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站起來說道︰「走吧,你娘他們一定在擔心著我們呢。」
我軟塌塌地爬起來說道︰「爸。」抱住了他。
父親流下了老淚︰「如果今晚是你媽媽來,可能就死在這湖里了……」
冥冥中注定,我們逃過了這一劫。如果我沒在今晚來,或者說我沒有跟父親出來,我媽一個女人,體力如何能撐得過這大風大浪大雨的殘忍肆虐。
「爸,以後不要出來打漁了,我養你們!」
「走吧,回去再說。」父親拍著我的背說道。
「這里是哪兒,離我們家遠嗎?」望著黑乎乎的岸邊,我感覺我都沒來過這個地方。
「林場岸邊。」父親說道。
「離我們家多遠?」我問道。
「五公里吧,這浪把我們推了那麼遠。走快點,你媽你妹擔心死了!」
我無奈道︰「拖鞋在水里就不見了……」
「上面是柏油路,走柏油路。」
上了柏油路,疾走向家里。媽媽一定擔心死了,可能在家里看著窗外哭吶。還有兩個妹妹。
我好想我的魔女……她是不是也在擔心著我?
很巧的,攔了一部路過的小貨車,那人看到我們在雨中攔車,直接踩油門過去了。過去了之後他又停了,父親和我急忙跑上去︰「師傅,能不能搭個便車!」
那個人伸出頭來看著我︰「我認識你!」
我奇怪地看著自己全身落湯雞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認識我?」
「下那麼大雨,你們兩個半夜還在雨里跑?快點上車!」我沒看清楚他的臉,但是他的聲音我好像在哪兒听過。
「師傅,要不給我們坐後面吧!我們是小杉林那里的。」我爸說道。
那個師傅問道︰「為什麼要爬後面去?做車頭不好嗎?」
「不是……我們全身都濕著,弄濕了你的車里。」
那人喊道︰「快點上車啊!」
我和爸爸上了車頭,車頭很溫暖。不過我們濕漉漉的全身也把他的車廂都搞濕了。
「師傅,麻煩了哦,對不起呵呵。這樣,我們到了之後,會給你車費的。」我說道。人家也不容易,半夜見到兩個跟鬼似的家伙在路上游蕩,誰敢停車搭載?
他看著我說道︰「你不記得我了?是我啊!很冷吧?來,擦干淨,呵呵,毛巾有點髒。」
「沒事……」父親接過毛巾擦干手和頭發。
我也擦干了手和頭發,我問道︰「這位大哥,我實在沒有印象。」
他打開車廂里面的燈,問道︰「認識不?」
我恍然大悟︰「你是……你是那個!那個產房里的大哥!」
他笑道︰「對啊,還以為你忘了我吶!那時候你還給了我孩子紅包吶。來,先抽根煙。」他遞過來兩支煙。
我顫抖著手,拿過大哥給的打火機,給父親點上,然後顫抖著給自己點上。狠狠吸了一口,這根煙把我的靈魂拉回了人間,活著真好……
「你們半夜去的哪里?」大哥問道。
我說︰「出去打漁,風大雨大,翻船了。從小杉林吹到了這里……幸好逃過了這一劫。」
大哥說道︰「兄弟,你那麼好的人,老天是不會收你的!」
我笑道︰「對……感謝老天爺吶。大哥你也是我們這兒人啊?听你口音不像啊。」
「我是跟著老婆的,她是這邊的人,我北方的。在這做一些養殖,養豬,剛從外地拉了一批豬回來。沒想到咱兩真有緣分,在路上撞見了你。我是不敢停車的,借著燈光認出了你,才敢停了車!」
五公里的路程,沒到十分鐘就到了,我說道︰「大哥,我家在這兒,你一定要到我家去坐坐!」
「你們父子姓陳?」大哥問道。
我驚訝︰「你怎麼知道?」
父親說︰「我這個貪官的名字,方圓十里,很出名的。」
大哥笑道︰「流言傳得很真啊,大叔,我不相信你是那種人。看你兒子就知道你不會是貪官。」
父親握了他的手一下說︰「謝謝。」
我說︰「大哥,如何稱呼?」
「蒙!叫我蒙賀。」
「蒙大哥,先回家去坐坐。」我邀請道。
他看了看車窗外依舊瓢盆的大雨,說道︰「不了,我老婆一宿沒睡,在家里等我吶。」
我說︰「蒙大哥,你留個手機號碼,這兩天我給你打個電話!」
他笑著說道︰「我先把這批豬拉回去,休息休息,明天中午吧,中午我過來,跟你喝酒!快點回去吧,你們家人一定擔心死了!」
「好!一言為定!」我笑道。
下了車,我月兌下了襯衫,卷起褲腿光著膀子。從柏油路往家走去,看過去家里黑漆漆的,那麼大雷閃電,應該是沒電了。大風把莊稼,還有樹木吹得東倒西歪,一片一片的倒下。
「快點吧。」父親說道。
走回家里,院門大開,我叫道︰「媽媽!陳悅陳喜!魔女!」
父親喚道︰「孩子他媽!」
沒有人在家?推門進去,一個人也沒有。我穿上拖鞋,走上二樓叫了幾聲,也沒有人在家。
父親說道︰「兒啊!剛才她們開車出去!可能剛回來不久,看這里,是新的車輪子印。」
「她們可能去找我們了!」我說道。
走出二樓陽台,遠遠看到湖邊有亮光。我對父親說道︰「爸!她們可能在湖邊!」
我跑到了湖邊,果然是媽媽她們在湖邊。還有一艘大鐵船,船上有一些人。听見大妹陳悅的聲音︰「林姐姐,你有身孕,你別去了!」
媽媽叫道︰「王瑾,你回去家里等啊,可能他們回家了。」
我跑過去︰「媽!妹妹!魔女!」
「是哥!媽,是哥哥!」陳喜叫道。
一個人影向我跑來,一把擁我入懷中,她全身都濕透了。我們的痛不會說話,靜的無法觸模,痛的令人無法忍受。抱著熟悉的她,感受著那份寂寞的溫暖守住那份淒涼的夜晚,那份痛死死的扣住我的心,無法呼吸。淚早已被那份傷情觸動,停不住的眼淚像雨一樣慢慢灑落,心不寧願,卻淚流滿面。
兩個妹妹也抱住我,哇的哭道︰「哥啊!」憂傷縈繞耳邊……
媽媽跳下船跑過來哭著問道︰「你爸爸呢!爸爸呢!」
父親在後面說道︰「在這呢……」
母親抱住了爸爸,兩個妹妹也過去抱住了爸爸哭了起來。
我模著魔女的臉,捋了捋她的頭發說︰「還能見到你的感覺真好。」
她哭著說不出話來,我說道︰「走吧,回家再說。」
魔女哭著,顫抖著點點頭。
我扶著她往家里走,有個男的從大鐵船上跳下來追過來說道︰「我們從鎮上碼頭來到這里,怎麼也給我們一點油錢吧!」
我對他說道︰「明天你來我家拿吧。」
「成,明天我過來。你們能夠平安回來,就好了。」
我揮揮手︰「明天過來拿錢。」
「好的。」
一家人回到家中,魔女依舊顫抖著說不出話來,雙腳麻木,面色蒼白。還沒有電,父親把蓄電池跟幾個燈連上,家里燈火通明。我說︰「去洗個澡吧,我去幫你找衣服。」
太陽能熱水器,隨時都有熱水供應。她進去洗澡,我到房間拿了她一套衣服進去給她。
出來坐在客廳里,跟家人說話。
我說道︰「陳悅!陳悅!去把今天買的那幾只燒鴨烤雞的熱一熱,餓了。」
陳悅︰「嗯。」
媽媽說道︰「這麼多年了,都沒遇到那麼大的風雨了。」
父親看著母親說︰「還好不是你去,如果是你去,可能我們都不能活著回來了。」
陳喜問道︰「哥,很危險是嗎?」
我說︰「翻船了,然後就抓著船身,飄到了岸邊。」說起來就是個簡簡單單幾句話概括完了的往事。
「哥,飄到了哪里?」
我說︰「林場。」
母親驚愕道︰「那麼遠!我在岸邊就見到,浪跟半個人一樣高打過來,就一直求菩薩保佑……」
「陳喜!到一樓下面今天買的那幾袋東西里,拿一條煙上來,再拿一瓶白酒。」我發現我也是驚魂未定,手腳僵硬。必須得找點酒解凍才行。
陳喜到一樓拿了一條煙上來說道︰「我們都嚇死了。那時我們都沒睡,在聊天,突然就狂風閃電大雨,沒有了電。看到湖邊黑乎乎一片,林姐姐就打電話報警了,但是警察說現在這個時候是不可能出水去救人的。林姐姐就罵了他們,他們說檸檬湖最大的船就是像剛才湖邊的那種鐵船,這麼大的浪,那種船也受不住,還叫我們不要貿然出去。後來林姐姐就開著車跟媽媽去了鎮上,找了一些船家,但是他們說風大雨大,也不敢出去。無論給多少錢也不敢拿命去開玩笑,後來就說等風小點,雨小了點再出去。」
「那些船家,等到了風小了,開船到了我們家這里,讓媽媽帶他們去平時撒網的地方。然後你們就回來了……嚇得我和陳悅姐姐,媽媽一直都在哭。」
我笑道︰「林姐姐不哭啊?」
「她不哭,她一直都在鎮靜地安慰我們。說哥哥在湖平經歷過多少劫難,都能化險為夷什麼的。後來她說著說著,眼看風越大雨越大,她就走到了岸邊,淋著雨跪在了那里。我們勸她,拉她回來她也不肯,跪了幾個小時。」
心里很不是滋味……
「陳喜,去看看林姐姐洗完澡沒有,叫她過來吃點東西。」我倒酒給父親,倒酒給我自己。
拿起來猛喝了一碗,叫道︰「陳悅弄好了沒有,餓死了!」從地獄回到煙火的人間,多麼美妙的事情。
「好了!」陳悅端著菜上來了。
媽媽打飯上來,我說道︰「你們也都淋濕了吧,去換衣服啊!等感冒啊?」
一件很暖的毛毯蓋在我果著的後背,很溫柔的裹住了我。
我轉過頭,說道︰「餓嗎?吃點東西。」
魔女坐下來搖搖頭︰「不吃了。」
魔女對父親說道︰「叔叔,以後別出去打漁了,太危險了。」
父親沒說什麼,吃著菜。
妹妹說道︰「是啊,太危險了。」
父親罵陳喜︰「小孩子懂什麼!難道天天都能像今晚這樣的?幾十年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大風雨!」
魔女說道︰「叔叔,我問了阿姨,她說這邊池塘養的魚人家也比較喜歡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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