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律掃了秦安一眼,確認自己之前沒有見過這個人。「你認識我?」
「啊,是的。」秦安有些古怪地看著胡律,眼神有些像是在大街上看見了奧特曼,「你也許不認識我,不過我對你可是久仰大名了。」
秦安朝胡律伸出一只手,「我是秦安,目前在國家計劃專項科室工作。之前我的上司,魏科長找過你,你應該還記得他吧?」
「我記得。」胡律與秦安握了下手,笑著補充道,「那個找白殊跟蹤我的,習慣性會把香煙咬成兩段的男人,我當然記得。」一開始他確實不知道有人跟蹤他,但從莫海市踫到魏科長開始,那輛黑色轎車就一直跟在他後邊,以他的觀察力,識破這樣不專業的跟蹤當然不在話下。
「哈,哈哈……」秦安附和著干笑了幾下,嘴角卻不自覺抽搐起來。早就和魏科長說過白殊不靠譜,下次一定勸魏科長換個合作人。秦安暗自下定決心。不過——秦安打量著胡律,從外表來看,這個笑嘻嘻的少年絲毫看不出是會說出「要指導我,你還沒資格」這種帶著明顯挑釁的話的人。
秦老的眼中閃過笑意,抬手拍拍兩人的肩膀,示意兩人不要再堵在通道中。「我們邊走邊說吧。阿律,小安跟你同年,你們可以多交流交流。」
秦老這句話讓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驚奇。胡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再加上總是帶著不怎麼嚴肅的嬉笑,給人感覺比氣質沉穩的秦安要小得多。胡律笑眯眯地攬住秦安的肩頭,「那以後我會多多向你請教的,小、安。」
就算再沉穩,秦安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十八歲少年,被偽同齡人這麼稱呼,立即忍耐地磨了磨牙,以同樣的重音壓抑著惱怒回應︰「我絕對會好好教導你的,小、律!」胡律依然笑嘻嘻︰「好說,好說。」換來的是秦安越加明顯的磨牙聲。
穿著白大褂的老人在後邊搖著頭,忍俊不禁。
當晚,在秦老的命令下將胡律送回基地,秦安看著基地大院的門合上,拿出手機,撥通了還在莫海處理數據采集器分站差點信息泄露事件的魏科長的電話。「科長!是我,秦安。我見到胡律了……」
幾天後,顧董一直在忙碌的事情似乎告一段落,胡律的軍事訓練被提上日程。作為特殊執行組成員,可以不會站軍姿,不會沖鋒陷陣,但不能連兩三個普通人都打不過,或者拿著槍不知道保險在哪里。
基地的地下二層,比上方大了兩倍的空間被吸頂燈照得一片明亮。隱藏在頭頂和四周的空調設備讓地底的空氣依然流通良好,**的水泥地平整粗糙,顧董從旁邊拖來幾個久不用的軟墊,以防止胡律的初次軍事訓練過于淒慘。
他很容易看出,胡律並沒有任何武學基礎,別說執行組里光頭和阿風兩個攻堅者,恐怕就是身高比胡律還要矮一些的白楓,也能輕易把他放倒。果然,第一次對抗以胡律毫無反抗地被摔到軟墊上,面色迷茫為結束。整個過程不過一眨眼。
第二次,顧董給胡律示範了一下如何踏步能夠在保證速度的同時增加靈活性,胡律似懂非懂地點頭,卻在第一次實踐中左腳絆右腳,直挺挺地摔了下去。經過一個上午的反復示範。模仿,胡律勉強掌握了這種步伐,可顧董放慢速度一出拳,胡律立刻下盤不穩栽倒在地。
——簡直是朽木不可雕!他教導過這麼多人,執行組的所有人都是被他領進門的,這麼多人當中,基礎步伐花了一個上午還不能掌握的就只有面前這一個了。顧董居高臨下地看著胡律,眉頭皺了起來。
「你必須在下一次任務之前至少達到能夠自我保護的程度,否則我是不會讓你出任務的。」執行組一直走的是精英路線,人數少,但個個都有確切的作用,相互配合必不可少。如果多了一個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的成員,那無疑是讓整個執行組自尋死路。
胡律揉著肩膀從軟墊上坐起來,有些不爽地說道,「要自保,我還不需要拳腳功夫。你干脆給我一把槍比較方便——你自己不就是用槍的?」顧董能用槍,他當然也能。
顧董的右手微微一收,挑眉看向胡律,「沒錯。你可以用槍,但如果是不能攜帶槍支的場合你難道要束手就擒?」
「那就用刀,用毒,用**,用異能!」胡律干脆盤腿坐在墊子上,不起來了。「你也看到了,我對空手搏斗沒有天賦!」
何止是沒有天賦!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笨的人。顧董嘴角抽了抽,好歹沒將前面那句話說出來。不過,胡律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是他成為執行組副組長這麼多年,還真沒有一個連基礎搏斗技術都不過關的成員。
顧董下了決心要將胡律這塊朽木雕出花兒,從第二天開始,他便為胡律安排了一張極為嚴格的時間表,從早上睜開眼到晚上休息,每分每秒都投入訓練。胡律兩輩子還沒被這麼高壓政策過,每天晚上拖著腳步倒在床上幾乎都是昏睡過去,**勞累讓腦袋也跟著變得疲乏,想的少了,以往那每兩三天必犯的頭痛病反而遠離了他,訓練期間竟一次也沒有發生過。
這期間,顧董替胡律拒絕了來自研究所、甚至是來自國家計劃專項科室(魏科長)的所有邀請,要讓胡律一心一意地投入訓練。
一個星期之後,莫海事務處理完畢,醫生與幽靈返回京城。一回到基地,兩人就被胡律那嚴苛無比的訓練方式給嚇了一跳。醫生面帶同情地發出了這樣的感慨︰「即使當年面對白楓,副長也沒這麼嚴厲過。」
胡律一邊做著俯臥撐一邊數著數,還沒到五十個,就一口氣泄掉直接趴在了地上直喘氣。幽靈與醫生交換了一個眼神,「才五十個就不行了啊。」
胡律氣得想揍人,顧不上顧董就在旁邊看著,喘著粗氣直接開口罵道,「混……混蛋!從早上到現在我已經被罰了四百六十三個俯臥撐了!」雖然是分開做的,可架不住量大啊。他已經感覺到他手臂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顫抖,酸軟地幾乎抬不起來了。
被罰啊……醫生與幽靈相對無言,攤手嘆氣。
「你們那是什麼表情?!」胡律咬牙切齒,恨不能一個黑棺丟過去。忽然,一道陰影籠罩下來。胡律抬頭一看,是顧董。
「有力氣罵人的話,俯臥撐加五十個!」沒理會胡律瞪大眼楮的模樣,顧董雙手環抱板著臉轉身就走。「醫生,幽靈,你們監督他。十分鐘時間,沒做完,中午的半小時休息時間取消。」
「是,副長!」醫生幽靈兩人異口同聲地應道。胡律申吟一聲,軟倒在地。
六月中旬的一天,顧董罕有的將監督任務移交給醫生,並嚴令胡律必須完成任務,而他自己,卻開著那輛銀色大切諾基去了研究所。前一天治療師打來電話,胡律的身體報告已經完成了。軍部總部那邊胡律的相關證件也制作完畢,正好一並拿回來。
「顧副組長,」與顧董握過手後,治療師立刻進入了話題,「很抱歉讓你專門跑一趟。但是我認為胡律的情況,應該先跟你說明一下。」
作為胡律的上司加領路人,顧董有義務也有權利知道胡律的身體狀況。他接過胡律的身體檢查報告書,心下為這從未有過的厚度皺了皺眉。而接下來治療師的話,也確實驗證了他的預感。
「胡律的情況,可能不太樂觀。」治療師語速很慢,皺著眉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述說方式,「可能顧副組長也注意到了,胡律在很多方面都有相當超前的研究成果,就我所知,他同時涉及心理學、材料學、編程、物理學,並且在這些學科上都到了一個罕有人能及的高度。」
顧董的眉頭皺起。的確,雖然胡律的父親說過胡律是個天才,而包括他在內所有認識胡律的人也確實承認胡律是個天才,但再天才,一個剛滿十八歲,沒有經過任何人指導的人也不應該達到那種高度,尤其是在那麼多的領域同時達到旁人不能觸及的高度。
「一般情況講,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胡律這樣的人的出現根本就是違反常理的。」治療師頓了頓,繼續說道,「不知道顧副組長有沒有听過關于大腦開發的理論?」
治療師隨手在處方簽上畫了一個圓,「這個理論認為,一般人的大腦開發程度只有不到百分之一,學生、教師等從事腦力勞動的人群大腦開發程度會比較高,科學家的大腦開發程度能達到百分之十,他們認為,有史以來大腦開發程度最高的人是愛因斯坦,不過他也只有百分之三十。」
「那麼,如果大腦開發程度能達到百分之百,會發生什麼事呢?」治療師將整個圓涂黑,「如果,超過百分之一百呢?」
顧董看著那個黑色的圓,冷聲說,「任何超過負荷的東西,都會崩潰。」
治療師一攤手,「沒錯,大腦也一樣。雖然不知道胡律的大腦活躍度為什麼會異于常人,但腦皮層過度活躍不是好事,這或許會帶給他強大的精神力、超于常人的思維能力,但同時也會給他造成過大的負擔。我推斷現在的胡律已經處于思維無法停止的強制狀態了,他的頭痛病就是例證。」(注)
顧董沉默了片刻,「期限?」他沒有問後果,因為他知道,崩潰的東西只有一個下場。
治療師停頓了一下,沉聲嘆道,「六年,沒有治療手段的情況下,這是預料的最好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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