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他蘇醒過來,我就算過了,可他命相很不尋常,根本看不清來日,不要說他,就是長樂那丫頭也奇特的很!」
「那他們姻緣如何?」
「這個——」半枝老人干笑了兩聲,道︰「不可說,說不得,多說是錯,說多是劫——」
「爺爺!」
「當年我不過多說了一句,結果,你就差點搭上小命!」
「爺爺還不是把我救活了!」
「姽,爺爺能救得了你,卻未必救得了長樂。♀」
「爺爺,您何出此言?」
「唉,爺爺也有自己的事要去處理。」
姽了解半枝老人,他不肯說的,是絕問不出的,是以不再追問,只暗中打定主意,決不能讓衛離這樣的將死之人拖累楚唯。
半枝老人敏銳的察覺到她身上的殺氣,皺眉道︰「你這孩子,殺氣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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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外的一處荒野中,楚唯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連忙看向身周,見衛離就躺在不遠處,方才放了心,再看看天光,已是日薄西山。
「衛離——」楚唯湊到衛離身前,低喚著他的名字,見他不醒,正要抬手去推他,卻被他的睡顏驚住,他的眉頭深深的鎖起來,臉色也比清醒時蒼白許多,薄薄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像是在抗拒著什麼,又仿佛是在忍受著什麼。
這樣的他,讓楚唯心疼,她下意識的去拉他的手,不料觸及的卻是緊握的拳頭,手背上有暴起的經脈紋絡,卻有不同于常人所說的‘青筋暴起’,他的經脈竟沒也是蒼白的,仿佛干枯了一般,了無生機。
「衛離——你怎麼了?」楚唯手上用力。想要掰開他的拳頭。
難道半枝老人給他吃的那一粒丹藥有問題?楚唯擺了擺頭,不可能,他並沒有指定兩人分吃哪一粒,他迷暈他們,應該只是不想讓他們知悉出谷的路線。
「可你是這麼了?」楚唯已經用了五分的力道,卻仍舊無法展開衛離的手掌,她怕傷到他,不敢再勉強,只有無助的雙手握住他的拳頭。
「你不要死,你醒醒——」
這次見面以來。‘死’這個念頭就是向一個咒符一樣被印進了她的腦海。她不敢再堅持衛離會活到一統天下的那一天。她總是會想起他召喚血祭那一夜的血雨腥風,那染紅崖頂的是他的血呀!
「怎麼又哭了?」衛離努力的張開眼楮,就看到淚流滿面的楚唯,他虛弱的伸出手。為她拭去淚水。
「衛離——」
「恩。」
「衛離——」
「是我。」
「衛離——」
「我在這。」
……
楚唯一遍遍的念著衛離的名字,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確定他還活著,他還真真切切的陪在她身邊。
看著這個在他人眼中文武雙全、運籌帷幄的她痴痴傻傻的樣子,衛離就心痛的無法動彈,他幾次想做起來,卻不到一絲的氣力,但他還是‘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笑什麼?」確定衛離還活著,楚唯松了口氣,卻又嘟起嘴巴。
「花臉貓!」
「你——」楚唯連忙去模了模臉。又抓起衛離方才為她擦拭眼淚的手來,惱道︰「手上都是泥土,還往人家臉上抹,都怪你!」
「愛哭鬼變花臉貓,也不錯哦!」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
「看夕陽的時候。」
夕陽?楚唯望向天邊,太陽卻被雲朵遮住了,楚唯以為衛離又在騙他,丟開他的手道︰「分明什麼都看不到!還有,你既然醒了,還賴在地上做什麼?快點起來啦,我們還要趕在天黑之前進城呢!」
「誰說看不到的?」衛離悠悠的道,晚霞的光芒灑在他原本蒼白的臉上,喚出了幾分紅潤,幾許生機,瑰麗的色彩中,一切變得靜謐美好。
楚唯看著不禁一呆,她見慣他的平和安寧,卻從未像現在這樣的知足。
扭頭再次向西邊看去,紅彤彤的一輪夕陽正一寸寸的掙月兌雲層的束縛,跳出雲海。
「民間不是有句老話,叫做‘坐著不如躺著’嗎?」
衛離的聲音如同綢緞一般的綿延,又如流沙一樣不可捕捉,像是在解釋他為什麼要一直躺在地上,又仿佛這是信口一說。
楚唯動了動身子,挨著他躺了下來,暖暖的晚霞灑在他們身上,周圍彌漫著芳草的清香,楚唯不禁深吸了口氣,輕輕合上眼簾,這樣的美景,看在眼里,都會覺得奢侈。
兩人就這樣躺著,安靜的如同一幅畫卷,直到夜色降臨。
「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麼要冒險到靈劍山莊嗎?」楚唯等了幾天,衛離都沒有多問,他為了這件事幾乎喪命,卻還是什麼都不問。
「唔,為什麼?」
「母後,她——」連楚唯自己都無法消化這件事,頓了一下道︰「她的墓穴是空的。」
「這樣嗎?」
「喂,你怎麼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楚唯有些不滿,旋即翻身坐起,滿是期盼的道︰「你——該不會知道什麼吧?」
衛離搖了搖頭,準確的說是從未向這一處想過。
「哦。」楚唯難掩的失望,又道︰「你說怎麼會這樣呢?是我親自為母後送靈的,有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封了陵墓,怎麼就空了呢?你說會不會是——」楚唯的聲音突然頓住,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莫道子的話在她耳邊盤桓,可那樣的想法,她不敢去觸踫。
失而復得,固然讓人喜悅,可卻鮮少有人能承受再次失去的痛苦,希冀之火一旦點燃,就意味著破滅時的無邊黑暗。
所以,她不敢。
「長樂,你有沒有察覺有人在暗中幫你?」
「有啊,就是你呀!」
「傻丫頭,別打岔!」
「你要不要起來了,晚上地上濕氣重。」楚唯還是打了岔,而且岔出十萬八千里。
「你扶我!」
「憑什麼?」
「憑,我,喜歡!」
「你——」
衛離就著楚唯的力坐起身來,他想,此時的楚唯,一定是一副嬌羞可愛的模樣,只可惜被夜色掩去了。
被衛離如此近距離的看著,楚唯有些不知所措,僵硬的收回手,卻反被衛離拉住。
兩人幾經生死、患難與共,卻從未有過刻意親密的舉動。
他的手還是一樣的冰涼,卻叫她著迷,這種感覺,如此的熟悉,仿佛就在昨天,楚唯的思緒飛回前世,在洛陽行宮的密室內,他就是這樣握住她的手,而她,如同受了蠱惑一樣,不顧一切的沉淪。
「衛離——」楚唯呢喃著他的名字,身子軟軟的依偎在他冰冷刺骨的懷中。
她的動作很輕很柔,可衛離還是微微的晃了晃,才穩住身形,他實虛弱到了這個地步。
滿眼寵溺的攬住楚唯的肩頭,這份寵溺,讓楚唯融化,也是這份寵溺,掩住了眼眸深處無可奈何,埋葬了刻骨銘心的難以割舍。
長樂,衛離心里漫起歉疚,在這樣相互依偎的時光,他卻不得不滿心盤算,長樂,這會是你願意活下去的理由嗎?如果你的母後尚在人世,你會不會多出幾分留戀?
以前的他,從來都是謀定而後動,可如今,他卻願意去嘗試任何可能留住楚唯的事情,哪怕有萬一的可能,他都要試一試。
「長樂,或許你的母後尚在人世。」
衛離明白他的話對于楚唯意味著什麼,也知道他這樣毫無把握的一說,可能在日後給楚唯帶來多少失望,可他別無選擇。
只要能讓她活下去,哪怕是痛苦的,更何況,他相信,只要熬過了最痛苦的那一點,之後就會慢慢習慣,慢慢痊愈。
所以,他要用徐近雅的生機來幫助楚唯熬過他死亡的一刻,然後,徐近雅真活著自然時候,就算楚唯最終證實徐近雅已死,只怕為他殉情的念頭也淡了。
長樂,衛離在心里默默的念著,都說人至將死,其心也善,怎麼我反而越發貪心了?
提及徐近雅的生死,曖昧的氣氛一下子淡了許多,楚唯卻依舊不肯離開他的懷抱,只是思緒卻飛速的轉動起來,衛離說的對,確實有人在暗中做著一些事情,比如誣陷楚晨的身世,比如舉止可以的徐嬤嬤,比如鐘亭兒對花靜芳施魘勝……
看著懷中若有所思的小人兒,衛離心里一寬,這是第一次,這丫頭在他身邊卻思考別的事情,以前,她每次見他,包括在千竹苑朝夕相處的日子,她在他面前總是一下子丟了所有的睿智,所有思緒都圍著他轉,可是這一次——衛離想,或許徐近雅真能改變結局。
衛離不知支撐了多少時候,最終還是無力躺倒在地上,好在楚唯並未察覺他的異樣。
她還在想著徐近雅的事。
月上中天時,衛離終究抵擋不住倦意,睡了過去。
楚唯卻睡不著,眼楮睜得大大的,出神的看著月亮。
「野丫頭!」一個陰沉的聲音將楚唯驚醒,「這沒想到,你還有命活著!」
楚唯一個機靈,躍了起來,可放眼看去,周圍卻不見人影,屏息靜听,也毫無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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