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些年來,若不是萬相派人暗中保護,我們母子只怕早就沒了性命!」
楚晨說著眼中閃過傷痛,續道︰「萬相派來的奴僕,說是保護,實則卻是監視,卻是控制,那日,阿娘她就是忍受不了那些下人們的氣,一怒之下跑出了鐘靈宮,哪知就——就出了那樣的事,長姐,阿娘她雖然莽撞,可也是個剛烈之人,怎會有那樣的失德之舉?他們太狠了,竟然這樣把阿娘關進了尚宮局,我——他們讓我陷害長姐,我不想,可又不敢不听,只好用了那柄父皇賜給母後的鳳釵——」
「這麼說,你是故意的?」
「是啊,長姐,您想想,如果晨兒真要還你,怎會使用那標志著阿娘身份的釵子刺傷馬匹呢?」
「晨兒——」楚唯伸手抱住楚晨瘦削的肩膀,將他拉了起來,道︰「你這樣,豈不惹怒了萬相?」
「唉,一頓訓斥是少不了了,不過他也未必就會發覺,反正,在他眼中,我就是個懦弱無能不成大器的人,倉皇之下用錯釵子,或是根本沒想到這鳳釵的不妥之處也是有可能的!」
楚唯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孩子,是前世紈褲,今生懦弱,一直任人擺布的楚晨,他竟然用這樣的法子應付萬世衡,有給自己留了線索,他——楚唯拍了拍楚晨瘦削的肩膀,這肩上承擔著生母的不爭氣、宮廷的險惡、父皇的冷落、萬氏的逼迫,卻還要做出甘之如飴的樣子。
楚唯動容,滿是愧疚的道︰「晨兒,是長姐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了這些委屈——」
「長姐,不要難過,您放心,晨兒已經長大了,再不會听由奸邪小人的擺布,一切只會越來越好的。」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晨兒,可是將來的九五至尊呢!」
楚晨的身子一僵,靜默片刻,很鄭重的道︰「長姐,晨兒只怕要叫您失望了,晨兒的身體多年受制于人,已經傷了根本,只怕難當國君之重任!」
「你說什麼?」
「長姐,阿娘生我時雖然受了陷害。不夠順利。但我到底是足月的胎。這些年,我把您送我的醫書看了幾遍,以我的情形,絕不應有胎里帶來弱癥的事。更不會一弱就是十一年,我的弱癥,十有**是其他原因,比如——毒。」
楚唯的臉色瞬間變了數變,捏在楚晨肩頭上的手不自覺的用了力。
楚晨見狀,知她憂心,心中感動,輕輕拍了拍楚唯的手背,笑道︰「長姐放心。萬相不過是想更好的控制我罷了,他還用得著我,一時也不會下毒手的。」
楚晨把萬勝雪被陷害,以及他自己的體弱都歸罪到萬世衡身上,可真是這樣嗎?楚唯蹙起眉頭。未必!
「晨兒,我認識一位解毒的高手,回頭請他給你看看,如果真是毒,說不定他能解除呢。」
楚晨感激一笑,道︰「長姐,晨兒的身體並不算什麼,如若可以,還請您救救阿娘,她與尚宮局素來多有齬齟,我怕——」
「好,我回宮會就去尚宮局一趟,必定盡量保全萬經娥。」
「如此,多謝長姐了!」
楚唯沒有食言,回宮的路上,她先是向楚昭請旨約了楚晨去千竹苑,讓墨冉給他診了脈,接著又親自去了尚宮局,然後再去了御書房。
不知是她的奔波起了作用,還是其他人也為萬勝雪求了情,萬勝雪很快被放回鐘靈宮,雖然還是禁足的,但比起關押在尚宮局,自然好了許多。
鐘靈宮的書房中,日光照得室內很是明亮,楚晨正執筆寫著什麼,突然,他放下筆,看著在一旁研墨的內侍小林子,道︰「你在擔心什麼?」
「我——」小林子被嚇了一跳,磕磕巴巴的道︰「王爺,您那樣做,相爺應該會很不高興。」
楚晨聞言臉上一片柔和,長久的看向窗外,嘆道︰「是啊,可如果不那樣做,長姐又怎會出面幫阿娘求情。」
「王爺——」小林子想到楚晨可能被萬世衡刁難,心中不忍。
「放心吧,無論怎樣戒備,長姐待我還是很好的,我看得出。」
「那——」小林子眼中泛起希冀,小心翼翼的道︰「你的身體——公主不是請人看過了?」
多希望楚唯說的那高人可以救楚晨月兌離苦海呀,外人不知道,他卻是最清楚的,楚晨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只是在強撐著。
楚晨依舊望向窗外的天光,眼前浮起墨冉初見他瞬間的異樣神色,道︰「別想了,好生研你的墨!」
那個人就算真是解毒的高手,也不會救他的,楚晨久居深宮,四面受敵,處境艱難,察言觀色的本事已經不是常人能比,感覺也是異常的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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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唯卻全然不知這些,墨冉告訴她,楚晨卻是胎里的弱癥,並非中毒,她自是半信半疑,卻也無法。
更何況,她這幾日越發心神不寧,許多事就顧不得了。
如今已是三月十三,前一世,她是這年三月二十一出嫁北齊,三月二十七入住洛陽行宮,然後,遇到衛離,懷上軒兒。
今生,她不用出嫁,那麼,衛離還會不會出現在洛陽?他們的可憐的孩子,又是否會降臨人世?想到那孩子所受的苦,她不住的告誡自己,不能再拖累他,可想到母子相依的溫暖,想到她十幾年從未間斷的對軒兒的思念,她又如此的想要重新擁有這個生命。
正在她百般為難的時候,徐阡來了,而且是直接闖進了楚唯的臥房,一把將午睡未醒的楚唯從床上提了起來。
依蘭等人哪見過這真是,登時傻了眼,倒是聞訊趕來的林芷朝幾人使了顏色,丫鬟們跟著林芷一股腦的退了出去。
「你瘋什麼?」楚唯用力的推了推徐阡。
不料徐阡竟是開門見山的問道︰「姑母的遺體去了哪里?」
楚唯吃了一驚,登時睡意全無,掙開徐阡的手,眸光沉靜下來,道︰「你去過了?」
「回答我!」
「我如何知道?」
「所以你就一個人跑回靈劍山莊去找線索?這就是你躲躲藏藏不肯告訴我的隱情?」
想到母親生死未卜,楚唯心中猛地一酸,頓時紅了眼圈,氣道︰「是,那又怎樣?你這樣大吼大叫算什麼?」
見楚唯委屈傷心的樣子,徐阡心里一滯,隨即態度軟了下來,哄著楚唯道︰「好妹妹,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楚唯仍舊眼泛淚光,道︰「你怎麼去了母後的墓室?」
「明明是你先去的!」
「你調查我?」
「呃,誰讓你吞吞吐吐的不肯告訴我為什麼去靈劍山莊的,那個,我也是關心妹妹你嘛。」
楚唯當初隱瞞徐阡,是不想引出徐近洲來讓徐阡難做,如今徐阡自己查到了內情,她倒是樂得能有個人與自己分擔,而且這人還是徐阡。
兄妹倆一商量,決定再回一次靈劍山莊,徐近雅在靈劍山莊長大,然後就嫁了楚昭,是以,普天之下,只有這兩處值得她牽掛的,而她若真仍在人世,又不在楚宮,那麼,就算不在靈劍山莊,也定然回過那里。
更何況,她心心念念的全在洛陽,她要去洛陽,這仿佛是命運的召喚。
不想她布置好京都的一切,待得第二日要出發時,徐阡卻突然道︰「長樂,我看你還是別去了,我回去仔細搜查,一旦有所發現,就立時傳信給你。」
「不行。」
「怎麼不行?」徐阡一下子從方才的建議變成堅持。
楚唯有些莫名其妙,道︰「你連我母後的面都沒見過,你知道她有什麼喜好?習慣又是如何的?不知道吧,就你這一無所知的樣子,只怕我母後從你旁邊經過,都認不出,還怎麼尋人?」
徐阡一時語塞,神色中卻泛起不安。
楚唯見狀心中一凜,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啊?」徐阡一愣,隨即回過神道︰「能有什麼事?我不過是想著你要留下來照看你那要死不活的老爹嗎?」
是這樣嗎?徐阡不是很厭煩父皇嗎?楚唯心中猶疑,但她必須要去洛陽,是以,她微微一笑道︰「有墨冉在,應無大礙,我速去速回就是。」
于是,公主再一次閉關的消息被稟入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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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徐近洲夫婦的靈劍山莊顯得有些冷清,但卻讓楚唯感覺舒服了許多,她心中掛著事,是以,一入莊門,就直奔徐近雅的舊居洛雪苑。
「長樂——」徐阡拉住她的手臂。
「什麼事?」楚唯扭過頭,一瞬間,她看到徐阡眼中閃過一抹歉疚,可再要細看時,又消失的無影無蹤,楚唯不禁擺了擺頭,或許自己眼花了,最近太累了,心累。
「走這邊吧。」徐阡建議道。
「為什麼?」楚唯皺眉︰「那條路不能去洛雪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