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真的是小姐。」
听見不遠處有人呼喚和跑步聲,洪玉和丫頭們詢聲望了過去。
年約三四十歲的婦人神情激動的望著她,眼中淚水控制不住的流下來。
「孫媽媽。」雖然去年只在觀音寺倉促的見過一面,洪玉立即就想起她是誰。
再者,香綿香草也在第一時間上前行禮招呼。
「小姐,老奴總算能再見到您了。」孫媽媽緊抓著她的手不放,彷佛怕手一松人就會消失不見「老天有眼,老天爺听見夫人殷切的懇求和期盼,老奴,老奴還以為今天又見不到小姐了。」
她這異常激動的情緒讓洪玉不由得緊張,心里隱隱有著擔憂。
「孫媽媽,你這是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洪玉問道「娘最近好嗎。」
「小姐,夫人不好,很不好。」孫媽媽臉色黯然情緒十分低落「夫人原本身體就虛弱,去年見過小姐後好了許多,可最近不知怎麼回事整個瘦成皮包骨,太醫瞧過藥也吃了很多一直不見起色,每天只盼著能再見你一面。」
「小姐趕緊回來看看夫人,再不看怕是來不及了。」她說著說著淚水又流出來。
「怎麼會這麼嚴重,太醫怎麼說。」洪玉緊張追問著。
「太醫說夫人命若游絲,撐不了多少日子。」孫媽媽擦著眼淚說道「所以老奴這段日子每天就在將軍府外徘徊,希望可以遇見小姐,希望還能夠讓夫人再見小姐一面。」
洪玉聞言頓時呆住,去年見母親時雖然過度削瘦氣色也不好,還不至於會孱弱至此吧。
母親,這世界上唯一愛她如命,視她如珍寶,放她在心中的親人,她不能有事,不能。
「為什麼不派人通知我。阮…爹每天在朝堂上都能見到將軍,只要說一聲…」話一頓她有些質疑。
感受到原主的激動心情,十年的記憶走馬燈快速閃動。
難道那個人渣爹不願意讓母女相見…
父女天性,夫妻情深不會這麼沒人性吧…
不過以他對親生女兒的無情是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可是,面對病重的妻子唯一的念想應該不會這麼絕情吧…
還是韓岳把消息壓著不說…
也不像,那個混蛋雖然可惡不像是這種小人。
她這邊千思百轉不得其解,孫媽媽悠悠然嘆了口氣。
「是老爺不許,老爺下令不準府里的人把消息透露出去,誰敢說出去直接打死。」
「什麼…」她呆住,竟然真是…
洪玉心火騰騰直冒。這個王八蛋還是不是個男人。還是不是個丈夫。轉念一想「那孫媽媽您…」
「老奴不怕,大不了打死我。♀」孫媽媽一臉憤慨。
「老奴是夫人的陪嫁,打小跟著夫人三十多年,夫人最後的心願就是見親生女兒一面。老奴拼死也要讓夫人和小姐見面。」
「孫媽媽。」一股暖流涌入心田,洪玉上前環住她的肩將頭倚靠著。
記憶中這個僕婦是除了母親外,對她真心關懷惜的婦人,每次代替母親到別莊探視她這個被遺棄的孩子,眼中濃濃的憐惜可以瞬間將所有的傷痛抹去,讓她的心平靜安詳。
不知從何時起,她便猶如母親的另一個化身,她心中另一個支柱。
被她環肩一抱孫媽媽不知所措愣住,待听見她親呢撒嬌的聲音。心中被熨得暖呼呼一股母性上涌,笨拙的輕撫她的後背,眼角淚水緩緩滴落。
「小姐,老奴…老奴…」
「孫媽媽,以後你在我面前再也不要稱奴婢。」洪玉看著她的眼楮說道「在這個世界上。你就是我第二個娘親,洪玉只要能力所及定將侍俸你到老。」
這句話讓這婦人頓時情緒失控,抓著她的手就跪了下去,淚水奪眶而出。
「有小姐這句話,老奴心滿意足了,老奴只求將來可以在小姐身邊侍候小姐,老奴謝小姐…」
洪玉心里的激動不亞於她,只恨這在大街上否則真想好好的抱住她狠狠的哭一場。
「孫媽媽你起來說話,我說真格的別再稱奴婢了。」洪玉一時間竟拉不動她。
站在身旁的香綿香草著淚水,一左一右幫著將她拉起。
「孫媽媽,小姐是真心對我們好的,她不喜歡听我們稱奴婢,你就听小姐的話吧。」香綿說道。
「老…我知道了,我听小姐的不說奴婢了。」孫媽媽抹去淚水笑著說
「那我們現在去看母親,現在就去。」洪玉拉著她的手往前走。
「小姐不行,你不能這樣過去,老爺不會讓你見夫人的。」孫媽媽勸住她。
「為什麼不行,女兒要見母親天經地義,他憑什麼不讓我見。」她氣道。
「小姐你听老奴…不听我的。」孫媽媽拍著她的手「小姐你去求將軍,讓將軍明正言順的帶你來尚書府探望夫人。」
「求他?」洪玉瞪大眼楮,心中萬般糾結,想起早上被陳進像看犯人那般對待,她心里就窩著火別扭不想低聲下氣求他。
去求他就欠了份人情,欠了人情就無法理直氣壯。
看她為難的樣子孫媽媽心中不安,該不會像府里謠傳的那樣,說小姐已被將軍嫌棄了。
若是在將軍府的日子過得艱難,現在小姐知道夫人的狀況,若為了要探望夫人和將軍起沖突…
「小姐…」她不由得害怕了,自己會不會做錯反而害了小姐。♀
「孫媽媽你別多想,我會去拜托將軍幫忙的,明天我就請將軍帶我回尚書府看母親,請你告知母親要等我。」感受到她的擔心洪玉說道。
不就是放低姿態罷了,沒什麼大不了。
「小姐,將軍對你好嗎。」她小心翼翼的詢問。
「孫媽媽該不會在擔心我受欺負。」洪玉做了個鬼臉笑道「你看看我這模樣,像是受盡折磨的怨婦嗎?」。
孫媽媽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放下,小姐的笑容開朗神情自在,這是無法造假的。
「是嗎,我要趕緊回去告訴夫人,夫人一定會很高興的。一定會…」她興奮的嗚咽起來。
「唉喲孫媽媽,我印象中你可沒這麼愛哭。」洪玉帶笑的看她。
「小姐你取笑我。」被這麼一說孫媽媽紅了臉不好意思笑了,眼眶中還帶著淚。
「哎,瞧我這記性都忘了跟小姐說,舅老爺也來京城探望夫人了。」孫媽媽拍拍自己額頭「明兒個小姐來就能見到了。」
「舅老爺?是母親的兄長?」洪玉搜尋記憶中並沒有這號人物身影。
「是夫人的二位哥哥,小姐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舅老爺呢。」孫媽媽說著心里酸酸的難受。
何止小姐沒見過,連夫人都有十多年沒見面,好在現在又聯系上,夫人也有娘家兄弟依靠了。
「反正等明天去尚書府就能見到了。」洪玉拍拍她的手「孫媽媽你先回去,我這就回去找將軍。明去去見母親。」
望著孫媽媽一步三回來的背影。她心中思索著晚上該怎樣去拜托韓岳。
「姨娘我們快回去準備。將軍一定會答應的,可以回去看夫人了。」香草笑不攏嘴。
是嗎?再想起早上洪玉暗暗嘆氣,她沒那麼樂觀認為會很順利,現在換她氣短他該得意了。
再想想氣短又如何。她首席幕僚的名號可不是叫假的,難道擺不平那個自大男,她攥了攥拳。
人在屋檐下總得低低頭,待到雨過天青,我…依舊是我…獨一無二的洪玉。
今晚就好好煮頓料理請他吃飯,一個大男人總不至於小雞肚腸愛計較吧。
「走,我們現在就去市集采購東西。」洪玉自我打氣後坐上馬車,既然決定了就立刻行動,為了達成目的沖沖沖。
東大街一趟走下來。香綿香草手上提滿蔬菜水果和魚肉。
「姨娘,您還要買什麼。」看洪玉進入字畫舖,丫頭們奇怪的問道。
「買點紙張。」說話間就挑了些金黑紅白黃各色的紙張,她清點手中的東西「都采購齊全了,快些回楊柳道晚間有些了。」
馬車才進入大門。福嫂迎上來神色很是慌亂。
「怎麼了。」洪玉看看她僵硬的表情,又望向繃著臉的丫頭們「你們一個個臉色這麼差。」
「小姐,將軍已經在里面等您一個時辰了。」福嫂瞄眼大廳壓低聲音說道。
「他來了值得這麼恐懼嗎?」洪玉莫名奇妙看著她們,這段日子韓岳時常進出宅子,她們從一開始的手足無措到習以為常,怎麼現在都是白著張臉。
「將軍沒見到小姐臉色很難看,坐在大廳里一句話都不說。」福嫂說道。
「哦。」洪玉望著大廳瞧了幾眼說道「我去看看。」
踏進廳門果然瞧見面黑如墨的男人,眼眸里還有雄雄火光在閃耀著。
怪不得丫頭們全避到庭院,大廳里也只有見過大陣仗的柳嬸能受得住這氣場,自若的侍候茶水。
「你怎麼來了。」洪玉好奇問道。
「你去那里了。」韓岳沉聲問道。
好歹與韓岳相處半年多時間,由聲調就能查覺到這男人火氣不是普通的大。
「司馬大哥找我有事,在仙客來…」洪玉瞄了眼話才說一半韓岳冷著聲插話「然後呢。」「回宅子換衣裳。」「然後呢。」「去喜悅布莊。」「然後呢。」
他這麼陰陽怪氣的問話讓洪玉心里很不舒服,又不是法官在法庭上問案。
「你這是把我當犯人在審問嗎。」她沉著臉看他「還是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我吩咐不讓你出門。」「三王爺有事相找。」「為什麼不等我回來。」「我請示過老夫人。」「沒事也該回家。」「我去查看店舖帳冊。」二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越發郁悶。
「你是怎麼了,火氣這麼大。」洪玉稍稍耐下性子問道。
韓岳在東奔西跑找不到人時確實氣大了,可在等待的時間里逐漸冷靜後,被她這麼一問也查覺到自己是有點小題大作,偏偏這女人還跟他硬將著,一時還真有些下不了。
「那現在還要做什麼。」「沒做什麼,準備回家。」
「既然這樣,就回家了。」韓岳不自在的咳了幾聲,起身往外走。
洪玉呆呆看著他有些莫名奇妙。卻見走出去的男人在庭院里回頭望著她。
「小姐,將軍在等您一同回府去。」柳嬸抿抿唇低聲說道。
她這才反應過來跟著往外走,讓福伯駕馬車送一程回將軍府。
坐在晚風軒床上,洪玉正憋著股氣,想韓岳回到府里那樣子就不舒坦。
可明天想探望母親又需要他幫忙,心里實在郁悶到不行。
「香綿你去跟金銘打听下韓岳的口味,再問問他今天晚上有沒有活動。」洪玉頭也不抬對在屋外探頭探腦的丫頭說話。
香綿香草頓時眼楮晶亮,臉色的笑容明艷動人。
原來采買這些食糧是為了將軍。
小姐主動在關心將軍了。
小姐想跟將軍改善關系了。
小姐不再排斥將軍了。
「姨娘,您是要親自下廚給將軍張羅晚餐嗎。」香綿歡笑著問道,之前看主子們相互將著氣。她心里是急的上火了。就怕姨娘扭著不敢服軟。
「姨娘心里還是很在乎將軍吧。」香草也是笑的眉眼彎彎。
「停停停。」她雙手做出t字切斷眼前歡樂的笑顏。
「不是你在想的樣子。時間緊迫快去打听,回來我再跟你說原因,快去。」她將香綿推了出去。
香綿果真是辦事能力強,不到半個時辰就打听的清清楚楚。
「小姐。金宸說將軍晚上沒有活動,這二天胃口不大好吃的不多。」
「將軍口味偏酸辣,愛吃大肉和有嚼勁的食物,厭惡黏稠的口感不喜歡甜食。」
「將軍不愛味道復雜的食物,不愛吃魚。」
香綿一邊說著,洪玉一邊草擬菜單。
蒜泥白肉、獅子頭、叫化子雞、水晶蒼繩頭、蔬菜煎餅、涼拌筍絲、醋溜高麗菜、辣炒炸豆腐、蕃茄炒蛋、翡翠羹。
「香草你把之前釀的那壇鳳梨酒拿出來晚上給將軍喝。」
說是說還有些肉疼,食材不多也就只有這一壇,本來是做給自己喝,現在只好拿來巴結了。
擬訂好晚餐。她拿著那綑色紙來到桌旁制作邀請函,香綿香草好奇的在旁觀看。
看她將剪刀舞得悠然自得,一張平淡無奇的紙張剎時生動活潑十分漂亮雅致。
二個丫頭驚訝的口都闔不攏,第一次看到紙張能夠變得這麼與眾不同。
「小姐你太厲害了,這真的好漂亮。哇這個門還可以打開。」香草驚叫連連。
「小姐這個請柬真漂亮,以前在尚書府也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連香綿都驚叫起來。
時間太倉促只能簡易的設計,雖然簡便看在她們的眼里也已是驚世作品了。
「香綿,你親自把這封信交給將軍。」洪玉將寫好的信拿給她。
「有話要帶給將軍嗎。」香綿慎重的放在袖套里。
「不用,里面寫得很清楚,將軍看了就知道,還有你務必要得到將軍肯定的允諾。」她仔細叮囑。
香綿應了聲,拿了信轉身離開。
來到逍遙居外沒有見到金銘金宸,只有侍衛立在門旁,她向前福福身。
「煩請通報一聲,奴婢香綿代六姨娘送東西給將軍。」
不一會金銘走出來將她帶進逍遙居。
「奴婢香綿見過將軍。」她走上前請安。
「听說紅玉有東西要給我。」韓岳眼也不抬看著書案上的資料問道。
「將軍請看,姨娘說里面寫得很清楚將軍看了便知。」香綿將袖中的信件遞到桌上。
韓岳信手捻來,看見紅色信封上二個大字。
「請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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