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探紅樓 93

作者 ︰ 五月道生

究竟會有什麼事情令得從來就寵辱不驚,淡定無虞的李尋歡發出了驚喜倍至的感慨呢?

他此刻是不盡然地帶著一份發自內心的笑,將自己眼神就定在了前方不遠處,只見從門前那大石獅子後款款走出來一個穿著月白色書生袍,帶著同色儒帽的男人。

這個男人年輕,身材挺拔,面容精致,五官完美,但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令人不敢也不想與之接近的冷漠與霸氣,不是那叱詫整個朝廷,翻覆天下在舉手投足間的雨化田是誰?

伴隨著無盡驚喜的當然就是疑問頓生了;

‘只是奇怪?這雨化田不待在京城和那些貪官污吏斗法、與熱衷搞黨爭的官僚們周旋,怎地突然跑來太原府了,而且看他此刻情形,肯定還是獨自一個人跑來的,這究竟又是怎麼回事呢?’

喜多也只是和雨化田打了個照面,眼神作交流了一番而已,彼此間並沒有說上半句話。

看樣子他二人早已經踫過頭了,要交代的都統統交代完畢。喜多這就要上路趕回到京城,必須回到皇宮里去替雨化田守著,不讓他曾握在手中的權利被其他人趁機瓜分和吞噬掉。

那胖胖圓圓的身軀最終消失在了道路盡頭,而李尋歡和雨化田已經坐在了李園精致典雅的小花廳里。約一盞茶後,雨化田就掏出了一對兒上好和田玉質地蝴蝶玉佩,李尋歡滿面狐疑地從他手里接過,完全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給自己的見面禮?他二人有必要還這麼客氣嗎?

但他也沒有開口問,確實也不好問啊,總不至于問他這倆質地不錯的玉佩是送給自己的嗎?

瞧著李尋歡拿著那對兒玉蝴蝶,收也不是,想要還給自己也不是,一臉的為難樣兒,雨化田就覺得好笑,也只這樣的李尋歡才是具有人間煙火味道的。

于是放下茶杯緩緩開口道︰

「這對玩意兒可不是我送你的,是你的黛玉表妹剛生了一對兒龍鳳胎,那賈寶玉在我出京城的時候,特意趕到城門讓我轉交給你的,以作紀念用,說是讓你能有個念想

听到林黛玉居然生了一對兒龍鳳胎,李尋歡立即就顯得開心極了,眼楮笑成了彎彎新月;

「這姑娘很爭氣呀,大兒子可愛又懂事,這又生了一雙兒女出來,按著她對孩子的教育方式,一定會是人中龍鳳啊,賈寶玉和林黛玉夫婦倆此生可謂足矣

隨即就很奇怪地盯著雨化田不可思議地問他道︰

「你乃堂堂大明司禮監的掌印,西廠廠公,不會是來太原府專門送這對兒玉蝴蝶給我的吧?犯得著讓你這尊貴無比的人親自跑一趟麼?連隨從也不帶一個,路上飲食起居什麼的誰給侍候照應啊?」

像是知道李尋歡會有此一問般的,雨化田只是聳了聳肩,居然嘆口氣,顯得有些無奈的地回答道︰

「哪里還有司禮監的掌印,也甭再提什麼西廠廠公了。可知內閣和六部九卿,這次竟然是出人意外地扣手團結起來,一起聯名要求罷免撤銷西廠。

同時還聯合大學士商輅等人不停向皇帝陛下上綱上線,竟然說什麼我擅弄職權,還專政,也不約束手下,使得他們行事太囂張,干犯眾怒……」

雨化田會被朝臣們上下齊了心的參奏,李尋歡一早就料到了,必定是遲早會發生的事兒,但絕對沒想到是這樣的快速,因此還是令他感到吃驚。

于是眉頭微皺,正在擔心著很可能是自己和賈府出的那些事連累了他,于是嚴肅地問道︰

「關鍵是皇上對這些群起而攻之般的上疏和奏章又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呢?」

雨化田臉色反正都是無所謂一般的,在這會倒顯得很輕松了,更洋溢著見到李尋歡的高興和歡心之色,對自己的倒台失勢好像並不怎麼的介意。

在這刻听到他提到了皇帝對這事兒所擺的態度如何,反而眯眼笑了起來︰

「皇上當然是怒火沖天、氣憤之極了,我之所以擁有先斬後奏的權利,必定是經過皇權特許的,他們如此的攻擊和彈劾我,其實就等于是表明了對皇上的不滿。

于是皇上就派了心月復高公公去往內閣厲色傳旨︰

「朝廷用雨化田緝訪奸弊有何壞事?你們居然這麼說,是誰先出的主意……」

他雖是如此的護我,但也無奈于現時全體大臣的團結一心,都在一致上疏給皇上,大有不罷西廠,就集體造反的架勢。因此逼得皇上只能暫時先把西廠關了,目前必須維持穩定……」

李尋歡听到這里,完全已經明白是那些文官們開始在煽風點火了,企圖團結起來逼迫皇帝做出無奈的讓步,令得皇帝不得不對他們做出妥協和退讓幾許。

不過可以預見的是;

他們這次雖然得逞了,但是也恰好觸到了皇帝的底線;

堂堂天子豈能被那些大臣相逼,有了一次豈非就會有二次、三次……不可否認在此次妥協的背後絕對是在醞釀一場不可預估的強大風暴啊!

那些個朝廷大臣們現在也許還在為這個,暫時獲得的勝利而彈冠相慶,舉杯歡呼吧。

哪能想到在其後所存在的危機卻已經如山雨欲來。

李尋歡更是不明白那大學士商輅又怎會摻和到這事兒里來了,他和雨化田是絕不可能有正面沖突或者利益關系牽扯的。

他在此處想道了雨化田提到的這個商輅,該人雖然年齡比李尋歡要大很多,但卻和他是同科中舉的三甲進士,當年皇上就是為了成全此人為連中三元的大明朝開國第二人,所以才會把李尋歡的狀元郎換給了這個商輅,同時呢也成就了他李氏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的不朽傳奇。

皇帝完全是屬于忽然的心血來潮外加奇思異想,不過就舉手之勞,僅僅改了二人的名次而已,但就會因此而出現兩個可以留名史冊,讓他自己在位期間出現這樣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千古佳話,這對于好大喜功,一心期待著成為明君,能流芳千古的當今皇帝而言,有何樂而不為的呢?

但是在現在,在群臣一邊倒的反對聲中,成立還不到一年的西廠不得不被撤掉了,現在的雨化田也不再是那囂張跋扈的西廠廠公,群臣可謂一鼓作氣地對帝王行著逼迫之事。

既然一下子參奏了雨化田這麼多的罪狀出來,那他司禮監掌印一職肯定也是無法當的了;

這個職位可是握有一切奏章、上疏的披紅權啊,說是能翻雲覆雨、顛倒乾坤都沒錯。

如今西廠已被撤掉了,但他若是還繼續當著司禮監的掌印,手中依舊握有能干涉朝局和生殺他人的權力,豈非對這幫當官的人是大大的不妙?

如此辛苦的搞掉西廠又有何意義呢?令所有朝臣都得防備他隨時會進行的打擊報復。

雖然暫時還殺不了他,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雨化田再呆在皇宮里了,此人隨時隨地都會再次上位,更能打出翻天印的,到時候所有參與此次彈劾他的人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他們這幫大臣是絕對不會允許發生這樣的後果的,必須趕走雨化田,將他趕出皇宮,再找機會除之而後快……

當雨化田被卸掉了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司禮監掌印之職,同時他麾下的西廠也被解散之後,輕裝獨自走出那巍峨而壯觀的紫禁城時,方才發覺天大地大卻是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因為在這個世間他既沒有親人也沒有個真正能推心置月復的朋友,唯一就只有李尋歡是他此生有過交集,並且在心里一直都繾綣存戀的人,于是當即決定听從內心的指引直接奔赴太原府而來。

西廠在名義上雖是被撤消了,但是西廠那些只認他為唯一主子的暗礁依然還在,還照常的在運作,繼續在執行各種任務無誤。

所以他一到達太原府就立即讓暗礁喚來喜多,听了他們所作的詳細匯報,所以在這段時間里發生一切事的所有細節都讓他更加明白了。听罷一切後,也只是冷哼一聲,著手安排好了一些事情,才準備著動身前往李園,去見那個讓他心中無盡掛懷的男人。

李尋歡靜靜地看著現在這個已經屬于失去了勢力,不再握有至上權利的雨化田,但他臉上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沮喪,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抱怨憤恨之意。

依舊是那麼冷冷淡淡、清清爽爽,好像臉上的那份漫不經心依舊掛著,但卻是慢條斯理地在告知著︰

「我自小就生活在皇宮里,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出了宮廷就是孓然一人,再也無依無靠,而今唯只能投靠李探花你了,萬望閣下莫要嫌棄就是

李尋歡听他語氣雖然依舊那麼淡淡,說得雖是那麼的輕描淡寫,可在內心里總忍不住的有些為他感到發酸,覺得不值;

曾經是站得那麼的高,看得那樣的遠,手中掌控著一切令人垂涎之物。

權力和權利都被他玩得那麼的利落、那麼的轉。可而今卻從那高高的九天之上被打下了這碌碌塵埃之中,但卻毫無落魄失意之感。

或許自己也要為他此次的失勢或多或少也要負點責任才行,很有可能就是因為賈家之事而連累了他的。

由此才使得那些官僚們有了如此個借口去彈劾于他。于是就帶著那溫暖人心,似大海般包容的微笑說道︰

「沒問題,只要有我的一口,就絕不會餓著你,冷著你的。哪怕我自己不吃不喝都一定要保證你的溫飽,保證你會活得好好的,不會愁吃喝,更不懼冷暖……」

听到他這樣的一說,雖然每個字都飽含著情真意切,誠意盡顯,但雨化田卻並沒有因此而感動,相反還給了他一個白眼,皺了一下眉頭,強調道︰

「什麼叫你不吃?听著,你得好好的,我從來都吃得精貴,所穿所用也很精致,如今身份雖降為了平民,但生活水平可不能給降了。

李探花咱們一起,千萬別省著,你呀,必須得好好進補調養才是。只要保證了你的身子沒事兒,才會有我的好日子過

雨化田這番話說得很有道理呀,看來現在為了他將來的日子好過,的確是必須要好好養養自己身子才行啊,好在他李尋歡而今還算有點家底兒的。

雖然當年意氣用事,基本上都把財物都散光撒盡了,但李氏在各處的那些生意還是繼續由自己握著的。

說來已經有十多年都不曾去管、去過問,但好在那些老掌櫃和主要的伙計都在李家做了幾輩人的,算信得過的人。

再加上自己在官府,在江湖上所具有的的聲望和名氣,他們也不敢生有任何的藏私之心。

如今憑著這些財力,繼續保證和滿足雨化田奢侈浮華的生活需求絕對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腦子里在盤算自己到底還有多少財產,心里有了個底後,李尋歡不禁呼出一口終是放了心的氣來,至少覺得自己絕不會委屈了這個曾經一步登天,手握重權,其身份更是由此變得尊貴,從而是養尊處優慣了的美麗男人。

雨化田一直都在端詳著他的神色和眼光的流動,把李尋歡流露出的所有表情都盡收眼底,好像已經知道他此刻心思是如何一般。

卻只是淺淺地微笑著,不禁在心間生出了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這樣一種堪稱不可言傳的感覺其實李尋歡此刻好像也有那麼一點,仿若有種從現在開始就要對雨化田負責了的情緒在慢慢地滋生開來;

‘一定且肯定要對他負責,讓他生活無憂、可以好吃、好喝無任何的顧慮,更不能存在生命威脅。’

李尋歡非常清楚京城里得那幫官員一定會斬草除根,永絕後患的,除掉雨化田是必然更是必須,而且絕不會耽擱時間的。

所以,現在的他們倆在此際其實都沒有刻意去體會,于此間所流露出的那種,很溫馨和諧也非常有默契的氛圍。

不過令人很遺憾的是,這樣溫馨的情形並沒維持多久,因為林詩音帶著兒子龍小雲也踏進了這個小花廳里時。

不過作為女人,她與生俱來的特有敏感當即就意識到了這個有些令她感到很不安心的氣氛;

有一個白衣男人此刻正在和表哥相視而笑,目測到他們之間的眼神,看向彼此的目光,那種奇妙的神采……

于是令得十年前在萬花樓,表哥和柳公子在浴池里相吻的那一幕情景,不期然的就出現在了她的腦海里,甚至還活靈活現地浮現在了她的眼前,栩栩如生。

當她走近了去仔細觀察這個還不知是誰,何方,又是何等身份的男人時,但其眉目的精致,五官的完美更是不亞于當年的那個柳公子,甚至是過猶而不及的。

「難道表哥到至今為止依然還是喜歡男人的?」

至此,林詩音更加肯定了自己當年絕對是被李尋歡拋棄的了,她才不會去深刻回憶當初所發生過的一切,她和其他女人一樣,只沉浸在自己給自己所作出的設定之中,絕不願輕易地月兌離開。

加之李尋歡從少林寺回到李園後,就一直躺在冷香小築里養病,他根本就不知道喜多可是無數次地攔截了這母子倆前來對他進行的探視。

龍小雲更是覺得那個白胖老男人始終不變的和煦笑容里,總是閃爍著如毒蛇般的犀利眼神,似乎要將自己卷入他的毒牙,生吞入他的嘴里。

所以龍小雲最終在認識和盡知了自己父親的真實面目,知道自己父親竟然是個滿月復壞水、虛偽可憎的喪家之犬後,令得他對李尋歡的憎恨之意更是如排山倒海般的涌來,巴不得這個李叔叔即刻死去了才好。

在听到他回到府里後,身子很不好,只能躺在冷香小築里養病,由此心里可是無比地高興著,甚至還暗暗詛咒李尋歡病死了才解氣。

但豈料那個在龍小雲眼里如毒蛇一樣的白胖老男人居然把府里的下人們都做了一番調.教,讓他們而今只認李尋歡是唯一主人不說,還把興雲莊的門匾給踢了,換成了‘李園’。

這又是什麼意思?難道自己和娘親就不再是這個宅邸的主人了?

所以今天,他和林詩音听說李尋歡的病好轉了些,那個令人厭惡和懼怕的白胖老男人終于也離開了,這下龍小雲心里的那份顧忌和害怕立即就消失無煙,替之而起的是憤怒和怨毒懷恨。

他就是不服李尋歡,他一心要讓這個病懨懨的李叔叔滾出這里,灰溜溜的離開這個宅子才行。

他把一些涉及自己父母的話一直埋在心里,一遍遍的打著月復稿,他當然知道,這宅子本就是李尋歡的老宅,可那又怎樣?反正他只認為現在已經是他龍家的產業了。

所以他必須要對李尋歡行強烈的指責之事,指責他廢了自己武功,讓自己成為不能文也不能武的廢人;

指責他是個喪門星,他一來,自己美好溫馨的家就破滅,娘親也和父親決裂反目,不再恩愛也不再相敬如賓;

也因為他李尋歡的出現,自己的父親居然從有很多人都討好,都來投靠的龍四爺,最終淪落為背信棄義,出賣兄弟,陰謀擾亂江湖的罪魁禍首之一,現在竟已落得于江湖中已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下場……

他甚至還打算聲淚俱下的述說這些事,必要時還得激動到咆哮,總之每一步該怎樣的演,怎樣子的去說,又需要怎樣個顛倒黑白、掩蓋事實真相,從而達到一舉將李尋歡攆走,攆出這個大宅子的最終目的。

人小鬼大的龍小雲都統統是算計好了的,不但考慮了自己,還預測了李尋歡會對此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總之,他對自己是十分具有把握的,因為他知道李尋歡的心軟,一定會對娘親心軟,對自己不但心軟更具有歉意。

而今龍小雲堅信自己家庭所遭遇的巨變,自己而今變得如此不幸,娘親每日的愁苦哀怨全都是他李尋歡一手造成的。

他也很有自信一旦說出這些,在他心里醞釀了好幾日的因由和指責之詞,李尋歡絕對會感到無比內疚,緊接著就會深度自責,從而無地自容倍覺理虧的,那麼必定會再度奉上宅子,自己黯然出府。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林黛玉生雙胞胎的思路是于紅學專家們的說法,據說賈寶玉的原型是個王妃,賈寶玉因蔣玉菡而被賈政打得半死那次,實際上是這個王妃生雙胎難產呢。

然後拿了對兒玉蝶給娘家報喜。

至于商輅,百度的介紹;

商輅(1414∼1486)明代首輔。字弘載,號素庵,浙江淳安人。

商輅是明代近三百年科舉考試中第二個「三元及第」(同時獲得解元、會元、狀元)(第一個是黃觀,但被朱棣除名。所以又說商輅是明代唯一「三元及第」)。

這家伙也是個人才呀,明朝人才太特麼多了,層出不窮、應接不暇的。徐文長這種都只能當幕僚,可見明朝官場的競爭激烈,能當官的都是我輩不可想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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