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父親對面坐下來我不知說什麼好,端起酒盞去踫了一下父親面前的酒盞,就一口把酒喝了我立刻咳嗽兩下,這種劣質酒太難喝,像是有無數把小刀子伸進了喉嚨父親經濟條件得到改善了,也沒有把喝酒的品質提高,他覺得浪費一分錢都是罪惡,超過生活的必要程度都是浪費垃圾摧垮他的身體,劣質酒也來摧垮他的身體我一個無業游民都不會去沾這種酒的,這應該是工業酒精勾兌的酒
以前,我事事處處與父親作對,父親不讓我去網吧,我天天泡網吧;父親要我好好學習考上大學,我偏偏不學好,在課桌下翻看各種雜書,要不就是拔弄女生頭發;父親說人是鐵飯是鋼,要吃飽飯,我絕對把肚子餓癟,父親若沒說我則狼吞虎咽我就是一直在與父親的對抗中找到快樂並找到了自己我和父親從來沒有過友好的溝通但是今天,我忽然明白我以前都錯了,心里充滿了愧疚,我抬手端酒盞,伸過手去抓起酒瓶加酒,以掩飾眼眶的濕潤那就喝吧,它是毒藥我也喝dm
父親仍不滿我把家忘的時間太長,板著面孔,嚴肅得像是面對罪犯的法官;那個面對胡恩的法官還不像父親這麼嚴肅嚴肅並不妨礙父親喝酒,起手,仰脖,放盞,動作連貫利索酒精的刺激使得父親臉上肌肉痙攣般快暢,嘴巴兩邊一下一下抖動,喘息粗重忽然覺得這都是由于我太窩囊,才使得父親喝這種酒殘害身體,想把酒瓶砸向牆角,但現實情況是我不能砸了酒瓶我把酒瓶口對著父親面前的酒盞,瓶口晃動,覺得酒是毒液,酒溢到了桌上父親瞪著我,然後痛心地看著桌上四處流竄的酒,一把搶過了酒瓶,低下頭去用嘴巴舌忝吸干淨桌上的酒我看著想哭現在尤其想哭,覺得自己衰到極點,混球到極點外面混得如此糟糕,回到家沒一點是讓父親看得起的還讓父親收拾的是垃圾,喝的還是垃圾
還好,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我長大了,需要給點尊嚴,父親沒有繼續訓斥我,板著的面孔變得溫和一些,輕聲問道︰
「你找了工作?」
我憤怒地盯著那只酒瓶,我盯它的底氣是我懷揣的信封我在等著母親,把信封交給他們這點錢並不能改變家里什麼,也不能改變父親喝酒的品質這是我第一回往家里拿錢這證明了我跟父親的連接,讓我體驗了生命的溫馨甚至進而我想好好回答父親的問題,信封里的錢就是我的工作報酬,這鼓勵了我,即使是謊話也勝于稟告我還在街頭游蕩要好我說︰
「找到了,我有工作了」
父親木然的面孔透出了懷疑和吃驚︰「真的?什麼工作?」
我一點不臉紅,又覺得我的工作是連父親也不能告訴的大秘密,可一時也回答不上來,便胡說八道︰「我做幾份工作,什麼工作都做」
父親識破了,拉下臉來︰「你知道你多大啦?工作找不到,你還怎麼去找老婆?你看看你,在外面瞎混,瞎混還能混到什麼時候,凡事總要有個頭啊」
父親自從在城市邊緣有了房子,說話就有了骨氣,指責我的時候也多了可這幫不了我,樹立起我的信心
我不能再說話手和嘴巴忙碌著,接連喝了兩盞酒,又接連伸筷子夾菜菜碟沒幾下就空了我害羞地停下了筷子本來只是想拖延回答父親的問題,卻在填肚子上下大了功夫,饞相大露,見了桌子上的尷尬,也不顧忌了工業酒精
父親把酒盞放遠,他酒量不大,每餐喝點,他已經喝好了,卻不放過我的問題,窮追不舍問道︰「你不想找老婆啦?打一輩子光棍?你看你這麼大,沒做過一樣正經事小時候讓人操心,大了還讓人操心我和你媽前輩子都欠了你的你不想想,你總得要有工作吧?總得要有房子吧?總得要結婚成家吧?總得要生兒育女吧?不然,我帶著一家人進城里來干什麼?」
父親很早就開始從城里人的角度以城里人的語氣開導我
這問題雖然同樣令人難堪,但比工作問題好交代一些我裝作滿懷信心說︰「這問題好解決,街頭到處都是女人」當然,最好是這個令人傷心的問題也別提
父親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認為我敷衍回答問題,沒有把他關心的問題當成頭等大事對待,噴著酒氣說︰「你以為是公狗找母狗,只要路上踫到就行?還得除非母狗腿了瘸,你什麼條件?什麼女人會跟著你一個走大街的?你今後怎麼養活你的一家?看看你這樣子,你撲在地上還不就是一只癩蛤罌」
父親完全是城市一分子的口氣我明白,父親對于我在城里結婚生子賦予了重大意義,是標志**件,那意味著我們一家從此以後就是真正的城里人了,包括我的後代我何時結婚,對于我們家來說,是一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歷史性時刻我不由望著父親,他是那麼莊重,那麼寄予厚望可我心里卻冷笑,我與父親的習慣性對抗又起來了︰「那我就不結婚了,癩蛤蟆就癩蛤蟋我也不想吃天鵝肉!」
「你混帳!早知道你這樣,當初我就不該把你生出來!把你丟進尿桶溺了才好!」父親氣得嘴唇和手指都在厲害地抖動,他一生都在努力奮斗,而我把他奮斗的終極意義不值一文地抹殺了他的思維方式,他的生活方式,早就相當地城市化了,但仍然難免月兌口說出諸如尿桶之類粗俗俚語名詞,不像城市人那麼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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