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有回應我的求親呢,醒醒。」曹伯雅低沉溫柔的嗓音在她的頭頂上響起。
輕咬了下嘴唇,醒醒不答反問︰「姑爺您不會嫌棄奴婢嗎?若與小姐相比,奴婢不像小姐那般開朗愛笑,當家主母該會的事也不拿手,而且……娶了奴婢,也不能為姑爺帶來任何好處。」
「好處?」
「就是……姑爺也是明白的,奴婢孑然一身,沒有什麼身家背景,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嫁妝……」
「呵呵……」
她話未說完,便被曹伯雅忍俊不住的悶笑聲打斷。
「姑爺!」她可是很認真地細數著她的煩惱耶。
「唔,對不起。」曹伯雅是真的難得如此開懷,而且真的不是取笑她……好吧,是有一點點取笑,但絕不是惡意的取笑,他笑的是她這些可愛的想法。
「醒醒呵,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奴婢怎麼會想太多了?」醒醒滿心不解,這下子反倒忘了羞怯與煩惱,在他懷中坐直上身,仰起小臉面對他含笑的神情。
「首先,你的確是不像醺然那麼開朗愛笑,但那又如何?這世上沒有人性情是完全相同的。她愛笑,而你羞怯可人,無關好壞,只是不同罷了。
「再者,我是要娶心上人為妻,你對于當家主母該會的事不拿手,日後大可多加請教丁總管就是,他老人家一定樂意傾囊相授。
「最後,你擔心沒有嫁妝,不能為夫家帶來好處?嗯,這倒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嘴上說嚴重,但曹伯雅臉上卻帶著罕見的頑皮笑意。
「有了!我想到了。既然我多年來視你為小妹,自當以兄長的身分為你準備嫁妝。放心好了,我曹某出手絕不會太小氣。」
醒醒在他開始滔滔不絕時便挑眉瞠眼,一路听下來,她眉挑得愈高,雙眼瞠得愈大,連小嘴亦不覺微微張開,原本的自怨自艾之情更被不可思議之情以及笑意取代。
直到曹伯雅說完最後那句「我曹某出手絕不會太小氣」時,她終于忍不住咯咯嬌笑出聲,一掃心中的糾結。
是啊,她方才是在想些什麼呢?被曹伯雅拿話這麼一引導,她不禁覺得很不好意思。「看來真是我想太多了。」
「也不是,只是當局者迷罷了。」曹伯雅愛憐且親昵地俯下臉,鼻端輕蹭她的頰膚。「就像一開始,我不也被局限于只能是你的姑爺這個想法,始終不能面對自己對你的感情嗎?這也是當局者迷啊,若不是仲雅使了點心眼,教我終于認清事實,我們倆恐怕就真的要這樣錯過彼此了。」
「這麼說也是呢。如此說來,二哥豈不正是我們的月下老人?」醒醒豁然開朗,語氣變得輕快。「姑爺,您不覺得……唔……」
他突然伸指抵著她的雙唇,讓她無法再說下去。
「你怎麼還喊我姑爺?」曹伯雅含笑凝睇著她,語氣溫柔,但說得十分認真,「該改口喊我什麼,嗯?」
醒醒沉醉在他深情如醇酒的目光中,不飲也醉。「您……伯雅……」
「喊我的名嗎?這還不夠。」曹伯雅鄭重其事地大搖其頭。「喚聲夫君來听听?」
這可羞煞醒醒了。「奴婢……奴婢喊不出來。」
「來嘛,試試看?」曹伯雅仍然堅持,刻意以低沉的嗓音誘哄著道。
「您……」這是她不曾見過的,他的另一番面貌。
是了,除了「醒醒的姑爺」這個身分外,曹伯雅還是曹家酒莊的大莊主,曹家當代的掌權者,更是個男人,一個喪偶多年,如今終于再度獲得人生伴侶的男人。
而她,何其有幸、何其有緣,將成為他的伴侶!
思緒千回百轉,醒醒終于含羞帶怯、柔順的對他喚了聲,「夫君。」
曹伯雅本來對是否能誘哄成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就怕希望愈大,失望也愈深,因此這番意外的驚喜讓他開心極了。
曹伯雅激動地再度吻住她。若說方才的親吻是如火般燃燒,現下這記親吻可謂天搖地動,久久無法停止。
醒醒好不容易再度回神,暈眩的她抬起眼,注視著曹伯雅嘴角溫柔深情的笑,以及灼灼發亮的眼神。
「我在這里,醒醒。」他含笑如春風,深情款款的告訴她。「你的夫君我就在這里。」
「伯雅?」
「我在這里。」
曹伯雅正專心地在酒窖中巡視一壇壇去年入秋時存封的老黃梅酒,在听見窖門處傳來女子的輕喚聲,便直覺轉身回應道。
「你果然在這里,一定又是因為巡視窖里的酒壇而忘了時間吧?」醒醒盈盈一笑。「都快過了用午膳的時間了,伯雅。」
在曹伯雅的要求下,醒醒同意提前改口,直接叫喚他的名字,且將「您」
改口為「你」,亦不再自稱奴婢,而是妾身,表示日後兩人將不再是姑爺及陪嫁丫頭,而是準備共度一生的夫妻。
羞于承認的是,醒醒其實還滿喜歡曹伯雅這個要求,因為直接稱呼他的名字,總是讓她芳心怦然,恨不得有機會多喚幾聲。
「是嗎?待我巡完最後一批酒就會去用膳了。」經她一提,曹伯雅發覺自己果然有些饑腸轆轆,但他不願就此暫且擱下手邊即將完成事。
「但是那時就太晚了,而且你別忘了,晌午過後你還得準備一下,好出門送喜帖。」醒醒提醒他道。
曹伯雅雙眉一挑,心中暗道一聲糟。近來因為還得張羅著他與醒醒的婚事,每天彷佛有大大小小千百件事要辦,讓凡事盡量躬親的他分身乏術,若不是醒醒體貼地陪在身邊,充當起貼身小廝,為他分擔了不少事,不然他恐怕早就忙得暈頭轉向,什麼事也記不得。
眼下時間緊迫,曹伯雅實在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用膳上。「別理我,你去用膳吧。我一會兒後直接出門,不會耽誤時間的。」
「那你的午膳怎麼辦?」
「用膳沒什麼重要,到時我在前去送喜帖的半途中稍微停下,買個包子、饅頭打發便是了。」曹伯雅不大在乎的笑答,還反過來叮嚀她。「倒是你要多吃一點,瞧你,人都瘦了一圈了。」
對,我瘦一圈,你瘦兩圈了!醒醒很想這樣響應,但這樣他一定會覺得不快,認為有損男人顏面……唉,誰道只有姑娘家愛面子來著?
左右為難地思量了一會兒後,醒醒才先行離開。
曹伯雅繼續巡視酒窖。
這些放在酒窖里的酒可說是曹家酒莊的黃金寶藏,身為一莊之主,曹伯雅需要時常前來巡視,以確保一切安好。
一般而言,巡視酒窖只需檢查每一壇酒的壇口是否封存完好如初,即能對里頭醞釀的情況安心,若要更進一步,便需要屈指輕叩壇身,聆听里頭傳震的回音,若音色不對,那壇酒便是出了問題。
巡視一事,一切是以經驗為主,直覺為輔,曹伯雅對此自是已經驗老道,熟門熟路的從第一壇酒巡視至最後一壇。
這時,曹伯雅倏然打住叩壇的手,臉色微微一凜。
音色不對,這壇壞酒了嗎?
釀酒時,會因為制酒的水質不對、時間不對,甚至是地氣不對而失敗,真正原因仍需加以探究,這也是曹伯雅擔憂的原因。
但一壇酒只要順利度過熟成期,大功告成後,就算擱放得再久,三年五載,甚至長達十年的光陰,都不會腐壞,至愈放愈醇愈美,成為天下第一佳釀後,世上所有人都會為此搶破了頭。
而且,如果有一壇壞酒,那就代表全數都有問題,這一窖子已經投入心血釀制的酒只不過是餿水。
曹伯雅眉一擰,在有半個人高的酒壇邊半蹲半跪,附耳貼上涼潤的壇身,揚手再叩。
回應他的,是他听慣的正常音色。原來方才真的是他听錯了。
曹伯雅這才真正安心,起身稍事整裝後,便信步走出酒窖。
他大步往馬廄走去,準備教車夫駕車送他出門,前去送喜帖。
「醒醒?」他突兀地停下腳步,詫異地看著前方那個巧笑倩兮的人兒。
「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真的不用午膳嗎?」她的語氣里帶著些責備之意,教曹伯雅心虛了。
「我說過,我會買吃食填肚子的。」才怪!方才匆匆趕來馬廄的一路上,他已經完全忘了這件事。
才怪!他顯然已經完全忘了。醒醒心照不宣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破,僅道伯雅,你不必這麼麻煩了,妾身已經將你的午膳打包,就陪著你一起去送喜帖吧,也會陪著你在車里用膳。」她露出罕見的蠻橫且堅決的一面。
「不許說不!」
喔?曹伯雅挑高一側劍眉。這個小女人是有脾氣的,平常不鬧便罷,發作起來大有唯我獨尊的架式呢。
驚訝好笑之余,曹伯雅模模鼻子,順著她的話坐上馬車,渾然不在意車夫老張正在一旁偷笑。
他人要笑由他去,這可是他與醒醒間的生活小情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