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涼兒回過頭,便看到沈慕清若有所思地站在門口,稍稍怔了一下,「三哥?」
沈慕清趕緊收拾起息有些混亂的心緒,揚起唇微微地笑了,「我听說小白這幾日都在你這里養病,正好空閑過來看一下,看來養得不錯走過來,在沈慕白的頭頂一頓亂揉,惹得他不滿的跳起來。
「別像模大狗一樣模我啦!」沈慕白閃開他的手,站到了沈涼兒旁邊,手里還沒放下那盤被他批評說不好吃的杏仁酥。
「咦?這就是涼兒做的點心嗎?我也來嘗嘗!」沈慕清故意露出好奇的臉來,長臂一伸便從沈慕白的手中搶奪一塊送入口中,當點心的味道順著舌尖蔓延,讓味蕾感受到時,他的臉上起了一種奇怪的變化,沈涼兒奇怪地看著他,「三哥,很難吃嗎?」
「嗯?哦,不,以這是涼兒第一次動手做的點心來說,算是不錯的了沈慕清溫柔地笑著,順手又搶過一塊送入了口中,以此表達自己真的沒有認為她做的點心難吃。
沈涼兒歪著頭笑了笑,看到沈慕白不滿地瞪著沈慕清,好像是被搶走零食的三歲孩童,心不由得又軟了一下,如果……如果在一個正常的家庭里,有這樣一個可愛弟弟,一個如此溫柔的哥哥,那她應該是極其幸福的吧?
「不要再吃了,這可是涼兒做給我的沈慕白終于受不了,跑到了門邊,將盤中僅余的幾塊點心送入了口中,而後朝著沈慕清做個鬼臉跑了出去,在出去的時候他看了沈涼兒一眼,那一眼所包含的東西沈涼兒明白,所以她輕輕地朝他點了點頭。
廳里只剩下沈涼兒與沈慕清,沈涼兒先是給沈慕清倒了一杯溫茶,然後坐到了他的對面。
「小白那孩子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吧?」沈慕清手模著茶杯的把手,一邊笑著說道。
「三哥這麼說可是會讓涼兒傷心的,小白是我的親弟弟,給我添麻煩是理所應當的,況且我並沒有覺得他給我添麻煩,這幾天有他陪著,我也很開心
「呵呵,那三哥向你賠不是沈慕清玩笑式的向她拱手,惹得她掩嘴笑了起來,忽而正色道,「三哥今天來是有事情找涼兒吧?」
是時沈慕清也正了一下臉色,唇畔的笑容微微斂了一些,「涼兒,八夫人昨天來找過我!」
「嗯,是嗎?」沈涼兒並沒有覺得意外,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一雙黑眸始終看著沈慕清。
「能告訴三哥你是為了什麼事情惹火了八夫人嗎?三哥很清楚,你並不是那種惹禍的孩子,必定有什麼事發生了吧?是和小白有關嗎?」沈慕清在沈涼兒的黑色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知為何她眼中的自己竟然讓他覺得有點害怕起來,那樣的眼神太不正常了。
沈涼兒想都沒想的搖搖頭,「只是偶爾遇到八夫人,我做了些有失禮數的事,如果讓八夫人生氣了,那改日我到八夫人那里道個歉吧
她的模樣明顯是不願意再多提這件事,沈慕清知道她在隱瞞些什麼,但是她不想說,他自然也不好硬逼著她說,當下只好同意她的說法,「既然這樣,你就好好向八夫人道個歉吧,如果需要什麼禮物跟三哥說一起,三哥給你準備好
「是嗎?那三哥就給我準備一副名畫可好?听說八夫人很喜歡詩詞名畫,可說是一位才女,相信這樣的禮物,她會喜歡的沈涼兒不客氣地要求,她是真的需要向八夫人道歉,畢竟她並不想得罪那麼一個難纏的主兒,雖然她並沒有信心一副畫就會搞定。
「當然,一會兒三哥就讓人給你送過來沈慕清欣然同意,笑看著眼前的女子,淺然如雲,看似柔弱,卻又透出一股一般千金小姐所沒有的堅強,偶爾怯懦,偶爾聰慧,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讓人猜不透的神秘,任何一個男人想必都會被她這種矛盾的氣質所迷惑,可他不能,因為她是他的血親妹妹,然而每次看到她,他卻都無法當她是自己的妹妹,難道是因為離開得太久,親情早在無形中消失殆盡?亦或是——
「涼兒在這里謝過三哥了!」沈涼兒站起來朝著他福了福身,正好喚醒了他的沉思,慌亂閃過心間後,他以還有公事為借口,告辭離去。
……………………………………………………
韻亭欄的前廳里到處掛著名畫書法與畫作,沈涼兒手中的也拿著一副名家的山水畫,可是八夫人根本沒有去看,坐在廳前的主位上,她正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沈涼兒,是她要求沈涼兒跪地道歉的,沈涼兒也相當的配合,這一跪就是半個時辰。
「知道你錯在哪里嗎?」八夫人嬌俏的眉略略上挑著,倨傲冷漠地看著沈涼兒,手中正漫不經心地搖晃著剛剛換過的熱茶。
「涼兒不該私自闖進靖齊軒這是沈涼兒從開始到現在便堅持的理由,雖然她事實上覺得自己當初闖進去是相當的正確。
「哦?是嗎?你只認為自己這點做錯了?」八夫人嬌美的雙眼猛地一突,變得有些可怖起來。
「涼兒還做錯了什麼,請八姨娘明示沈涼兒低著頭跪在地上,淡淡地說道。
「好啊,那我就讓你好好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八夫人猛地站了起來,拖水紅色的袍子拽地而來,手中的那壺正冒著熱氣的茶竟然還被他抓在手里,跪在身後的小青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剛想要喊「小姐小心」,只見八夫人縴縴玉手輕輕一揚,那滾燙的茶水便朝著沈涼兒潑了過來。
沈涼兒一直低著頭,突然感覺自己的一只手被人猛地往後一拉,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便感覺到另一只手瞬間傳來的鑽進的火辣疼痛感,她回過頭,竟看到八夫人手中正拿著剛剛她讓人換過的熱茶的茶壺,正對著她獰笑著,她的心髒猛地一顫,這八夫人此刻看起來就像個瘋子一樣可怕。
「你這個笨蛋,沒事跑到這里來干什麼?」怔愣間,身後傳來了沈慕白氣極敗壞的聲音,她回過頭,看他正以一種復雜的神色看著她,然後看到她被燙的右手,猛地拉過來仔細查看,而後迅速對已經傻在那里的小青吼道,「快去叫大夫
「啊?是……是,我馬上去!」小青被他吼得嚇了一跳,趕緊跑了出去,在門口她看到了阿忘,頓時嚇得忘了跑,只揪著胸口的衣襟,恐懼地看著他。
「還在發什麼呆,還不快去?」沈慕白見她站在門口不動了,又吼道,這才讓她回過神來,遠遠繞過阿忘飛奔了出去。
手上不斷傳來熱痛,但沈涼兒並不想讓事情鬧得更大,她用左手拍拍沈慕白,「小白,我沒事,你會嚇到小青的
誰知沈慕白根本不去看她,憤怒的雙眼直直瞪向八夫人,「你是瘋了嗎?居然干出這種事?」
八夫人被沈慕白的態度嚇了一跳,要知道十多年來,不論她怎麼對待他,都都是默默承受著,從來沒有敢對她如此態度過,這讓她心里的怨恨更甚,美麗可愛的嬌顏,變得越加的可怕,「你竟然敢這麼對你的母親說話,我是瘋了,早在十一年前我就瘋了,你告訴我,在這個沈家哪個人不是瘋子?就連你不也是一個瘋子嗎?你抱那麼緊做什麼?她可是你的姐姐,哈哈……不過沒關系,沈家人天生冰是骯髒的,喪德背倫又何止是你?哈哈哈哈……」
八夫人幾近瘋狂的笑起來,她為何這般瘋狂沈涼兒與沈慕白不得而知,但從她的話中沈涼兒隱隱听出,她似乎背負著某種說不出的痛苦,但她竟然以那樣的眼光看她與沈慕白之間的關系,這讓她嚇了一跳,抬起頭看著沈慕白,發現他正痛苦地看著笑得瘋狂的母親,痛苦從他的眼底不斷的涌泄而出,在他心里還是愛著母親的吧,不然也不會默默忍受母親十幾年來變態般的對待,他才十六歲,如果是一般富貴人家的少爺,想必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年紀吧,可出生在這樣的一個復雜而黑暗的家族里,他所背負的注定要比別人多。
「小白!」還在火辣辣的痛手緩緩撫上他的側顏,在他的眼角,她看到了濕潤的痕跡,心隱隱抽痛著,她想給讓他的內心溫暖一些,在母親那里他得不到的親情,她想給他。
沈慕白感受到了她手心里傳來的溫暖,低下眸看到她手上那一排紅腫的水泡,抬手輕柔的觸踫了一下,「對不起……對不起……」他再也忍不住淚水,他從不曾想真正的傷害她,可最終還是害了她。
「不要哭了,如果真的覺得對不起,就快點帶我回去讓大夫上藥吧沈涼兒故意用玩笑的語氣說道。
沈慕白聞言,趕緊扶著她站了起來,再次朝著母親看了一眼,這一看,他的瞳孔快速收縮了兩下,趕緊放開沈涼兒手,沖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