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瘋的節奏……
上次發生這種事情她以為是錯覺,沒想到今天又出現了,而且不止是她一個人,連幸村精市本人都看見了。
在台燈的映照下,他有半截身體顯出幾近半透明的狀態,而且那種狀態不斷在往上蔓延。他好似一段霧或者一段溶溶的月光,就要融化在哪里似的。酒井知禮慌得手機都握不住,啞著嗓子撲到他身邊,卻連踫都不敢踫一下。半透明的質感給人的感覺就像吹得大大的肥皂泡,稍微一觸就會在空氣碎掉一樣。
她根本顧不得電話那頭得不到答復還在「喂喂」的朝倉徹平,面前這個巴掌大的人好似真的就要消失一般,透過他的身體,甚至都能看清他身下藤椅的花紋。這種場景太可怕了!
她幾乎說不出話。
「幸村……幸村你感覺怎麼樣?身上難受麼,有感覺麼……」
面對這種詭異的畫面,不止酒井知禮語無倫次起來,幸村精市本人也有些怔住,望向她的紫色的眸子里氤氳著迷惑又訝然的神色。
她不敢踫他的身體,但他可以。在她混亂的詢問里,他的手微微抬起,慢慢地按到自己仿佛霧一般的腿上——手掌和大腿相觸那刻,幸村精市神情微微一動,仿佛是吃驚,又仿佛是釋然︰「吶,還沒有消失呢……」
沒有消失,是代表他還在,不會消失麼?
那如果是她踫,如果是她踫到了他呢?
她心里冒出無數種猜測和想法,手指攏在他附近,像怕他忽然散掉,又像也想湊過去踫踫他,確定他還在。躺在那兒的幸村精市就像一副色彩越描越淡的畫,在乳白色的燈光里愈發顯得通透透明,甚至令人不合時宜地想起童話里據說空氣中看不見的精靈。
幸村精市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兩個人都沒有下一步動作。停在半空中的手久久沒有放下,他的身體仍舊沒有恢復,誰都不敢輕舉妄動。酒井知禮害怕對方就這麼消失,他的神色除了最初的怔然外十分平靜,在試探過他的手能觸到自己的身體後,幸村精市略一停頓,忽然站起身來,出乎意料地握住——或者說「抱」住了她的手指。
這個動作太突然了,說是抱,但其實他只是用兩只手松松地貼在她的指尖上,再沒有下一步動作。
輕微到幾乎讓人察覺不到的觸感溫度從手指傳到大腦,那秒鐘酒井知禮嚇得心髒都快跳出來。她差點以為對方就像一個別人不能踫的肥皂泡一樣,只要一觸到,他立刻就會消失。
可他沒有消失。
沒有再透明下去,沒有恢復,也沒有消失。
酒井知禮覺得自己背後的衣服都濕透了。幸村精市卻沒有放開手,甚至唇邊帶著笑,用一種稱得上是有些……好奇的目光觀察她的表情?
反應過來他的手還留在自己的指尖上,目光直白地和自己對視著,絲毫不見尷尬。兩個人之前盡管還有過別的接觸,這樣的「牽手」畢竟是第一次,她一下就臉紅了。
羞澀過後忽然發現,也許是心理作用,也許是真的發生了改變,他竟然沒有再淡下去。如同那支畫筆重新著墨繪畫,令他身上的顏色一層層濃重起來,最終再次回到之前正常的、沒有異樣的、真實的幸村精市。
他的手也隨之松開了。
酒井知禮終于松了口氣,腳下一軟,就癱坐在地上。
這時才想起來電話那頭還有一個朝倉徹平,連忙把摔到地上的手機拿過來一看,它不知何時已經黑屏關機了。她重新給對方回了個電話,跟被她嚇了一跳的朝倉徹平解釋了幾句,找借口搪塞過去,電話一掛,注意力便重新回到現在身體完好,健健康康的幸村精市身上。
剛剛那一幕實在是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之前長出翅膀也好,突然失蹤也好,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對方會在自己面前就這麼變透明,那秒鐘她其實真的以為對方會就這樣消失在空氣里,就像他突然出現一樣,突然不見了。
她實在被嚇得有些腿軟,擦了一把額上的汗,看看桌上還在新奇地檢視自己的少年,微微舒了口氣,「感覺怎麼樣?幸好你沒事……我差點以為……」
後面的話真的說不出口,酒井知禮想過養對方一輩子,想過他忽然變大,甚至想過……這個幸村精市跟那個幸村精市是同一個人,突然消失她也想過,事情真的發生時卻覺得自己那麼無法接受,好像不知不覺間……
不知不覺間怎麼了?
「嚇到酒井了,很抱歉呀,別擔心,我現在沒事了呢
對比起她的驚魂未定,他的態度簡直就像剛剛不是自己快消失,而是他從書桌這頭走到那頭了一般。她都不知道是該佩服他的鎮定還是說什麼好。酒井知禮揉揉發痛的額頭,有些無力地伏在桌上︰「我都快被嚇死了……你真的沒事了麼……身體一點感覺都沒有麼?之前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怎麼會忽然變成這樣了?」
「唔,不知道呢他笑起來,目光溫柔地看著她,燦燦的眸子里映著燈光,像星辰般好看,「說不定,是我要回去了
「……」
溫柔?
為什麼會突然用到溫柔這個詞呢?
她微微一愣,猛然發覺自己的重點放錯了地方,一著急,坐直了身體追問︰「你要回去了麼?不是說……那你,你怎麼知道自己要回去了?」
幸村精市眨眨眼,星光便隨著他的動作一明一暗,他站在那里,比什麼公仔玩偶都要漂亮,渾身上下都在發光一般。「嘛,只是有這種預感了而已,畢竟……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吧
「……誒,是這樣麼
是時候了……是啊,他已經被關在這個小屋子里很久很久了,她總是在學校,總是不在家,帶他出去還要遮遮掩掩,而且次數少得可憐,他早就該不耐煩呆在這里了吧。酒井知禮垂下眼,不知怎麼很是有幾分失落,心里有個角落如同被浸在醋里一樣,酸澀慢慢地爬上來,並且腐蝕掉那個角落,一路蔓延開來。
要走了麼……幸村精市。
她胸口酸酸澀澀,站在桌上長身而立的少年卻神色鎮定溫和,笑容平靜一如往昔,沒有絲毫奇怪吃驚或者不舍,好似他只是出門一趟遠行,遠行結束時間到了要回家了,僅此而已。
奇異的是,面對這樣的他,她一點兒也不想被他看出自己心里的難過,她抿抿唇,故作歡快地笑了起來,祝賀他說︰「那很好啊!總算可以回去了,幸村也等了很久了吧,祝賀你啊。那……差不多是什麼時候呢?呵呵,我,我問一下,到時方便準備嘛,嗯
少年目光微微一轉,沉吟片刻︰「說不準吧,也許就是這幾天了。吶,這段時間,真的辛苦酒井了,給你添麻煩了,以及,非常感謝
他是真的在謝她,謝她這段時間對她的照顧,她抿著唇,握緊拳頭,一時之間也分不清,那種咬著胸口怪異的情緒是什麼,是因為面前這個笑微微地跟自己道謝的幸村精市,還是自己暗戀了那麼久的那個幸村精市?她點點頭,笑︰「沒事啦,小意思而已。等幸村回那邊我們就看不見了,那……明天還要出去玩麼?」
「嘛,算作臨行前的紀念,我不會忘記這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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