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嫌馬車靠背不舒服,干脆就靠四爺身上翻看手里《西廂記》,四爺低頭瞟見我看書,敲敲我額頭說︰「你這丫頭,還真看起《西廂記》來?」
我吐吐舌頭說︰「實是這路上沒什麼可看啊。四哥,難道你真沒看過?」我忍不住戲謔地問他。
四爺輕咳兩聲,故作嚴肅地說︰「我看過也不算什麼。你個女孩子,看這些東西不好。」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沖著四爺說︰「四哥,放心吧。我不是崔鶯鶯,不會跟張生私定終身。」
「那你要跟誰私定終身?」
四爺就是這樣,總能我沾沾自喜時候,四兩撥千斤地讓我窘迫,我嘟了嘟嘴,氣結了半天才說︰「我干嗎要私定終身?總還有皇阿瑪和皇祖母給我做主,他們要是不讓我跟我喜歡人一起。我就一輩子不嫁了,別地方我也不去!我就賴四哥家里!」
四爺敲了敲我額頭,卻並沒有說話,我回頭看著他問︰「四哥難道不讓我賴?」
「讓!」四爺輕輕拍拍我頭,又問道︰「你要不要睡一會兒?眼底烏青這麼重。」
我這些日子確仍然睡得不好,倒不再是因為五石散這玩意兒,只是心里太亂,所以睡不好。現四爺說起,我倒還真覺得有些疲憊。也就順勢馬車里躺下,枕著四爺腿睡著了。
難得,我沒有做夢……
「玉冰,醒醒。」
我被四爺叫醒,揉了揉眼楮,嘟囔著問︰「怎麼了?」
四爺聲音里透著笑意說︰「今天營地到了,營帳也都扎好了。」
我使勁眨了眨眼,這才清醒過來。
仍然記得,小時候讀清朝後期一位叫高鼎詩人寫「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趁著東風放紙鳶。」詩寫得真好,可那是南方二月。草原二月?還是冷風瑟瑟呢!
草原上鶯飛草長正是這五月,綠意盎然,生機勃勃。你會有一種錯覺,好像每一次微風吹過,這沒過小腿草就又長高了一些;每一聲百靈輕歌,都有一朵花開放……
我扶著四爺手下了馬車,看著人們營地忙忙碌碌,抬頭問四爺︰「四哥,我想去玩兒!」
「想去哪兒?」
「不知道……」我面前是忙碌皇家營地,身後是遼闊自由草原。我突然有種「回首已是百年」感覺,我悠悠地說︰「只要不營地就好,好找一家牧戶,牧民家里吃飯。這個季節,還有白白軟軟小羊羔!吹吹風,追著小羊跑……」我幻想著自己愛那種生活,不自覺地微笑著。哪怕只是一次,哪怕只是一小會兒,我想過一段自己記憶中、幻想中、午夜夢中那種生活。
四爺很溫柔地笑了笑說︰「好!」他伸出手,問我︰「要不要一起去牽馬?」
我把手放他手心,看著他握緊我,笑顏如花道︰「要!」
我們只牽了四爺烏月,踏雪對此很不滿,鬧了好一通脾氣,我承諾第二天帶他出去跑跑,他才肯安靜下來。四爺看著我和踏雪打商量,听著我一個勁兒地跟踏雪說好話,忍不住一旁輕笑。
已經不是第一次與四爺共騎,不同于上一次略帶羞怯,這一次,我只是安安靜靜靠他懷里享受這一刻相依相偎。
風輕輕地吹過,吹動我頭發,撩撥我心弦,什麼時候開始,我變成這樣活一天算一天,不願去想多?我感受著身後傳來溫暖,心里問自己︰這些眷戀,到底是為什麼?這些信任與乎,又是為什麼?不願去想想嗎?不能好好想一想嗎?為什麼,不仔細看看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為什麼,要像現這樣活著……
「玉冰?」
「啊?」四爺突然輕喚讓我有些回不過神來,我微微側身,抬頭看他。
「你近,常常魂不守舍。」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心里嘲笑自己,我是有多沉不住氣?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可到底什麼都不能解釋,我只是略帶哽咽地說︰「總覺著心里不踏實,仿佛每一日都不能安然度過似。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四爺沉默地看著我,片刻後,單手勒著馬韁,另一只手攬著我肩把我緊緊擁進懷里,他下巴抵著我頭頂,輕聲說著︰「玉冰,從你被皇阿瑪撿回來那天起,你就注定了要卷進我們愛覺羅家爭斗中。可是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說過,我許你一份安穩。」
我幾乎要月兌口說出︰四爺,我多希望,你就是我安穩……
但我只是輕輕「嗯」了一聲,頭向後仰,緊地靠著他。只這一刻,假裝我們是要私奔到平靜安寧未來去……
我和四爺騎馬上,也不去管往哪兒走,由著烏月馱著我們游蕩。烏月也懶懶散散,不肯跑,只慢慢溜達。
好一會兒後,烏月走到一處放眼望去滿是各色花朵地方就停了下來,我看著滿眼風景,笑著說︰「四哥!這里好漂亮!」
四爺下了馬,又把我扶下來,笑著看著我說︰「一到了草原上,你整個人看著就有精神多了。」我吐吐舌頭,轉身往花叢中走去。
真美啊!我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是多麼自由空氣啊!大片金蓮花、黃花、野雛菊還有些連名字也叫不上花朵。一只蝴蝶從我眼前飛過,我花叢里跑著,追著眼前蝴蝶。它淡黃色翅膀,這繽紛色彩間翻動。我一邊追著試圖捉住它,一邊輕聲喊著︰「小蝴蝶!別跑!」
然而我哪里追得住它呢,等我跑不動了,也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它飛走。我目光追隨著它離開身影,忍不住羨慕起這只小小蝶兒,它多自由啊!雖然生命很短暫,可是卻遠比我要自由幸福!它飛舞這樣美好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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