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沅氣竭,可今日虎落平陽,已經別無選擇,他朝門外喚了一聲,招進來一個侍從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侍從臉色驚疑,但也不敢多問,應聲退了出去。
竹衣則是又親自給余沅添了杯新茶,雙手奉上,俏皮一笑道︰「余公子,小婢方才多有冒犯,這杯茶就當給您賠罪了,還請公子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莫要怪罪小婢。」
想到自己方才對一個小丫頭畢恭畢敬的,余沅心里不是滋味,可眼看著她巧笑倩兮的模樣,卻又生不起氣來,但他知道,這小丫頭能將他耍的團團轉,固然是楚唯安排的妥當,但這丫頭的機靈也不可忽視,略一遲疑,余沅接過茶盞,淡淡的道︰「姑娘也是職責所在,這個道理在下還是懂的。」
竹衣聞言撫了撫胸口,松了口氣道︰「公子這麼說,小婢就放心了!」
接著咦了一聲,道︰「余公子,怎麼不喝呀,這茶涼了也不好呢!」
這小丫頭還越發起勁兒了,余沅微微皺眉道︰「在下這會兒並不口渴。」
「唔,小婢一直以為主子們喝茶是為了品味的,听了公子的話,才知道喝茶是為了解渴的!」
好個伶牙俐齒的,余沅若有所思的看著竹衣,道︰「只顧著說話,還沒問姑娘的名諱呢。」
方才他話中有失,被竹衣挑出來,喝茶的事再多說下去,反而更加不妥,是以,他有意岔開話題,同時,他相信這個話題一定會讓竹衣不自在,因為竹衣這樣的丫鬟,顯然是在暗中,斷不會輕易說出名字。
不料竹衣卻嘟起小嘴,道︰「公子既然問起名諱,小婢可要說上一句。名諱名諱,顧名思義,是忌諱的,公子與小婢初次見面,這樣直問名諱,只怕不妥吧!」
余沅這下徹底無語了,難怪楚唯一介女流卻能與萬世衡一黨分庭抗禮,一個丫頭都這般厲害,主子的本事由此可見一斑,一時間。♀他對楚唯越發多了幾分好奇。也對竹衣生了幾分興趣。
竹衣見他不說話。一下子捧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申請,道︰「啊,公子,您該不是怕這杯茶里有毒吧?」
他確實這樣想的。但話說到這份上,余沅心知自己若再推月兌,反叫她看輕了,更何況,自己已經中毒,難道害怕再喝一杯,想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姑娘說笑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余沅是有名的才子,又是個不擇不扣的美男子,身份尊貴,雅名在外,平素與他接觸的女子。大多對他有些情意,不是百般討好,就是故作矜持,似竹衣這般伶牙俐齒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不自覺就用了心。
竹衣見他妙語連珠,也起了一較高下的心思,一時間,兩人說的融洽,卻是暗藏鋒芒,互不相讓。
正說著,余沅的侍從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伏在余沅的耳邊說了一句,余沅一下子就變了臉色,室內氣氛一僵。
「哦!」竹衣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歉然道︰「公子,我家公主方才派人來傳話說她先把林老夫人接走了,誰叫林芷姐姐實在想念祖母呢,不過公子既然同意了,也就沒差了。」
余沅的臉色瞬息間變了幾變,楚唯今天的安排,先是提起水明月,再又談及林老夫人,實則都是給他的下馬威,楚唯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
想到這里,余沅反而放下心來,楚唯費這麼大的力氣震懾他,用意絕不是要毒害他,她必定另有所圖,心中了然,余沅揮手令侍從退下,笑問竹衣道︰「姑娘,公主有什麼吩咐,不妨直說吧!」
「呵呵,公子果然心思敏銳,我家公主只是想請公子阻止敦郡王成為太子!」
「姑娘,事關立儲,恐怕不是我一個下臣能夠左右的!」
「我家公主的話,小婢已經帶到了,公子如何處置,小婢可不敢妄談。♀」
竹衣說著起身施了一禮,飄然出了雅間,離開畫舫,余沅記掛著中毒一事,但卻直至竹衣的身影消失,都沒有說出來,他知道,這個解藥不易得了。
余沅拿起方才的茶杯遞給侍從,吩咐道︰「仔細查清楚,這里面有什麼東西?」
「公子——」侍從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道︰「她們下毒?」
余沅聞言下意識的再次提聚真氣,不由得大為吃驚,這一次,周身血氣竟如平時一樣的運用自如,好似沒有中毒一般,余沅連忙再次運氣一周,仍舊毫無異常!
是毒性已經解除,還是更加深入到不可察覺的地步,余沅無法確定,有生之年,第一次,忐忑起來。
回府的路上,他不斷的想起竹衣,她的一笑一顰,竟都記憶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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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冉得了楚唯的提醒,日日研究楚昭的病癥,但卻仍舊沒有突破,好在他配出了一劑守本固元的藥方,楚唯偷偷讓王喜加在楚昭的膳食內,不知是否是這藥起了作用,楚昭的氣色漸漸好轉,但卻仍舊處處依賴還魂真人。
情況沒有惡化,楚唯就松了口氣。
眼看著明日就是朝議,如果萬世衡真的請旨立儲,明日必會朝議此事,余沅那邊還沒有動靜,楚唯不由得有些心急,這個余沅,該不是真打算坐視不理吧?
但她自忖余沅的處境應當比她更危險,所以也就平心靜氣的呆在千竹苑中靜觀其變。
午膳過後,一名自稱是羽林衛的士兵匆匆忙忙的趕來千竹苑求見,說是公主除了變故,皇上下令封鎖宮城,陸雲特意派他來給楚唯報信。
楚唯听了綠蘿的回稟,立時吩咐備車進宮,不論真假,一看便知。
宮城果然封了門,但侍衛卻不敢阻攔楚唯。
萱草已經有些坐立不安,宮中出了大事,她卻無法告知楚唯!
是以,當她見到楚唯,激動的差點哭了出來,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了經過。
午膳過後,聞香苑的內侍慌里慌張的跑去御書房,說是嘉郡王吃壞了東西,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楚昭聞言大驚,連忙帶人趕往聞香苑。
哪知路過御花園時,卻隱約看到逃竄的人影,楚昭立時下令捉拿,侍衛自然不過那含糊,不多時就把人抓了來,竟然是萬勝雪與一個侍衛打扮的男子。
兩人都是衣冠不整的窘迫模樣,見了楚昭,萬勝雪嚇得登時就昏了過去,那侍衛卻一口咬定是他劫持了萬勝雪,明里是認罪,實則人人听在耳中,都听出給萬勝雪開月兌的意味。
楚昭命人將那男子下獄嚴審,那男子卻高呼一聲,咬斷了舌頭,沒了氣!
楚昭大怒,令人將萬勝雪看押起來,又命人封了宮門,嚴查此事,才匆匆趕去了聞香苑。
「嘉郡王如何了?」楚唯听後問道。
「御醫說幸好發現的及時——」
「恩,是夠及時的,簡直就是恰到好處!」楚唯說著起身去了聞香苑,她和余舒面子上素來和睦,而且楚凌和她也很親近。
母親失德,兒子恐怕也不適合君臨天下吧?
楚唯不由的暗贊余沅的妙招,果然立儲之事就此擱淺,一時無人提及。
只是萬世衡也沒有坐以待斃,平靜了幾個月後,萬世衡突然對衛尉寺發難,弄得余重損兵折將,焦頭爛額。
這一日,陳遠照例來千竹苑報道,師徒兩人說起朝中諸事,陳遠嘆道︰「余重在衛尉寺經營十余年,想不到竟會被萬世衡弄得人仰馬翻!」
楚唯俏皮的看著陳遠道︰「先生怎麼又在裝糊涂了!」
「哪里,臣是真糊涂,衛尉寺人仰馬翻,牽累多人,但卻都不是余重倚重的,倒是沐川那邊,新扶持的幾個,幾乎一齊叫人端了!」
楚唯聞言道︰「唉,余沅這人,不是很听話呀!」
「說起來,臣與余沅也算是共事多年,這人心機深沉且頗有野心,恐怕不易收服呀!」
「恩,再硬的骨頭,也要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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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就到了第二年的上巳節,楚昭幾個月來精神好了許多,還魂真人就建議他出宮踏青,也可散散心。
楚昭自然听了。
馬場上,一匹匹良駒膘肥體壯,躍躍欲試。
楚唯和楚晨、楚凌、長寧幾個一起跟隨在楚昭身邊,看著將士們賽馬。
長寧是第一次出宮,不由得難掩興奮,楚唯看著高興,與她講解起來,她馬術極佳,眼光銳利,講解的十分精彩,引得楚晨和楚凌都湊到跟前,連著楚昭也側耳傾听。
講到精彩之處,楚晨突然說道︰「長姐,晨兒學習騎術也有四年了,可否請您指點一二?」
楚唯一愣,才反應過來,這個體弱的弟弟,如今已經是十一歲的少年了,她不由得爽朗一笑,應道︰「好啊。」
楚晨一听連忙吩咐侍從備馬。
躍上馬背時,楚唯感覺到一道帶著寒意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後,可當她轉頭查看時,卻沒有看到異常,每個人都是滿眼期待的看著這姐弟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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