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喊聲
在陽台做的事——
洗臉刷牙，這里有臉盆，毛巾牙刷牙膏都在寢室里面放著，還有就是洗衣服，這里有洗衣粉刷子肥皂，洗完衣服後要晾上去……
鐘意伸手比劃了一下，晾衣桿如此高，徒手晾不上去，所以……咦？叉子呢？
他大一的時候在學校宿舍住過，每間宿舍都有晾衣叉，而這間宿舍似乎沒有。他在陽台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晾衣叉在哪里，他又探頭看了一下寢室里面，也沒有，他又去陽台旁邊的廁所看了一下，還是沒有。
鐘意重新回到陽台，眼神奇怪看著黎荊，黎荊微笑著以鼓勵的眼神看著他，鐘意有些不確定的說︰「你指的是晾衣叉？但是一個叉子……」
「不對。」鐘意上前幾步看洗衣台上的腳印，又抬頭看了看屋頂上的晾衣桿，說，「我懂了，沒有晾衣叉，所以夏眠冬如果要晾衣服或者取衣服下來就需要站到洗衣台上，但是他為什麼不找其它寢室借？陽台的欄桿只比洗衣台高了三四十公分，洗衣台上又是光滑的瓷磚，這很危險。」
黎荊提醒道︰「這層樓幾乎沒有人。」
「所以他借不到只好站到洗衣台上去晾衣服？」鐘意大悟說，「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推他，或者是有什麼事突然嚇到了他，他就很容易掉下去。」
黎荊說︰「所以要弄清夏眠冬是自殺還是他殺，只要知道晾衣叉是突然不見，還是這間宿舍里本來就沒有。」
鐘意看了黎荊兩眼，向屋里喊︰「沈哥，宿舍里的晾衣叉在哪里？」
「就在洗衣台旁邊，靠門的位置。」沈家君本來坐在夏眠冬的座位上，神情悲痛的想著什麼，此刻也沒有抬頭看他們一眼。
鐘意看著那個地方，那里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他有些艱難的開口︰「所以是有人將晾衣桿藏起來了，夏眠冬才會的室友都不在……有這個房間鑰匙的是沈學長……」
「不一定是他，如果是他他剛才就會說宿舍里沒有那種東西。」黎荊露出了一個微笑，「地上的衣服是濕的，衣領到袖口的濕度一樣，衣服剛洗過，夏眠冬不是自殺，我比較好奇夏眠秋為什麼撒謊，他們兄妹倆的關系或許不如大家所說那麼和睦。」
鐘意沒能完全領會黎荊的意思，衣服才洗過和夏眠冬不是自殺有什麼必然聯系？難道是說要自殺的人肯定不會洗衣服？還有夏眠秋說謊，她說了什麼慌？是電話還是其他什麼？
他們這邊低聲細語，屋里卻突然傳出來一聲吼叫，那聲音悲痛欲絕，鐘意立刻看過去，只見沈家君跌坐在地上，一臉驚恐的盯著夏眠冬的筆記本電腦。
「怎……」鐘意還沒出口的疑問斷了，夏眠冬的電腦屏幕上是幾個血紅的大字︰
對不起，我愛你。
那是夏眠冬的電腦桌面，整個桌面都是黑色，這六個字在屏幕正中，那字體如同六個字都在一同泣血。
沈家君眼里突然有兩行清淚滑下，他轉頭眼神呆滯看著鐘意，喃喃道︰「我不是真心想和他吵架，我、我害怕被別人知道，我只是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女朋友，我沒有想過離開他，我愛他，我是那麼……愛他。」
鐘意听出了點什麼，沈家君和夏眠冬是一對同性戀人這件事他早就看出來了，但他沒想到的是沈家君竟然想找個女朋友為他們掩護。鐘意只覺得一股無名火突然冒了起來，他盯著沈家君，言語刻薄︰「所以你找了夏眠秋？那是夏眠冬的妹妹，你竟然下得去手？」
「不是這樣。」沈家君聲音木訥的爭辯，「我先認識的夏眠秋……和夏眠秋分手後才眠冬在一起……是夏眠冬追求的我。」
沈家君聲音低了下去，似是不想再提，黎荊卻突然微笑著說了一句︰「說下去。」
那聲音雖然溫和親切，連微笑都那麼完美，卻莫名讓人覺得必須按他說的做，他所言便是救贖。
沈家君轉動呆滯的眼珠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夏眠冬的電腦屏幕，聲音木然回憶︰「我並不知道自己的性向，對于自己會被男人吸引這點一直很困擾，我一直不敢和人太接近……我知道這樣不好，所以去年開學的時候我主動去接待了新生，遇到了和妹妹一起來報道的夏眠冬。」
沈家君低下了頭，慢慢說道︰「我以為我是對夏眠秋動心了，畢竟她那麼漂亮，又那麼受男生歡迎，那時候我很高興，我以為我還是喜歡女生的……」
「所以你開始追求夏眠秋，後來她也同意和你交往。」鐘意毫不留情說，「你以為你是對夏眠秋動心，其實你是看上了夏眠冬。」
「是的。」沈家君將頭低得更下去，「夏眠秋是個好女朋友，她很溫柔，會關心我的生活，會幫我買一些實用的小東西，從不給我難堪，我們看上去很幸福。不過我們在一起沒多久，她的哥哥夏眠冬卻若有似無的插入了我的生活，一開始我只以為他是關心妹妹，順帶也關心一下我，後來才發現，他所做的那些事是一些暗示。」
「而我並不反感，我不僅不反感，我還想靠他更近一點，我……」沈家君伸出雙手揪住自己頭發，「我並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我很困擾，我並不想……我……」
「你發現他在暗示你，後來又發生了什麼？」黎荊看著他，聲音溫和的引導。
「後來發生了一次意外，」沈家君順著黎荊的話說了下去，「我和他……做了……我愛上了那種感覺，我才發現我喜歡的是他，我愛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原來我一直在期待著和他做這些，我……」
他喉頭動了一下，閉上眼楮，說︰「我對不起眠秋。」
「後來你就和夏眠秋分了手，」鐘意本來是一個脾氣很好不容易生氣的人，此刻他卻莫名火大，連語氣也帶上譏諷，「你和夏眠冬在一起，甚至因為他的室友都出去實習或者搬出去了，所以堂而皇之的住了進來。」他看了一眼書桌右邊插在同一個杯子里的兩只牙刷，「你們似乎過得很好，但秋秋卻並不好過。秋秋她知道你們關系的吧，她的哥哥搶了她的男朋友，她竟然還能這麼平靜的和他哥哥說話，她真是一個好妹妹。」
「我對不起她，我……」
「不僅如此，你本來和夏眠冬在一起這事兒就算完了，你竟然還想著找一個女人來掩飾你們之間的關系。」鐘意言語之間毫不留情，「夏眠冬就算是自殺八成和你有關，是你害死的他。」
「我……」沈家君雙手扯著自己的頭發，「我……是我……是我害死的他，他會自殺都是因為我……我……」
「夏眠冬不是自殺。」黎荊上前幾步抓住了沈家君的手腕，語氣非常溫和，甚至帶著安撫，「你不用自責，他的死雖然和你有關，但不全是因為你。」
沈家君抬頭看著他，如同看到了救贖一般，低聲重復了一遍︰「真的嗎？」
黎荊語氣認真︰「真的。」
鐘意看著黎荊，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說︰「很晚了，宿舍大門已經關了，現在走，我們去給宿管說一下或許還能出去。」
黎荊抬手示意他不要說話，他眼神溫和看著沈家君︰「你上一次離開這間宿舍是什麼時候？」
「今天早上，我和眠冬吵了一架。」沈家君面露悔恨，「然後我就下山去面試。」
「那時候放在陽台的晾衣叉還在嗎？」黎荊又問。
「晾衣叉不見了？」沈家君一愣，「今天早上我還收了衣服……」
「我知道了。」黎荊放開他的手腕，笑了一下，「我和鐘意該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那，再見。」沈家君低下了頭，又說，「還有，謝謝。」
宿舍的大門果然已經關了，宿管也睡了，這個時候如果把宿管叫起來，鐘意覺得他絕對會被記個過，所以他們兩人沒有走正門，而是從二樓走廊的陽台翻了出去，一樓的陽台鎖了。
二樓的陽台距地面也有三米左右的高度，黎荊直接跳了下去，看動作還無比輕松，鐘意看著呆了一下，自認要是自己從這里跳下去，不殘也得痛個幾天，所以他認命的雙手扒著陽台邊，準備去夠陽台下面的鐵窗沿。一樓的陽台由鐵絲網包了起來，在二樓的陽台上就留了個鐵沿，雖然站不住腳，但借個力還是可以的。
半夜從宿舍二樓跑出去這種事鐘意以前雖然沒做過，但由于臨大宿舍晚十一點半就斷網，多少網癮少年忍無可忍的時候就從這里翻了出去，他見過很多次，但做起來還是第一次。
「鐘意——」
「鐘意鐘意——」
這聲音突然響起了起來，鐘意一驚，手上一滑，從二樓陽台直接掉了下去。
「啊——唔。」
鐘意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黎荊在下面接住了他，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他還沒出口的驚叫捂進了嘴里。
鐘意驚魂未定看著黎荊，臉色還有些發白，黎荊一手摟著他，另一只手卻放到嘴邊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側耳听著什麼。
剛剛那聲音不是黎荊的，而是和那天他們在六教的陽台听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黎荊側耳听了一會兒，那聲音沒有再響起，黎荊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邊是一小叢竹子。
鐘意說21棟比較偏的原因是因為21棟在宿舍區的最深處，後面是一個堡坎，前面種著一些雜亂的樹，因為疏于管理，這些樹木長得非常雜亂，新生的雜草和樹木混在一起，使有樹木的地方顯得密不透風。
有風吹著那從竹子沙沙作響，鐘意突然感到有一滴水打在了臉上，他一愣，抬頭一看，在路燈下有晶瑩的雨絲飄落下來。
下雨了。
「回去了。」黎荊收回目光，放開鐘意。
「嗯，哦。」鐘意回頭看了一眼那叢竹子，只覺得那竹子晃動的樣子如同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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