩,鄭重的凝視她,他是在發誓!
沈涼驚愕地看著他,是真的很驚訝,她沒想到他居然對于此事如此的在意,本來她以為他只是客氣地跟她道個歉而已,卻不知道他竟然——
「三哥……」她仰視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牙齒輕輕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而後輕輕滑下來,閉上了嘴,一點點垂下頭去,「謝謝三哥如此為涼兒著想,可涼兒知道自己身為沈家的女兒,就必須背負著一些東西,所以,三哥不用為了涼兒勉強什麼
「不要胡說八道,你沒有理由背負任何東西每每看到她那柔弱無助的樣子時,他腦中總會閃過那天在地窯里時的情景,他胸口就會突然被一團無名的火燃燒起來,他很清楚,為股火是危險的,但卻無法控制。
沈涼兒被他有些可怕的臉色嚇了一跳,怔怔地看他,他感覺到沈涼兒的視線,卻沒有直接回視她,而是將頭移向了另一邊,偷偷深吸了一口氣,才又轉過身,掛上了平日的微笑,「涼兒要相信三哥,三哥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不過這些話可不能對任何人說哦
「嗯,涼兒知道沈涼兒乖巧地點點頭,斂去了深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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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比起上次,雪花還要大,一飄下來便是成片成片的,整個世界不到一上午的時候便被染成了一片白,沈涼兒抱著小暖爐,披著狐裘的大披風站在門口,現在她的身邊沒有人,可是她必須得回到留風閣去尋找一樣東西,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她不該離開,她該一直看著那些人搬她的東西的。
或許——因為那只是一根看起來很普通的銀質長命鎖吧,所以誰也沒有在意。可是那卻是母親唯一留給她的東西,她沒有母親的記憶,只有一個听女乃媽說是母親親自刻上幸福平安四個字的長命鎖,那是她對母親全部的思念了。
收緊披風的領口,她抱著暖爐走出了房間,現在她這個挽月閣的下人比之前要多了許多,但她大多都留在了外面,能近她身的也就是阿忘,女乃媽還有小青,連一起隨來的小紅,她也只是安排了一個管事的工作,讓她有什麼直接找女乃媽商量便可,對于這個小院子里的事,她的興趣兒不大,她感興趣兒的是沈家大宅的事。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到了肩上,和白色的披風落在一起,便不見蹤影,她直接從挽月閣的小側門出了院子,並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離開。
當她再回到留風閣的時候,竟然發現這里和平時沒有什麼不一樣,幾乎和她還住在這時一模一樣,這只能說明,也許沈慕清並沒有人讓人來搬什麼東西,帶走的可能只是一些她的貼身衣物。
想到這,她趕緊跑向自己的房間,一推開門,里面還有自己熟悉的味道,她的視線直接便朝著梳妝台看去,上面擺著那個樸素的木盒子一下便落入她的眼底,她的眼楮不由一亮,急沖沖地撲過去,趕緊打開盒子,卻見里面空空如也,眼中的光彩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可突然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人一下子彈了一下,猛地抽開抽屜,梳妝台上的抽屜,挨個的抽,結果一個個看完,還是沒有看到她想要的東西。
身體順著梳妝台一點點滑坐到地上,早知道——早知道會這樣,她當初就不應該害怕鎖上的字被磨損掉而沒有帶在身上,就算字沒有,可那東西學是母親留給她了,可是現在呢——連最後一個可以憑借回憶的東西也沒有了。
雪在外面靜靜地飄著,沈涼兒縮著雙肩,抱著腿坐在地上,下巴放在膝上,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順著臉頰往下淌,她開始時試圖抹去,可後來干危任其自流。
周圍仿佛只能听到她低低的飲泣聲,所在當那聲好听,卻仿佛夾雜著幾道刀痕的聲音響起時,顯得格外的突兀。
「你是在找這個東西嗎?」
沈涼兒猛然驚醒,視線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卻沒有看到人,只看到了在門邊,一只蒼白的手露了出來,她要找的那個長命鎖就映在了外面的一片雪白世界中。
她想也不想地就沖著門口奔去,可是門外的那只手卻突然一收,等她跑到門邊時,只看到了一個瘦削的幾乎和雪融成一色的白色身影在眼前閃過,她想也沒想地就跟了上去,雪下得已經有了厚度,她便直接順著雪上的腳印追去,不久,便追出了留風閣,來到了沈家最邊上的外牆。
來到牆下,她再也沒有看到那個白色的影子,只看到幾個凌亂的腳印鮮明地印在那里。
翻牆逃走了?沈涼兒瞅了瞅地上的腳印,又看了看牆頭上那一塊白雪月兌落的地方,基本上可以肯定人已經跳出牆外,她向四周看了看,看看有什麼可以助自己爬上牆的,然後她便又看到她的那把長命鎖,被一根樹枝挑著躍地字牆頭,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她眼楮閃了閃,很快明白對方好像是為了引她出去,但就算知道這可能是什麼下的什麼陷阱,她還是要過去,那樣東西是她唯一不能舍棄的。
視線再朝著左右看了看,發現左前不遠處竟然有一些干草,擺在那里格外的刺眼,她略略想了一下,便舉步走了過去,在草邊看了看,彎手把一些干草給推開,結果她竟然在這里看到了一個可以供她彎腰爬過去的小洞。
這無疑是意外之喜,當下,她也沒有多想這洞是哪里來的,直接便鑽了過去,牆外是一條只能讓三個人並肩走過的小巷子,巷子盡頭便是那通往後山的路,沈涼兒一鑽過來,便看到了那個站在雪地里,背對著她的白色身影,手里正拿著她的長命鎖。
「那是我的東西,請還給我她一邊朝著那身影走過去,一邊說道。
那抹身影似乎沒想到她這麼快就翻過牆來,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但卻沒有回頭,只是揚起手,把長命鎖輕輕一晃,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後山的方向跑去。
沈涼兒無暇顧及太多,只得踩著已經幾乎快要把腳背蓋起來的雪,一深一淺的追過去,前面的人影跑得並不快,似乎是在等著沈涼兒,沈涼兒雖然感覺到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蹊蹺,但卻不願意放棄追逐。
她一路跟著那個身影往前跑,在走過什麼地方時,她總會不經意地朝同圍看一眼,然後她發現了一件事,前面的人影所走的地方,並沒有遠離沈家周圍一公里處,他只是帶著她繞了半個沈家,然後,便進了一座竹林。
冬天的竹林顯得有些蕭索,帶著一股悲愴的蒼涼感,沈涼兒站在竹林口沒有多去感慨,直接便追著那影子進了竹林,可是卻在進竹林不久之後,她就失去了那個影子的蹤跡。
整個竹林空蕩蕩地什麼聲音都沒有,雪花靜靜地從天空飄灑下來,整個世界仿佛一下子只剩下了她。
沈涼兒在竹林中繞了幾圈之後,很快便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這個竹林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而且——她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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