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諾愣了愣神,某種情緒在他的心間蔓延。苦澀的,揪痛的。無法停止的是手指的顫抖。這是從未有過的感受。
這種難過,已經超過了無數螞蟻的吞噬。他想放聲大哭,但他不能。這個時候的哭泣,會讓他顯得莫名其妙。
「好。你完成設計稿之後,記得打電話給我。」
「嗯。我知道。」心緒凌亂的林落櫻草草的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她壓抑,她不知所措,她需要有人肯定她的選擇。她想到顧爾瑜,想到尹嘉靜,如果告訴她們,她們一定肯定她的選擇,會認為她做的這一切都是正確的吧。是的,她的確是需要這樣的肯定。只是,她們的這種肯定在同時也會使她更加的難受。
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為什麼只剩下這一條路可以走?難道就沒有其他解決的辦法嗎?有的,辦法還是有的。首先,她放棄報復蘇家,和蘇涼濼離婚;其次,將林傾城自殺的真相告訴姜宇城,讓姜宇城和鍾彩蝶離婚;最後,她和程景諾抵抗住一切的輿論壓力不顧一切的在一起。
但很快,林落櫻就否決了自己的這個所謂的辦法。第一,她林落櫻不可能放棄復仇;第二,這麼多年了,姜宇城不可能不知道鍾彩蝶背後做的那些事,他如果沒有什麼顧慮,一定不會和鍾彩蝶結婚;第三,她和程景諾可以不顧一切,但後果肯定會非常的糟糕而且,程景諾絕對不會讓她的母親背負他的行為所帶來的後果。當年,也是為了成全他母親的幸福而幾乎放棄他們之間的感情。
林落櫻最具有的就是自知之明,她從沒想過要和鍾彩蝶在程景諾心目中爭那樣一個地位,無論鍾彩蝶對林落櫻有多麼的不好,但她始終是程景諾的母親,這個事實不會改變,他們之間的血緣也不可能改變。她在乎程景諾,所以,不會讓他眾叛親離。
「你眼楮怎麼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杯放在了她面前。蘇涼濼順手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他知道林落櫻在哭,只是假裝認為她眼楮里落了灰塵之類的東西。
林落櫻接過紙張,再次揉了揉發紅的眼楮︰「沒事。可能是昨晚熬夜熬得太久的緣故。」昨天一整晚,她都在回憶。最近的這幾天,她完全活在過去的回憶中。寧願讓那些回憶溺死她,寧願從此只有回憶,沒有現在,沒有未來。
「又畫不出設計稿來了?」蘇涼濼在這個瞬間覺得自己很違心。想問的明明不是這些,想知道的也遠不止這些。舞會那天兩個人將話說開之後,本以為可能再也無法平靜的相處,結果,第二天林落櫻回去之後,兩個人都對昨天的事情保持緘默。這個話題一次就夠了,再多一點足以毀掉兩個人的生活。一個是急切的想要復仇,一個是小心翼翼的想要把人留在身邊。
蘇涼濼覺得他這輩子其實沒什麼想要的,除了林落櫻。
「嗯。總監打算離開皇朝了。他希望他最後一次收到的作品是他在皇朝收到的最好的,為他在皇朝的職業生涯畫上完美的句話。」余濰銘離開的決定讓所有人都表示不理解。身居高位,在這個時候離開,會不會有點遺憾?
「嗯,我也听說了。余濰銘打算去國外發展。」蘇涼濼是听說余濰銘打算給現在的愛人名分。余濰銘其實是不太在乎這個東西的,兩個人在一起,並不需要這一張薄紙的證明……但是念寒玄不同。他這塊千年寒冰就在乎這個,性格扭捏的他,肯定會在乎別人的看法。若不用那些形式讓他安下心來,他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里不知道會怎麼糾結。余濰銘這樣對蘇涼濼說的時候,蘇涼濼油然的升起羨慕之情,能為愛人做到放棄一切,到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去發展,這種犧牲,有多少人願意去做?
若落櫻有一天能夠放棄內心復仇的想法,就這一點,他也會非常的開心。他並不擔心落櫻的復仇會帶給他什麼,他只是擔心,落櫻會在傷害別人之後,進行自毀。這是一種可怕的結局。
「他是為了念寒玄吧!「念寒玄一直擔心的人是他的妹妹,經過林落櫻,蘇涼濼帶她走進了娛樂圈。有了生存方式的念葉讓念寒玄也不怎麼擔心了。倒是在身邊的余濰銘,他怕自己的存在會影響到余濰銘。雖然說現在人的思想觀念也已經有了改變,但並不是所有的人能夠接納他們。這種擔心與日俱增的時候,余濰銘忽然提議,不如去國外吧。反正在國內也沒什麼好牽絆的。余濰銘的父母,早在幾年前就移居荷蘭,若不是余濰銘要執意留下來,他也早在荷蘭了。這次,他正好乘這個機會和父母團聚,也成這個機會,將念寒玄介紹給他父母。
在他決定和念寒玄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打越洋電話告訴了父母這件事。父母到荷蘭也經歷過不少,覺得只要兒子幸福,其他的倒無所謂。傳宗接代這種事情,他們也不怎麼在乎。
父母的開明讓念寒玄也動了心。去之後還是可以回來的,乘著還年輕,多經歷一些總是好的。于是兩個人商議定,處理好國內的事情之後,兩個人就去荷蘭。等他們結婚的時候,邀請幾個關心好的朋友去荷蘭參加婚禮就可以了。」應該是吧。「除了余濰銘現在的愛人,蘇涼濼也沒見過余濰銘為誰做到這種地步。不過,這是人家的事,他只是朋友,祝福就好,「你不是沒有靈感創作嗎?也許海頓的樂曲能給你一些靈感。」蘇涼濼拿出一個盒子來。那是老師的珍藏,這次作為禮物送給他。他知道落櫻每次創作的時候都需要用一些音樂去激發靈感,希望海頓的樂曲能夠幫到她。
「謝謝。還有,對不起。你知道我在為什麼而道歉。」仔細想想,她那天晚上說的的確有些過火了。蘇涼濼的確沒什麼錯,縱使他是說過那些話,但卻從未對她不好過,她沒什麼理由去指責蘇涼濼,也沒有任何立場。
「我知道。我也應該道歉。是我太急于讓你知道我的心意了,有些話未免重了些,你也別往心里去。」蘇涼濼不應該觸踫到林落櫻的禁區,程景諾就是她的禁區。怎麼說都可以,就是不應該提及程景諾。只有這個人,會讓一向溫順的落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具有攻擊力。
「我們這樣是在互相懺悔嗎?不說這些過去的事了。在我畫出設計稿之前,我不想見任何人。如果家里來了客人或是有找我的電話,你都幫我應付下,好嗎?」沒什麼心情去見別人,甚至都不想出房間門。幸好總監已經答應讓她這段時間在家里完成設計稿。
「好。我知道了。希望在我們去日本之前,你能夠完成你的設計稿。」蘇涼濼始終沒有忘記這個計劃,從最自私的角度,他不希望任何人來擾亂他的這個計劃。
「會完成的。」就算林落櫻在這些紛紛擾擾的私事中掙扎,但卻依然沒有忘記,姚錦輝的托付她還沒有完成,必須再去一次新加坡,一定要說服外公回國。這不僅僅是對姚錦輝的承諾,更是給外公一個台階。老人家一生不容易,女兒去的早,不能夠在他的身邊照顧,希望他老了的時候,外孫女可以在他的身邊替母親盡孝。就算外公已經習慣了在新加坡的生活,但卻應該讓他在暮年時分,和自己的親朋好友有一個閑聊的機會。
三月,在林落櫻的撕掉數百張設計稿之後,她終于完成了首先能夠讓自己滿意的作品來。一個小說家,寫出來的故事,首先要感動到自己,而一個設計者,設計出來的東西,首先是要與自己的內心相符的。一件好的作品,反映的往往是設計人要傳達給眾人的意念。
余濰銘拿到林落櫻的設計稿,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設計稿,又很仔細的打量了林落櫻一番︰「落櫻,你最近除了畫設計稿之外,沒做其他什麼事吧?」
鄭拿起余濰銘放在桌上的一本厚厚的相簿翻看,听余濰銘這麼問,頭也沒抬一下︰「沒有啊,一個設計都足夠我哦忙的了。」
余濰銘听言,伸手合上林落櫻手中的那本相簿,那是他和念寒玄的合照,,因為要去離出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所以將那些散落在各個地方的照片都收集起來,那個是要帶走的︰「那你怎麼看上去滄桑了好多。發生什麼事了麼??」
余濰銘關心的眼神,還有他和念寒玄那麼多幸福的瞬間,讓林落櫻鼻子一酸,她撲進余濰銘的懷中大聲哭起來,不管不顧,那種哭聲,在外人听來,就像是余濰銘欠了她好多好多錢不還一樣。余濰銘被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滄桑「這個詞用的太重了,忙著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說你滄桑的。」他哪里知道,只不過是他和念寒玄的那些幸福合照勾起了她這些天的傷心事。
這些天,她除了華設計稿之外,還進行自我折磨。否則,畫一個圖,能讓她如此滄桑嗎?余濰銘希望用這次的作品作為向這個公司的告別,林落櫻希望用這次的作品向程景諾做最後的告別。
「總監。你走了我應該怎麼辦?不走了,誰提醒我哪里做的不對?誰教我怎麼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更重要的是,再也不會有人對他說,只要真愛,就應該義無返顧的走下去。林落櫻哭的稀里嘩啦。
余濰銘無奈的拍拍她的背︰「傻子!我走了之後,你就是總監,哪里還用得著讓別人教你?你雖然進這個行業不久,但是以你的實力,很快會對這一切得心應手的。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這是去守護自己的幸福,你應該為我干到高興。」
守護幸福嗎?總監義無返顧的守護自己的幸福,而她呢?她的幸福在哪里?她的幸福,只有被毀滅的,沒有被守護的。當下,她正在走向毀滅幸福的道路上。想到這里,林落櫻越發忍不住內心的悲傷,附在余濰銘的肩上哭的越發的大聲。
整個皇朝,在林落櫻哭聲的影響下,氣氛特別的沉重。當念寒玄走進皇朝的時候,被這種肅殺的氣氛嚇到了。余濰銘要離開的消息也不會讓整個公司的氣氛這樣沉重吧?他懷疑的走進余濰銘的辦公室,還沒進去是時候就被林落櫻那種放聲大哭給嚇了一跳,以為余濰銘在皇朝,欠下了那個女同事的情債。走進去,看見哭的昏天地暗的,差點暈倒在余濰銘壞中的林落櫻,念寒玄不由的臉一黑。剛和余濰銘認識的時候,他可是聲聲都離不開林落櫻。這個時候,在上演依依不舍的戲碼嗎?
念寒玄看了余濰銘一眼,放下手中的東西就出去了。那是兩個人訂做的戒指,念寒玄今天正好閑著就去拿了,想拿來和余濰銘一起拆的,沒想到卻見到了這種情形。
余濰銘看到念寒玄放下戒指就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他也總不能丟下正哭的死去活來的林落櫻去追念寒玄解釋吧?再說也沒什麼好解釋的吧?這種事,需要解釋嗎?
林落櫻終于起身模了模眼淚,抽抽噎噎的道︰「你去追千年寒冰吧。我沒事。」
余濰銘拍了拍林落櫻的背,安慰道︰「你別再哭了。離別,乃是人間常情。」這才跑出去追念寒玄。
念寒玄並沒有走遠,他就在皇朝的樓下等著,好像篤定余濰銘會追出來似的。
余濰銘小心翼翼的上前︰「你生氣了?」
念寒玄撇了撇嘴︰「我沒有生氣。若是我生氣了,還會在這里等你?」
一向嚴謹的余濰銘這個時候傻乎乎的笑了︰「我就怕你生氣了。去拿戒指的時候,人家說什麼了沒有?」
「倒是沒說什麼?就是很奇怪的問了我一句,哪個女人的手指這麼粗?」
「哈哈,那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老婆就那樣。沒辦法。」
「喂喂,玄,你怎麼還這麼在乎這個稱謂啊!」
林落櫻站在窗前看著樓下這兩個人的笑臉,眼淚還是嘩啦嘩啦流個不停。幸與不幸,就這麼簡單的區分了。
給讀者的話:
我決定要寫余濰銘這對兒~下部小說,一定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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