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鑫去衣櫃里拿了睡衣,順手幫趙小寶也拿了一件,回頭朝著趙小寶問道,「你要不要一起洗?」
「不必!」趙小寶冷著臉,語氣惡劣。
趙鑫早知道會被拒絕,倒也不甚在意,把睡衣搭在肩上,往窗口走去。抬手關了窗戶,對著趙小寶叮囑,「不要在我面前干蠢事。」這一句,警告的意思已經很濃厚。
趙小寶撇撇嘴,轉身坐回到床上。根本用不著趙鑫提醒,他也犯不著那麼干。跳下去,摔的是他自個兒,到時候還不是得自個兒心疼自個兒。指望眼前這老東西心疼嗎?算了吧!趙小寶盤腿坐在床上,眼楮一瞬不瞬地盯著浴室的玻璃門。透過玻璃窗,隱約間能見到浴室里趙鑫模糊的身形,若隱若現間自有一番風情。可趙小寶現在完全沒心思欣賞趙鑫的好身材,他明明盯著玻璃門,心思卻飄到了別的地方。
總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很怪,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他老子的反復無常。明明一開始不準自己離開的趙鑫,這幾年,趙鑫總是特別嚴厲的看管著他。別說離開趙鑫,就只是回家晚了幾分鐘,這人都要發火。現在竟然主動開口要他走?
除了溫恆遠,趙小寶想不出其他能夠成立的理由。一旦他走了,溫恆遠就可以高枕無憂,官司和緋聞都可以一掃而空。可憑什麼呢?趙小寶心有不甘,他不相信趙鑫對他沒有感情。也不要搞笑地跟他說什麼父愛,這世上沒有一種父子對兒子的喜愛是需要在床上展示出來的。所以他篤信他老子對他有感情,就像他堅定地知道自己從懵懂的年紀就仰慕著這個男人一樣。
最無奈的是趙小寶理出了頭緒,卻知道自己改變不了趙鑫的決定。
在這個家里,做決定的人始終是趙鑫。哪怕在最受寵的時候,趙小寶都無力去改變趙鑫的決定,更何況是現在。
趙小寶想得越清楚,心情就越灰暗。
趙鑫這時正好從浴室出來,正面對上了趙小寶那雙處在游離狀態中的眼楮。他眉頭微凌,「在想什麼?」
趙小寶听到他老子的聲音,立刻回過神來,提起睡衣跳下床。不想理會趙鑫的追問,他進浴室後把門甩得啪啪響。
趙鑫的眉頭再度皺了起來,心中道最近這小孩越發的沒禮貌了。他走上前去敲了門,隔著玻璃門對著趙小寶說道,「浴缸里的水是給你放的,不要泡太久。」
趙小寶探手試了試水,水溫稍燙,泡澡卻是正合適。他沒回趙鑫話,一只腿卻已經踏進了浴缸。趙鑫在門外候了半分鐘的樣子,沒等到趙小寶的回答,便轉身擦著頭發往外走。門外還守著人,趙鑫見了他們兩個,臉色多少有些不豫,「你們兩個不用守在這里了,去樓下找間客房睡一覺吧。」
兩個人相當順從,點了頭,齊齊走下樓。
等他們走了,趙鑫把門關上,回到趙小寶剛剛坐著的地方坐下。順著趙小寶剛剛的視線,他也看到了趙小寶映在玻璃門上的身體輪廓。微不可聞地笑了起來,等察覺到,他馬上收斂了笑意,繃緊面孔。他並不像趙小寶那樣坦然,喜歡便是喜歡,大大方方地承認,坦坦蕩蕩地做。他總是喜歡隱藏著自己的心思,越是喜歡,就越是隱秘,生怕被人察覺出來。
尤其是在面對趙小寶的步步緊逼時。往往是趙小寶進一步,他便退一步。趙小寶再進,他便再退,直到退無可退,他才順了趙小寶,也是……遂了自己的心意。
至于接下來,趙鑫還沒想好,先把眼前這一關過了再說。以後的事情都說不準。趙鑫並不是一個沒自信的人,但對于趙小寶,他總覺得沒把握。這三年趙小寶給他的感覺是那種越來越抓不住的感覺。而且,趙小寶年紀還小,日後如何總是難料的。
趙鑫一直想做的只是讓小孩衣食無憂,不被俗事所染。他自以為自己養出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天使。
可到頭來,他發現養出來的兒子完全月兌離了他的初衷。
雖然這樣的趙小寶並不會讓他覺得討厭,但畢竟背離了他的初衷,心理上總會接受不了。尤其是在得知趙小寶暗中勾結他人要把溫恆遠告上法庭的時候,趙鑫當時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要不是後來親眼所見,他真的不肯相信趙小寶會對他有所欺騙。這還不算是最生氣的,這算是情有可原的。任誰得知了真相,做出這樣的事情都不為過,趙小寶這麼做也在情理之中。趙鑫最接受不了的是趙小寶要把他這個老子給告了,要跟他月兌離父子關系。
與趙鑫的心事重重一樣,趙小寶的心情也是一團亂麻。他其實沒有什麼泡澡的心情,只是想到一出去要面對趙鑫,他便賴在浴室里不肯出去。出去就得看那老東西的可惡嘴臉,還不如留在浴室里。
直到水從微燙洗到了溫涼,趙小寶才迫不得已從浴缸里爬了出來。他從台子上抽了一條干毛巾胡亂的扒拉著頭發。很隨便地擦拭,差不多不滴水的時候,他就把毛巾放回了原處,拿過睡衣穿上。
趙鑫這會兒已經坐在床上翻著雜志,見趙小寶出來,他抬了看了一眼,復又低下頭去,繼續看雜志。不是多好看的雜志,一本很無聊的音樂雜志,趙鑫卻翻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將趙小寶晾在一邊。
趙小寶不肯上床,可又明白今晚沒得選擇,必須睡在這屋。最後他只好抱了床被子往臥室里唯一的沙發上擠。好在趙小寶的身材夠縴細,倒也不佔太多地方,窩著窩著就睡能夠躺進去了,留了個後背給趙鑫。
趙鑫看著小孩的背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去解釋送小孩離開這件事情。而且,按照約定,他是不能把事實說出來的。
約定?趙鑫心里並不是很確定這所謂的約定能持續多久。迄今為止,趙小寶離開他的日子最長不超過一個月。所以,趙鑫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在小孩離開不到一個月就主動跑去把小孩重新接回來。
趙小寶在沙發上睡得並不舒服。曉得他睡姿不好,而且天氣轉涼,他只拿了一床薄薄的羽絨被,裹得是挺嚴實的,從頭包到腳,可被子不夠暖和。他便也睡不著,在不算寬的沙發上翻來覆去起來。
他這麼翻來覆去,趙鑫也不好過。兩個人誰也睡不成,一個執拗地翻著身,另一個便僵直地坐在床上。
看起來別扭的緊。
最後還是趙鑫先沉不住氣,起身走到沙發前喊趙小寶,「上床去睡吧。」聲音放柔了許多,不再是之前那樣的刻薄。
即便如此,也未能得到趙小寶的好語氣。
趙小寶繼續曬後背給他老子看,哼都不哼一聲,把腦袋整個悶在被子里。他實在是心灰意冷。
趙鑫抬手,連人帶被地把趙小寶抱起來。趙小寶想掙月兌開,听到趙鑫在他耳邊的輕語,「听話到床上睡,我睡沙發。我不打擾你睡覺。」
趙小寶突然就鼻子一酸。記起小時候,剛跟趙鑫分床睡那會兒,耳邊也總是響著這樣的輕語,「小寶你乖,男子漢都是一個人睡的。爸爸陪著你……嗯……听話,閉上眼睡覺……我不走……」
「我要是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被妥妥地放在床上的趙小寶突然掀開蒙在頭上的被子,坐起來對著趙鑫說道。語調都是苦澀的,用很認真很嚴肅的表情在告訴趙鑫,「我不知道你今天為什麼要送我走,你不說我也不想問。但是我得告訴你,趙三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讓我走,就算是你今天是得了癌癥怕拖累我送我走的,等你死的那天我都不會來給你送終!」
趙鑫拉被子的手臂僵了下,像是被擊中了麻穴。他目光躲閃,並不願意去正視趙小寶的眼楮,只幫趙小寶把被子理好了,才開口回了一句,「你沒那麼狠心。」
這句話回得有些底氣不足。趙鑫對趙小寶的了解在這幾年里一次一次地被推翻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現在是否還了解這個他自小帶大的小孩。
趙小寶沒等到他想要的回答。本以為趙鑫會有所動容的他因了這句話,竟從心底生出一種跟趙鑫比狠的**,「那我們就拭目以待。這世上不是只有你才能狠得下心,我也能!你對我多狠心,我也能回你數倍。」
先是和溫恆遠在家里秀恩愛,又為了溫恆遠的事情對他施虐,現在又要送他走。嗯……不就是一個溫恆遠。趙小寶憤懣不已,溫恆遠還是他自己想法設法從外面給弄回來的。當時他可沒想到這個離開了那麼久的人在趙鑫這里還能有多大的影響力。
結果,他輕敵了不是。
結果,他完敗了不是,要被趕走了呢。
趙小寶偏了個身躺回床上,心思黯然。
趙鑫則是履行承諾,不打擾趙小寶睡覺,轉身走向趙小寶剛剛睡過的沙發。沙發承載趙小寶都很艱難,更何況是趙鑫。但好賴是個能睡人的地方,讓趙小寶一個人睡在這里,趙鑫不放心。
趙鑫現在是全神戒備,擔心自己一不留神,趙小寶又跑去找老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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