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當徐沁妍來到茶園，看見雙方僵持不下，正想找人問清楚情況時，便看見有人動手推了季伯一把。
「季伯，你沒事吧？」她蹙起眉，馬上上前扶起他。
「我沒事。小陽，謝謝你。」季伯搖搖頭，接著手指著一名女子。「方律師，你們當初說過會好好善待本來的員工，怎能說話不算數？現在還把主意打到茶園上頭！」
徐沁妍抬起頭看去，眼前的女子身穿紫色套裝，直挺挺的姿態充分展現出自信，一頭大波浪長發，襯出她美麗的五官。
這名女子是奇王企業的委任律師方宛琪，她揚起唇，露出一抹嘲弄的笑。
「公司對于裁員的決定不會改變，至于茶園，合約書上有附注，這次的收購若有需要，奇王企業是可以優先和你談的。」
「那只是優先商談，並不代表我非賣給奇王企業不可，何況你們先不守信用，這事不用談了！」
方宛琪挑起眉，「話別說得這麼硬，如果季先生妥協，我方也會對這些員工負責。」
「你們這副態度，我還奢望什麼？」
「總是要坐下來好好談談。」
「方才我說過很多次了，不能開除老員工。」
「合約上寫得很清楚……」
「我不管，這跟之前談的不一樣。」
「季先生，這件事鬧上法院，對你未必有利。小蝦米怎麼斗得過大鯨魚？也許連律師都不敢幫你。」
一旁的徐沁妍看不慣她囂張的笑容，忍不住開口︰「不是所有人都畏懼權勢，方律師若真的有誠意，就該聆听季伯的意見，而不是以大陣仗來威脅。」
她也曾經跟這個險惡的世界妥協過，但心里一點都不能平靜！案母的死讓她活在痛苦里，所以她決定不管社會多黑暗也要爭取正義。
「這位小姐又是誰？」方宛琪看著那張平凡的容顏，「說威脅太嚴重了，這可是傷了我們企業的名譽。」
「你……」徐沁妍不懂，為何會有人倚仗權勢欺負人還顯得如此理所當然？
方宛琪懶得理會他們。
「快將這群人驅離，等一下主管們還要來勘查公司呢。」她手一揮，一群男子又開始拉走抗議的人們。
「你們做什麼？放開我！」徐沁妍見有人過來要拉開她和季伯，奮力地掙扎。
圍觀的村人們看不過去，紛紛大叫，也投入拉扯中。
此刻，一道低沉的嗓音傳來，「住手。」
所有人看向聲音來源，那是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的臉上帶著一抹微笑，從容不迫地走入人群。
徐沁妍愣愣看著突然現身的袁允浪，正為他前來的目的而困惑，便听見方宛琪的聲音響起。
「允浪，你怎麼在這里？」方宛琪一臉驚喜，伸手勾住他的手臂，親密地喊道。
「好久不見，宛琪。」袁允浪不著痕跡地抽回手，依然保持迷人的笑容和她打招呼。
徐沁妍看著他們，感覺出不尋常的氣氛。嗯，律師之間認識很正常，但為什麼方宛琪看他的眼神如此曖昧？
袁允浪將視線放在徐沁妍身上，眉宇間多了皺折。
「你真是狼狽呀。」
她倒在地上，臉沾上了泥土，手臂上還有擦傷，頭發更是凌亂，明明力氣大如牛，緊要關頭卻不懂得保護自己，真傻。
「你來看熱鬧？」
「嗯，沒想到看見的是淒慘的情景。」袁允浪毫不猶豫地點頭。
不幫忙就算了，還露出幸災樂禍的笑臉？真是可惡的男人！徐沁妍氣得牙癢癢，但不想讓他太得意，依然冷冷地開口︰「那看夠了吧？」
「看夠了，也想來問問你的想法。」
「什麼意思？」她眯起眼眸，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他的唇角噙著一抹笑，好奇地問︰「對這件事無能為力的感覺是什麼？」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她的感受重要嗎？徐沁妍怒氣騰騰，語帶不悅，「跟你說了，難道你會出手幫忙？」
听見她嘲弄的口吻，袁允浪依然不改笑容，氣定神閑地回答，「這是一場不用打就預知會輸的官司。」
「你怕了？」她挑眉冷聲問。
「不。」他並未被她挑釁的話激怒，神情一如往常。「我是不想多管閑事。」
他不是熱血心腸的人，除非關系自身利益，否則不會輕易出手，眼前這件事明顯對他無益，他的冷漠只是保護自己的方法。
「何況，我若幫忙，能得到什麼好處？」他偏著頭，眸光有些閃爍。
「你真勢利！」這一刻，他完全彰顯出自私自利的性格，她是看清他了！
「誰要我是你口中常說的狡詐律師？」袁允浪勾起嘴角，笑著應道。
好虛假的笑容！徐沁妍不禁怒問︰「那你廢話這麼多做什麼？」
這件事本來就與他無關，不願幫忙是理所當然，但為何她的心情會這麼惡劣呢？
她想，是她太自以為是了，以為他看見她處于劣勢，也許會出手幫忙……
呵，這是哪來的自信？
她是太天真才會相信他曾說過的真心！她苦笑，暗罵自己愚蠢。
袁允浪搖頭，在她身前蹲下來，與她平視。
「我話還沒說完。」一手輕拍她的頭，她倔強的表情令他又愛又恨。
「別踫我。」徐沁妍冷冷地喊。
袁允浪沒有理會她的警告，大手反而攫住她小巧的下顎。「如果是你，我可以打破原則。」
他會為了她打破原則？徐沁妍原本僵硬的表情緩和許多，愣愣地看著他的笑臉。
「什麼意思？」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呆呆的樣子真是可愛。他湊近她耳邊，「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就行。」
男性的氣息撲鼻而來，熱氣吹拂著她的臉龐，她這才回過神來。
「果然是別有目的。」這個男人當然不會做白工，該不會是要索取天價的報酬？那麼季伯付不起，她也未必能承擔。
「我可是袁允浪。」
「說來听听。」徐沁妍蹙眉，鼓起勇氣迎上他的視線。
袁允浪大手輕撫她的臉頰，嗓音變得粗啞，低聲道︰「往後你都必須對我誠實。」
他對她非常有興趣，想要了解她所有的一切。
他不想看見她老是在她面前偽裝，更不想再接受她敷衍的態度，想看見真實的她。
只要能夠看見真實的她，他總有一天能走進她的心房，得到完整的她。
這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強烈的野心。
徐沁妍倒抽一口氣，身子微微顫抖。「這代價會不會太高了？」
「別這麼害怕，我想知道的答案只有這里。」修長的手指指著她的心口，袁允浪笑得邪氣。「對于你的心意，我可是很有興趣。」
哎，他想要得到她的心，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用這種方式得知我的心意，真夠卑劣！」他究竟是有多想得知她的心意？徐沁妍臉頰通紅，又氣又好笑。
「我只是要你率真一點而已，坦率面對自己真正的感情。」雖然他看得出她的偽裝，但時時刻刻都要猜測她的真意實在太累了。
「我不相信只說一聲拜托，你就會幫我。」徐沁妍冷哼。她太了解這個男人狡詐的個性，才不會輕易上當。
「會的，只要你誠實面對自己心里的聲音。」袁允浪給她一個保證的笑，朝她伸出大手。「這個條件如何？」
拿她的坦率換取季伯的茶園合約糾紛？听起來頗劃算，但看著他惡魔般的神情，她怎麼有種可怕的預感？
她是該拒絕的，然而他不停地以誘人的嗓音呼喚……
「我答應就是了！」反正她早已打定主意要趕他走，絕對不會讓他有機會得知她的心意！
「成交。」袁允浪握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入懷抱。他迎上方宛琪錯愕的眸子，微笑開口︰「方律師，從這一刻起，我是季先生的委任律師，有什麼問題請和我談。」
打從他出現，方宛琪的視線就一直跟隨著他，看見他和那個模樣狼狽的女人講悄悄話，不禁感到心煩意亂。
她的前男友跟這個女人有什麼關系？她正想問個清楚，他卻突然成為對手的委任律師？
方宛琪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你真的要接下這場闢司？」迎面而來的風揚起方宛琪的長發，顯露出她嬌艷美麗的臉龐。她雙手環胸，站在庭院里望著面前那名帶著笑容的男子。
袁允浪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看著遠方的山景。
方宛琪沒想到袁允浪會出現在這里，更沒料到他會插手此事。「你一向不愛管閑事，這場闢司，你明顯拿不到任何好處，何必攬在身上？」
「就當我閑來無事，打發時間。」
打發時間？方宛琪氣結，卻拿他無可奈何。
袁允浪看似溫和，事實上是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對手是他，這場闢司變得棘手。
「允浪，你也看得出來官司是對我有利，實在沒必要浪費你的時間。」
「是不是浪費時間由我說了算。」
「我是為你好，萬一這場闢司打破你連勝的紀錄，豈不是留下污點？」
他打過無數場闢司，幾乎都是勝仗，輸的次數屈指可數，足以被稱為傳奇。
袁允浪笑容未變，泰然自若地說︰「這一點我倒沒有考慮過，你真是為我設想周到。不過，越不可能的事越有挑戰性。」
方宛琪抿起唇，沒想到自己的勸說會激起他的好勝心，眼神變得復雜。
「我認識的方宛琪才不會為這種事浪費唇舌，你不是害怕吧？」他偏過頭看向她，淡淡地問。
方宛琪是個女強人，個性強悍且很有自信……事實上，他們有部分相似，都會為達成目標而費盡心思。
就是這一點，當初他才會注意她，進而和她交往。
「怕什麼怕？」方宛琪不服輸地反駁，伸手攏了攏長發，瞅著他優雅的姿態，胸中灼熱了起來。
這個男人總是一貫氣定神閑，以溫和的笑容讓人毫無防備，稍微不留意就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為何她如此清楚呢？因為她也抗拒不了他的魅力，如今回想起和他的那些過往，她仍會怦然心動。
他是很多女人愛慕的對象，能夠和他在一起，她是多麼欣喜。
若是可以，她真想和他走一輩子，問題是他的想法和表現令她又愛又恨！
方宛琪垂下雙眸，心情變得浮躁。
「不是就好，我很期待和你交手。」袁允浪深邃的眸子透出厲光，宛如盯上獵物的黑豹，令人膽戰心驚。
方宛琪實在不想成為他的敵手，嘆了口氣。
「不說這個了。你怎麼會來這里？」情況演變至此，目前別和他正面對決才是上策，之後再來從長計議。她恢復原本的自信，緩慢地靠近他。
「辦事。」
「公事還是私事？」
「秘密。」袁允浪眯起黑眸，修長的手指抵上她的紅唇，對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