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可悲的碳基猴子柏西亞的遷怒，一直持續到了一個宇宙時以後。
回到射箭館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了。杰羅維特對之前做了一下掃尾工作，有意留下了一些能被追蹤到的數據，才搬著自己的電腦回到了寢室。
對碳基身體進行能量補給、截取吸收能夠轉化的能量補給自身、清潔碳基身體的衛生……這些就是杰羅維特的日常行為。當然，除此之外，佔據了他一天之中大多數時間的還是補給資料——借助互聯網的渠道，利用雙眼作為精神掃描的窗口來獲取大量知識和有效信息。
監獄長所需求的信息五花八門，最近他熱衷于從歷史中研究碳基社會的發展，所以除了幾個常備的論壇界面以外，他正在瀏覽的就是一篇歷史文獻。
晚上十點半左右，他听到了門鈴的聲音。
今天晚上留在射箭館的人，除了門口的幾個警衛，就只有柏西亞了。
總算他這次還懂了點禮貌，沒有直接用鑰匙開門。監獄長決定暫時忘記他之前的無禮舉動，大發慈悲地離開房間過去開門。
……然後，見多識廣、知識豐富、無所不能的偉大的監獄長杰羅維特大人，他愣住了。
因為他眼前的情景，實在是有點香艷。
柏西亞現在的姿態……也的確十分惹人遐想。他頭發還滴著水，濕漉漉地貼在頭皮和臉頰上，削瘦的身板上裹著一條浴巾，白皙的腳下是一雙不合尺寸的拖鞋……
何子歡的大腦中自發地冒出了幾個詞︰「誘受」「投懷送抱」「０號」……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監獄長面無表情地驅使精神觸角將這些詞封鎖，探尋地看向柏西亞︰「……館長？」
柏西亞尷尬地蹭了蹭腳，微微低頭，臉頰上浮現淺淺的紅暈。
頓時一大堆詞語突破了監獄長的精神防線︰「極品小受！」「夢中情人！」「艷遇！」「田螺姑娘！」……
杰羅維特︰「……」田螺姑娘是怎麼回事！而且何子歡的夢中情人難道不是秦舒揚麼？！！
果然是低等落後的碳基，在感情上竟然如此的無節操！
監獄長有些後悔自己保留了何子歡的記憶庫，何子歡的「過去」，已經對他形不成什麼參考了。真正重要的東西被儲存在監獄長的精神體中……即使經過了清理，這具身體的大腦開發程度已經超過了大多數「碳基」天才，但是在擁有著更加優渥的精神體時，監獄長當然不會讓大腦的思考來浪費精力。
更何況，精神是會影響**的——如今這具殼子的大腦已經被何子歡同化，形成了思維慣性。不然也不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甫一看到柏西亞，就自發地從記憶中挖掘出各種詞匯。
……是時候該把沒用的東西解決掉了。
不過，經過這麼一打岔，杰羅維特殘余的怒氣也煙消雲散了。他不認為柏西亞會是來投懷送抱的，也並不認為他今天是有意展現自己的零號風情——實際上，柏西亞甚至很可能並不喜歡男人。
于是他又耐心地征詢了一遍︰「館長？」
「啊？」柏西亞手臂下意識地僵直，像是又做了點心理準備，才看向了杰羅維特︰「這麼晚來打擾，十分抱歉。」
「我相信館長不是有意的。」杰羅維特讓開門口，「不如進來再說？」
看柏西亞的情況，八成是真的出于意外。而且他來尋找杰羅維特的目的，以他的自尊心，必然很難說出口。那麼逆推一下，會讓這樣一個背景深厚的少爺半夜衣冠不整地出現在別人門前的是……
在打掃整潔的沙發上坐下以後，柏西亞的態度自然了不少。雖然是坐在軟綿綿的沙發上，他的坐姿也依然端正，脊背筆直。即便現在他還裹著浴巾、頭發滴水，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一種天之驕子般的氣息。
能被梁超那伙人背後的首領暗中忌憚、甚至是羨恨的人，自然不會那麼簡單。柏西亞從小身體不好，又因為綁架落下了病根，但是該有的教育，柏家一樣沒有落下。失去了柏東海，柏家是損失了下一代能夠開疆拓土的大將——但是柏西亞作為繼承人，或許拿不到最多的利益，卻也足以做個守成之君。
而二十年後，柏家的下一代又重新成長起來了。柏西亞所要操心的時間，也不過二十年而已。
親情、家族、利益……是這無數個環節組合在一起，才造就了如今的柏西亞。
所以，他在北西，一定呆不了多久。
已經從網上查閱到某些資料的監獄長下了判斷，精神體微微顫動，對他之後人生的可能性進行無數次推導演變；碳基的殼子卻罕見地面露微笑，將兩杯水放在茶幾上，坐在了旁邊︰「抱歉，館長，我這里沒什麼東西可以招待……」
「不用客氣了。」柏西亞咳了一聲，表情有點不自在，「其實今天我來，是想借點東西的……你也知道，今天我住進來比較匆忙，這個時間，射箭館也已經封上了……有些東西，我那里沒有齊備。」
比如說他慣用的毛巾浴袍、拖鞋襪子，甚至是換洗的衣服……衣櫃里的確有兩身按他尺碼定做的嶄新衣物，但其它東西就未必齊備了。最關鍵的還是……他沒有換洗的內褲了。
柏西亞算不上有潔癖，卻拜那場綁架所賜，絕對忍受不了自己身上的衣物超過二十四小時還沒換洗。即使明天一早，王伯就可以帶人把他的行李送過來，可是都洗過澡了，還要穿著一條隔夜的內褲再過一夜？柏西亞光是想想，就覺得渾身犯惡心。
……惡心著惡心著的結果就是，他莫名其妙地就穿成這樣跑到別人房間門口按了門鈴……
杰羅維特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體貼地問道︰「需要什麼？我前幾天剛剛購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都還沒有拆封。」
這話其實半真半假——實際上，那些洗發水、沐浴露、刮胡刀……甚至包括一打嶄新的內褲，都是這副碳基殼子法律上的母親，鄭雲給他寄過來的。
柏西亞赧然說道︰「我……你這里有沒有新的內褲？」
終于把話問出了口，柏西亞反倒松了口氣。他隱隱有些期盼地看著杰羅維特，希望他能說出肯定的答案。沒有經過熨洗，穿上去肯定不會那麼舒服，但總比隔夜的強吧？
所幸杰羅維特並沒有說出否定的答案，很快就點了頭︰「有，好幾條都沒有拆封。」
柏西亞眼楮亮了起來，又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那就多謝你了。」
杰羅維特轉身回到房間，找出鄭雲寄來的棉質男式內褲。經過了這次的幫忙，柏西亞對他的好感應該也已經積累到一個臨界點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在短時間內突破這個點，並鞏固他們之間的關系。
監獄長口稱「館長」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露出過恭敬的神色和語氣。柏西亞不是笨人，時間一長，他的態度必然會暴露……而解決的唯一方法就是，杰羅維特越過雇主和雇員之間的關系，直接躍升為柏西亞的朋友。
也只有「朋友」，才能得到更多的優待……監獄長眸中閃現光彩，回到了客廳之中。
柏西亞的頭發已經不再滴水了，他正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屋里的陳設。杰羅維特把內褲放在了茶幾上，柏西亞便起身告辭︰「今天晚上打擾你了，多謝你的幫忙。」
監獄長的表情和語氣同樣平靜︰「不用謝，舉手之勞而已。」
並不明亮的燈光下，看著杰羅維特面無表情的臉，柏西亞卻忽然有了開玩笑的沖動︰「別這樣，人家不是都說，滴水之恩應當涌泉相報嘛？雖然我還沒那麼大的魄力，你要是有什麼想實現的願望，還是可以允許的。」
黑發青年微微垂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真的可以麼？那麼我可不可以申請，只讓我一個人做這份工作？」
柏西亞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劉文之前跟我說，在另一個人還沒來的時候，我可以拿兩個人的工資。」杰羅維特試探著柏西亞的反應，「那麼如果另一個人不來的話，我豈不是一直都能拿兩個人的工資了？」
柏西亞笑了一聲，說道︰「這個願望我大概沒法滿足你了，盧浙，也就是設計那套系統的人，他下個月就會過來。這個職位本來也是為他設立的……不過，下個月給你雙倍的工資，這個我還是能做到的。」
杰羅維特也笑了起來，僵硬的唇角微微勾起︰「那就多謝了。」
「不客氣。」柏西亞心情輕松，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天也晚了，你也早睡……啊！」
本來圍得就不怎麼牢固的浴巾，在經過了主人的一系列運動以後，終于散開了。
杰羅維特同樣心情輕松地停住腳步，故作訝異地問道︰「怎麼了？」
柏西亞狼狽地叫道︰「沒什麼！」看到杰羅維特並沒有回頭，他立刻抓著浴巾爬回了自己的房間……還好沒被看見，這簡直太丟人了！
自顧自地惱怒了一會兒之後，柏西亞看向身旁，忽然又意識到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臥槽……！！他剛才借到的內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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