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季,同時也是分手季,大學的校園里隨處可見和平分手的男男女女,分隔兩地的戀愛實難長久,能夠又有幾對能始終如一。當初的感情也被這幾年的時光消磨殆淨,愛情,本就是經不起時間考驗的東西,何況是這樣不被容于世的愛情。
傍晚時分,千左咖啡廳,安靜的環境,乳白色的燈光,舒緩流淌的大提琴曲,為包廂營造出一種旖旎的氣氛。多麼適合談情說愛的好地方,卻被人用來商量分手的事宜,還是兩個男人的分手事宜。一個是翩翩如玉的君子,一個是意氣風發的精英,同樣俊美出色的兩個男人卻是已相戀五年的情侶。
縱使他們的愛情從未光明正大,但他們確確實實曾親密過,親吻過,也更為深入過。可是如今,他們卻將要成為陌路人。那種比朋友更陌生,比陌生人更親近的存在,因為曾相愛,所以再見時就免不了會尷尬沉默。
有誰見過木家小少爺如此疲憊的模樣呢,外表仍舊是光鮮亮麗,無懈可擊,可是那雙淺灰色的瞳里卻透著濃濃的疲憊和厭倦,他的聲音比平日更為沙啞和低沉,仿佛用盡全力才擠出這麼一句話,「我們分開吧。」
這句話一開口他如釋重負,接下來的話也變得不是那麼難以啟齒,「你知道的,我也不想分開,可是我媽鬧自殺,爺爺又拿你的安全威脅我,就算是為了你,我們也不得不分開。」艱難的說完這段話,他把面前的銀行卡推到對方前面,「外婆不是要做手術嗎,你把它拿去,多買些營養品,算是我對老人家盡的一份孝心。」
顧六月開把卡推回去,「分手便分手,何必找那麼多的借口。手術費的事情用不著你擔心,老人家也不需要一下子吃進那麼多的營養品。還有那只是我一個人的外婆,用不著木先生來操這閑心。」
「我對你從來都是認真的。」木笙慌忙開了口。
男子好看的唇角彎了彎,形成一個略帶涼薄的笑,「厭了也就厭了,沒有必要在維持下去,你又不會懷孕,我也沒有吃什麼虧,大家看開一點,也就這樣吧。」
他的聲音十分的冷漠,如同錐子一樣一個字一個字的刺在木笙心上「我也沒說你不是真心的,你的爺爺一開始就對我說過,你並不是一個長情的人,可性子又特別倔,他不想傷了你,就等著你厭了我的這一天呢,不然,你以為為什麼這麼久你父母才知道我們兩個的事,不過他沒想到你能夠堅持這麼久吧。」
說完這句話,顧六月喝掉了杯子里的最後一口黑咖啡,推開椅子起身離去,背影瀟灑而絕然。
只留下木笙一個人,懊惱的又泄氣的癱在那里,口中喃喃,「也好也好。」只是再沒有一個那樣的人,會在黑夜里為他留一盞燈,在他生病時照顧他,會安靜的傾听與不動聲色的關心著他的喜怒哀樂。可是既然放手,就不會再回頭,他明白顧六月是何等驕傲,下次再見時,便是陌路,只剩他一個,徒留心酸。
冰冷而嚴肅的裝修風格,彌漫著消毒水味道的空氣,來來往往的有著冰冷面孔的護士和醫師,安靜且沉寂的病房,窗台搖曳著的淺黃色小花,潔白而柔軟的病床上的是一張年過花甲的蒼白的老人面孔。老人的親戚並不多,病房里也總是冷清的,沒有鮮花也沒有水果,只有冰冷的儀器發出嘀嘀的聲音,寂靜的令人感到壓抑。
這就是顧六月的外婆,那個總是微笑著的老人如今安靜的躺在這個絲毫沒有溫情的地方,隨時都有可能在死神的鐮刀下離去,再也無法看到她疼愛且時時牽掛著的孫兒。她曾經有多少次坐在廳中昏黃的燈光下,一面織著衣物,一面為顧六月擔憂著未來。那個在學業和事業上從不需她操心的孩子,是多麼的令她擔心難過,他是那樣的孤單與寂寞,找不到一個人來陪著他度過他不在的漫長人生。
她從來都是知道的,顧六月沒有朋友,也沒有喜歡的人,這個當初那麼小的孩子,如今已成長為俊美的兒郎,但是從來從來就沒有真真正正開心過,她的六月啊,心里有一堵牆,那牆里的東西,誰也沒看到過。也許,那個六月的親生父親能夠看清這個令人心疼的孩子心里的東西,可是那個無情的男人應該不願去看,也不屑去看。
她也曾想過讓六月呆在自己的父親身邊,想著也許她應該讓六月表現得乖巧一點,那個男人就會把這個小小的孩子帶在身邊,然而每每看到牆上那張年輕女子的燦爛笑顏,她總是會把一堆話咽到肚子里去。
她是怨著那個男人的啊,怎麼能不怨呢?那畢竟是她唯一的女兒啊,那個年輕的女子,就那麼凋謝在了最美好的年華,而她深愛著的那個男人卻沒再回來看一眼她。
六月是別離之花,而顧六月出生在她心愛的女兒與情人分開的時候,也讓她見證了女兒的離去,讓她體驗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
她也知道,這是遷怒,只是直到她即將邁入死亡的大門,她才如此後悔,讓那個小小的孩子一直如此寂寞。只是這後悔,她或許再也沒有機會訴說。事實上,她最後也真的沒能訴說,畢竟她的手術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而她很不幸的是那失敗的百分之五十。
絢爛的燈光,衣著大膽誘惑的男男女女,縴細的高腳杯,酒精,音樂,金錢,舞蹈,**,這是惹人瘋狂的地方,卻不是個好好戀愛的地方,因為他們只談情,不說愛。
不過,無論是什麼地方,那些個家境異常優越的男人身邊總是聚集著各種男男女女,即使他們長得並不是那麼令人賞心悅目。而在這種各色人等混雜的地方,金錢更是很好的敲門磚,何況是木笙這種不論是家境還是容貌都很出色的年輕的單身男子。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木笙是個雙性戀,且對送上來的美人幾乎來者不拒,雖然有段時間他只喜歡玩干淨的,但很顯然現在他要隨意的多,當然了,像那種被別人踫過很多次的人也不可能有機會爬到他的床上去。
大家都知道,像木笙這種世家子弟,終究是要娶個門當戶對的妻子,並為木家留下繼承人的,不然他也就不會和那個交往多年的戀人分了手。所以,只是一時歡愉而已,誰也不要奢望能得到一顆真心,愚蠢而無用的真心。
此刻的木笙正坐在酒吧包廂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手搖著一杯瑪格麗特,一邊往外看,從這種窗戶可以很清楚看清外面的一切,但外面的行人卻無法看清包廂里的任何東西。
不過因為玻璃是透明的,在這種包廂里干那種事會有一種很刺激的感覺。很自然而然的,木笙很清楚的看清了外面的那起車禍,看到那輛藍白色的出租車被撞出了一個大坑,看到了驚慌失措的人群。說實話,看到這種事情真的很是晦氣,盡管因為良好的隔音效果,他並不能听見外面嘈雜的聲音,但他還是感到些許不悅。
包間的門被打開,一個模樣甚是漂亮的金發少年笑嘻嘻的探出一個腦袋,邀請木笙跳一支舞,這是雲家的ど子,很能玩得開的一個人,木笙露出一個令人炫目的笑,放下手中淺藍色的酒水,走了出去,沒有回頭。
他並不知道,就在他的身後,在那起車禍里,被抬上救護車的人中,有他曾經的戀人,那個為了取一份重要文件而回家的顧六月。因為身處不同的圈子,又加上一些人的刻意回避,他竟是在好幾個月後才知道了這個消息,以致,就連最後一面他也沒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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