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的安排,超乎預想的順利。
好似一場拉鋸戰突然變作了一邊倒,毫無懸念的斗爭。區區一個小族,即便宸雅神通再大,也不至于能和一個帝國抗衡。
天衍之內的確有許多逆天的神器,但最為凶狠的也不過米婭一類神級的存在,再往上的力量這個空間也承受不了,不至于會有太大的逆轉,更何況幾次以來宸雅都是打著虛張聲勢的派頭。
汐然听過計劃之後,因為宸雅那一句傳言而略做不安的心漸漸安定,于此同時望著神惟精致面容的情緒也愈加的復雜。
無緣無故承了旁人的好,便會化作一種負擔,不知該如何才能償還,這種負擔是她之前從未設想過的。
暮後議事結束,神惟並沒有離開,而是神情自然隨著汐然進了梧殿。
汐然只當平常的陪同他坐在櫻花樹下或有或無的搭著話,腦中不知為何有些混亂,卻也出乎意料的平靜著。
一貫纏綿的夕陽落幕得很快,月上樹梢時,才發覺倚在她肩邊的神惟好似已經熟睡了。雖說微卷的發掩蓋住眼眸,汐然卻能感知到他的呼吸緩慢了,不知何時起也未再搭過話。
輕輕笑了笑,汐然攬過他的手臂,由他倚得舒服些。仰頭時,聲音低緩道,「不知你可是睡著了,所以接下來的話你當我是自言自語也可。」
一點花瓣飄搖而下,浸在月光中只剩浮紗似的瑩白。「我想我是能喜歡你的,移情別戀大抵也不是什麼難事,在我過去的那個世界里,成婚的人再分開都不過稀松平常,我大概只是因為經歷得少了才會這般的念念不忘。」
「等我們成婚之後,汐族便全權的交給你好了,我這樣的人並不適合做一個主上。所以啊,我或許會是個無能的王妃,你若是能包容我,我也定然會好好的努力跟上你。」斂下眼,入目處神惟的手指微微合攏,卻依舊維持著平穩的呼吸。
「無論是因為什麼而開始,我嫁給你,便絕不會負你。」
耳邊平穩的呼吸暫頓,好似融入了月光,無端溫柔。
連整理思緒的時間都無,因為虧欠,也因為玖言早已被判定出局,她只余這麼一條路可走。
樹影輕輕晃動,搖碎了月光,夜風中庭外走近一人,步子細碎,神情微微拘束,小聲道,「汐然姐姐,負責空間節點的幾位法師言道有事要找哥,讓我……」
南溪那般想看又不敢看,小心翼翼垂著眼的神情頗為有趣,想來外頭的傳聞定然極其驚人了。
「殿下將才才睡熟,南溪殿下需要喚醒他麼?」汐然抬著頭,從容道。
南溪厚著臉皮走上前來,先是連連對汐然道了幾句抱歉,才伸手踫了踫神惟,怯弱而低低喚了一句哥。
冰藍的眸光自微啟的睫羽之下傾瀉,含了一絲涼涼的笑意,」你來的時機當真是好得很麼。「
南溪忙望了一眼只做旁觀的汐然,臉更苦了,小聲嘀咕道,」就說導師怎麼平白借我奇雲獸,老狐狸。「
汐然將南溪虧大了的表情收入眼底,兀自無言。奇雲那樣的珍獸換一個傳喚的工作,不曉是哪里虧了。
離開時,南溪率先出院,神惟則站在櫻花樹邊將汐然望了好一陣,但終究不過化作淺淡一笑,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轉身走了。
他的身後擁戴著千萬星光,連背影都似含笑。
……
想是宸雅之事無須過多操心的緣故,汐然沐浴過後縮進被窩,沒一陣便入了睡眠。
原以為是一夜的好眠,但許久沒有做過夢的她卻在夢中遇到一個人。
那個人眯著一雙碧瑩的眸,握著她的手將刀刃狠狠的刺進他的胸膛,鮮血滴落時他卻是笑著的,攝魂勾魄,環著她的腰身輕語。
「主上若是不要我了,便殺了我。」
驚醒之時,天色還未大亮。
屋檐,窗台皆染著墨藍的色澤。
汐然睜開眼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掀開被子起身,才驀然發覺手腳皆乏力得很,身上也像負著什麼東西,沉重得抬不起分毫。
只是細小掙扎的動作,身上的被褥便好似被什麼帶動了一下,發出輕輕摩挲的聲音。汐然神思一陣恍惚,低聲不確信的喚道,「神惟殿下?」
這個房間這個時間能進來的應該只有神惟一個人了,但聲音消散之後,滿室只余空然寂靜。
被褥被人拉開,汐然恍惚而不能動彈之際,背後便貼上來一個人,手臂環在她的腰際。
聲音輕拂在耳邊,涼涼道,」許來神惟殿下並不能將你護周全,不是麼,汐然族長。「
汐然一驚,一時間甚至恍惚與是否還在夢中,但貼著其腰身冰涼手指的觸覺卻明顯的告知著她這確確實實是現實,緩了好一陣,汐然才發覺發出的聲音都是嘶啞而虛弱無力的,手腳也因為想施力而不得的微微發著顫。
臉頰邊因為噩夢而濡濕的發絲被人輕輕撥開,耳邊的聲音更近了些,好像是身後的人支起身子,唇角貼在她頰邊的輕語,「方才是做噩夢了嗎?」聲音恍似徒然變得開心起來,溫柔幾許,「夢到我了?」
汐然眸間一縮,難以置信的移眸睨著不住在她唇間輕舌忝的玖言,絲滑的被子自其肩上滑落,銀發若雪,碧眸妖嬈。
觸到汐然的眸光,玖言彎眸一笑,純粹的淺笑溫順而動人,「我猜對了罷?」
汐然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也明曉自己是中了毒,現在無法移動分毫。眸光沿著他的脖頸一路下滑到胸膛,瞧清楚其上尚未淡化卻已然愈合的傷痕,眯了眯眼,艱難而緩慢道,」你,是來報仇的?「
玖言傾低身子,鼻尖觸著她的鼻尖,舌輕巧的舌忝著她的臉頰唇角,笑著道,」我這樣,像是要殺你麼?「
汐然想到什麼,像是無法忍受一般的側開臉,深深顰眉,寒聲道,「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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