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森林處于連綿起伏的山脈之中,將這一片緩和的山地都籠罩上一層濃密的綠色。只是在這深秋的時刻,大片大片的綠意中夾雜了斑斑點點的黃褐色,像是點綴著一般在延綿不絕的綠意中不規則地展開。
偶爾能看見人造的簡陋的叢間小道從茂密的森林里伸出來,蜿蜒著向前方延伸而去。
小鳥安逸地落在枝頭發出清脆的鳴叫,花斑的小鹿線條優美的身軀在灌木中跳躍著,不時低頭啃食著地面上的青草女敕芽。它縴細的蹄突兀地踩到一個小小的土坑里,一只黑色的田鼠鑽出來繞著花鹿轉了一圈,發出嘰嘰的聲音,像是在表達不滿。
突然,安逸梳理著羽毛的小鳥紛紛驚飛而起。
花鹿抬頭,明亮的大眼楮里露出受驚的神色,一抬腿遠遠地蹦入茂密的灌木深處。
黑色的田鼠一頭鑽進了深深的地下。
堅實的大地突然微微地震動了起來,急促的馬蹄聲遠遠地傳來,打破了森林的寧靜。
林間小道上,兩匹駿馬一前一後向前飛奔。
墨綠色的披風被迎面吹來的強風刮得在空中激烈地擺動著,隱隱能看見上面秀美的獨角獸的圖案。
墨綠色披風的帽套早就被吹落在身後,縱馬飛馳的兩位青年額頭的發全部被猛烈襲來的風吹得向後飛揚不止,
穿過了這條細細的森林小道,在森林里被茂密的樹冠擋住的陽光剎那間迎面撲來,撒落了騎者一身的金光。
騎者猛地一勒韁繩,奔跑中的駿馬高高揚起前蹄戛然止步,發出響亮的嘶鳴聲。
它噴著粗重的鼻息在原地繞了一個圈,堅硬的馬蹄焦躁地踩踏在地面揚起陣陣塵土,好一會兒之後才在它背上青發的騎者的安撫下才平靜了下來。
穿出這一片茂密的森林的時候,正好到達這一座緩坡的最高處。
站在高地上遠遠地俯視而去,一片連綿起伏綠意傲然的山脈,夾雜著斑斑的黃褐色,都被高空中的烈陽染上了一層金光。
個子稍高的年輕憲兵抬手擋住刺眼的陽光,眯著眼看向前方那個被茂密森林掩住大半的山腳下的城鎮。
依稀可以看見那里人群活動的痕跡。
「穿過這座森林就到那個駐扎地了吧?」
他轉過頭如此向他的同伴詢問道。
他青發的同伴同樣凝視著不遠處清晰可見的城鎮,點了點頭,然後一甩韁繩雙腿一夾,催動胯|下駿馬再一次向前跑動起來。
只是因為目標近在眼前,所以這一次策馬奔馳的速度就降下來不少。
「到底在搞什麼啊,居然就讓我們兩個人先一步過來
因為速度降了下來,所以騎者也有了說話的余地,高個子的憲兵一邊策馬奔跑一邊忍不住開口抱怨道。
「那也沒辦法,誰叫調查兵團正好有大動作
青發的憲兵笑著安撫他的同伴。
因為這一次調查兵團的團長通過了議會和王的批準,調動了整個調查兵團深入外境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調查。被冠以最強人類的兵士長以及他戰斗力強大的麾下全體都要參與此次行動,可是雖然是因為向外推進不需要擔心這個位于荒涼邊際的駐扎地的安全,但是就這樣徹底讓駐扎地空城一個士兵都不留那也不行。
正好憲兵團一個分隊要來這里對訓練兵團的近況進行視察,所以,經過調查兵團和憲兵團兩位團長的交涉,干脆就安排這個分隊暫時接手這個駐扎地的防衛工作,直到該駐扎地的調查兵團軍隊回來為止。
因為分隊長重病的緣故,這個憲兵分隊由不久前晉升的分隊長輔佐官全權負責。
事情緊急,這個駐扎地的調查兵團今日就要出發,所以‘那個人’下了命令,讓他們兩個人先一步趕過來與此地調查兵團的長官進行事務交接,分隊的其他成員和那位新任輔佐官會緊跟著隨後到達。
因為時間緊迫,這段時間幾乎是不眠不休地趕路的兩位年輕憲兵累得夠嗆,臉上疲憊的神色掩都掩不住。
此時眼見目的地就在眼前,頓時都是精神一振,縱馬向目的地飛馳而去。
「喂!等一下!」高個子的憲兵突然大喊著猛地一勒韁繩,「你看那邊!不對勁啊!」
他一邊喊著一邊調轉馬頭向著另一個方向沖去。
青發憲兵錯愕地看著突然掉頭的同伴,來不及追問,趕緊也拍馬飛快地跟了上去。
「出什麼事了?」
一邊追在同伴身後,青發憲兵一邊大聲呼喊著。
「我剛才看到——」
話說到半截,高個子憲兵突然猛地再次勒馬,他一個躍身,敏捷地從馬背上跳下。
擦一聲,銳利的刀刃被他從身側的金屬匣里抽了出來。
「到底怎麼了!」
同樣也一把勒住韁繩的青發憲兵大聲問道,他竭力讓原地轉圈的駿馬停下來,一個翻身躍下的同時也果斷拔出了刀刃。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相信他的好友的判斷。
三年的訓練兵生涯里,他和他的好友從來都是配合最默契的一對。
「那邊——快把那個小鬼救出來!」
青發的憲兵順著他好友的目光看過去,頓時也抽了一口冷氣。
幾乎有一個成人那般高大的巨狼站立于不遠處的叢林里,貫穿茂密樹冠的陽光落在它濃密的銀灰色皮毛上折射出漂亮的光澤。
這只一眼看去巨大得震撼人心的銀灰色野狼側著巨大的頭顱,似乎一口叼住了它身側那個淺黑色短發的少年的脖子。
「我知道了!」
這種爭分奪秒的危險時刻已經沒有嗦的時間了。
眼神交匯之間兩人已經達成了默契。
青發的憲兵果斷一扣手中扳機,疾射而出的細小黑色鑽頭呼嘯著深深地扎進那頭巨狼身後粗大的樹干上。
驟然噴出的氣體發出哧哧的響聲,將他的身體猛地一推——
先他一步行動的高個子憲兵同樣被噴出的氣體帶著向天空飛躍而去,手中高高揚起的雙刃在陽光下折射出銳利的鋒芒。
細長的鋼索拉扯著他的身體向地面上那只巨大的銀狼疾撲而去,鐵白色的刀鋒閃動著冷酷的光線對準了巨狼的頭顱——
而他青發的好友已經向被巨狼咬住的少年撲過去,伸出的雙手眼看就要踫觸到少年的身體——
像是被巨狼咬住喉嚨的少年突然一動,從濃密的銀灰色皮毛里露出半張臉來。
讓人記憶深刻的銳利綠瞳在陽光下一閃,青發的憲兵心髒突兀地狠狠一跳。
那是讓人心跳似乎都停止的千鈞一發之際,銀白色匕首折射出冰冷的弧光驟然迎上了對準銀狼的頭顱狠狠砍下的刀刃。
鏗!
一聲刀劍交擊的清脆撞擊聲。
對面意圖一刀斬下巨狼頭顱的高個子憲兵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想要救下來的少年在他俯沖下來的剎那間以敏捷得不可思議的動作拔出匕首擋住了他毫無保留的凶猛一擊。
而少年僅僅是被他砸下來的刀刃撞得向後退了一步。
腰側的金屬匣噴出一點殘余的氣體,年輕憲兵在空中一個翻身,後空翻轉身落在地上。
他握著雙刃屈膝半跪在滿是雜草的地面,一臉錯愕地看著少年。
架住他凶狠一擊的少年站在銀灰色的巨狼身邊,淺黑色的短發柔軟地散在那清俊的頰邊。
揚著匕首的少年側頭警惕地注視著他,微微躬起的身體擺出蓄勢待發的攻擊姿態,一雙讓人印象異常深刻的碧綠色瞳孔在陽光下閃動著銳氣而生機勃勃的光輝。
在憲兵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少年抬起手推了推銀灰色巨狼湊過來的巨大頭顱。
站立時足有成人的肩膀高大給人極大的壓迫恐懼感的巨狼再一次探過頭去,毛絨絨的巨大頭顱微微側過來探入少年的頸窩中,遠遠地看上去像是咬住了少年的喉嚨,其實是在與少年親密地耳鬢廝磨而已。
至始至終,哪怕是利刃即將加身的那一刻,這頭銀灰色的巨狼也只是安靜地、神色自若地站在那里。
它那輕描淡寫的神態就像是完全沒把那兩個突然出現的家伙放在眼里一般。
「艾倫?!」
身邊好友的驚叫聲讓半跪在地上的高個子憲兵越發錯愕,他向他的好友看去,可是他青發的好友站在另一邊,同樣也是一臉詫異。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目光一轉,落到了青發憲兵的身上。
「你是……」
大概是被不認識的人叫出了名字,艾倫皺了皺眉有些困惑,盯著他的綠瞳仍舊是閃動著警惕的神色。
「是我啊,上次在調查兵團總部那邊——」
青發的憲兵一步上前,可是那頭巨大的野獸突然掉過頭來,巨狼冰冷而毫無感情地盯過來的眼讓他心底咯 一下,某種讓他無法抗拒的壓迫感讓他下意識在恐怖中停下了腳步。
他頓了一頓,看著艾倫警惕地看著他的目光,頓時強壓著心底的顫栗再一次開了口。
「說好了我會將錢袋還給那位老人的,艾倫,我已經做到了
艾倫撓了撓頭,看著青發憲兵好一會兒,這才目光一亮。
「啊……是你啊!」
他臉上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顯然是沒想到居然還會和這個憲兵再次見面。
「是啊,我是來——」
眼見艾倫想起自己,青發憲兵露出開心的神色張口還想說話。
突然一聲悠揚的鐘聲從身後傳來,悠揚渾厚的鐘聲層層疊著在茂密的森林中如波濤一般蕩漾開來。
听到這一聲鐘聲的艾倫突然臉色一變。
「糟了!」
哪怕是利刃及身的時刻眉眼也不曾動一下的少年在听見鐘聲的瞬間露出驚慌的表情,碧綠的瞳孔慌張地咕嚕一轉,一下子就定在了不遠處的那兩匹駿馬身上。
「你先回去!」
艾倫說,推了推身邊盯著青發憲兵看的巨狼。
銀灰色巨狼將碩大的頭顱再次湊過來,那頸部與其他部分稍淺的濃密銀色頸毛幾乎整個兒將少年的臉覆蓋住。
它蹭了蹭艾倫的臉頰,然後掉頭轉身,姿態極盡雍容,身上濃密的皮毛沐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矯健而線條流暢的身軀讓這頭恐怖的野獸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野性美感。
它看似龐大的身體卻是出奇的輕盈,僅僅幾個敏捷地縱身就消失在森林的深處。
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高個子憲兵張大了嘴一時間根本反應不過來,只能呆若木雞地看著那頭恐怖的巨狼消失的背影。
而青發的憲兵也是愕然看著艾倫問道,「這頭狼是你養的嗎?你怎麼會……」
剛說一半的話被硬生生打斷,綠瞳的少年一個箭步沖過來一把抓住了青發年輕憲兵的手。
「別管這種小事!總之——」
艾倫一臉緊張地沖他大喊。
「先把馬借給我!!!」
「啊?!」
…………
糟了一不小心就把時間給忘到腦後了!
他可是早上偷偷溜出來的啊!
鐘聲響起就代表利威爾兵長他們立刻要出發了,如果他沒有在兵長出發之前趕回去的話等兵長回來絕對會殺了他的啊啊啊啊——
「請把馬借給我!我有急事要趕回去!」
艾倫焦急地抓著年輕憲兵的手說。
年輕的憲兵揚了揚眉,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馬是可以借你……不過……」他說,「你會騎嗎?」
作為一個剛從訓練兵團畢業才兩年多的士兵,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訓練兵團第三年才開始練習騎術。
「…………」
「不會是不是?」
年輕憲兵哭笑不得地看著瞬間啞然的少年。
「……騎馬什麼的這種事不是只要上馬自然就會了嗎!」
想到自己一旦錯過兵長出發的時刻,等兵長回來後自己可能遭受到的讓人想都不敢去想的恐怖待遇,綠瞳的少年在這一刻已經徹底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騎馬什麼的……不用學直接用氣勢也做得到!
青發的憲兵好笑地看著身前那氣勢迫人的少年。
還真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啊。
他把手從艾倫手中抽出來,手指伸進嘴里吹了一聲口哨。
正在不遠處低頭啃食青草的駿馬抬頭,訓練有素的它轉頭四下張望了一下,然後飛快地跑到了它的主人身邊。
年輕的憲兵身影一躍,干淨利落地翻身上馬。
他一扯韁繩,將踢著前蹄的駿馬勒住,然後側身向馬下的艾倫伸出手。
「來,艾倫
他笑著說。
艾倫下意識抓住了年輕憲兵的手,還沒反應過來,那只抓著他的手突然一個用力將他拽了上來。
雖然順著那股力道趁勢上了馬,但是坐在馬背上的艾倫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只是下意識伸手模了模身下駿馬的鬃毛。
坐在他身後的年輕憲兵從後面伸出雙臂,越過他的身邊抓著他身前的韁繩。
「我現在教你?」
青發的年輕憲兵側著頭笑著對他說。
「……」
艾倫側頭瞅著身後的人的女敕綠瞳孔眨巴了一下,似乎還有些迷糊。
可是那再一次從城鎮中傳來的鐘聲像是重重一拳,一下子就將被拽上馬的少年揍醒了過來。
艾倫猛地伸手一把揪住身後青年的衣領,一臉慌張地沖著他大喊了起來。
「這種事以後再說!總之現在先走!如果不快點趕回去我絕對會被利威爾兵長殺掉啊!!!」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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