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不過是一點兒金幣,」烏鴉哼了一聲,「也就你們龍族的家伙會如此斤斤計較。」
「你只需要回答,你主人現在有還是沒有一千金幣。」焰尾威脅地吐出一道細細的火焰，擦著烏鴉的翅膀飛過——雖然那烏鴉不是本體，也還是被狠狠地嚇了一下。
「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呢？」烏鴉跳遠了一些——他的主人是上個千年被封印在這里的，金幣什麼的早就一個不剩,而且現在也回不去惡魔深淵，即使回得去,一千年的時光足夠那些新的惡魔把恩格拉爾思的領地財產分個淨光,順便徹底洗去他存在過的痕跡。
想到這里，烏鴉忍不住為自己的主人感到心痛——若是以前,就算用金幣砸死這條龍都沒關系,然而現在，他們身上確實連半個銀幣都沒有。
「看來答案很明顯了。」焰尾拍動翅膀，在地下城堡里亂轉起來，「我大概需要割下他的雙角送給母親，以彌補她可怕的損失。」
「不，別這樣！」烏鴉高喊起來，「請您住爪！主人並不在此處。在這里的是……」
「他不在這里的話，你在這兒干什麼？」
「這里面自然有別的原因，」烏鴉扭捏地收了收羽翼，「您何不寬限我們一段時間呢？要知道，惡魔如果想賺錢的話，總是會有辦法的，別的不說，主人剛剛擄來的那位克里娜小姐，如果向梅里蒂尼家要贖金，就算是幾萬金幣他們也得給——到時候，我們還您一萬金幣如何？」
焰尾思索了一下︰「看起來是很劃算，只是當初你們做過的承諾也不少，卻一個也沒有實現。」一個金幣就是這麼變成一千個金幣的。
「這次我們跑不了——親愛的龍小姐，您也是知道的，深淵的門，還有起碼十幾年才能再次開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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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的黑暗將焰尾之外的人都吞沒了。听不到聲音，沒有光，感覺不到同伴在身邊，甚至也沒有重力，整個人好像浮在沒有邊界的神秘空間里。
雷歐握著寶劍，猶豫著要不要召喚西爾維爾德——如果所有人都處在單人空間，即使進行召喚也不會有被看到的風險，這種幻術如果被戰爭級的寶劍劈上一下，大概也會崩毀吧……
只是，施術者有很大可能性能夠知道幻境里發生了什麼。對方是最為神秘的惡魔，完全沒有可信度的對象，還是謹慎一些為好。若是有必要的話，西爾應該會先召喚他吧。
他劃動手腳，試圖在一片黑暗中挪動，然而周圍沒有參照物，完全無法判斷自己到底前進了還是原地不動。
「這還真是……嗷！」
撞到了什麼東西。看來剛剛是有前進了。雷歐伸出手，感覺模到了水晶一般觸感的東西。接著，視野整個地亮了起來。
這個情景，他無比熟悉。
巨大的魔法爐里正吐出一枚又一枚的龍蛋，另一邊，則有無數幼小的觀賞龍排成隊，咿咿呀呀地等待人類投食。那些龍還沒有處理完全，眼神很是機靈，有些甚至能吐出一兩個詞語。
「別吃！」雷歐喊道，「別吃那些東西！」他撲過去，但撲了空——那些都是幻覺，是他的回憶，是已經發生的事實——無從更改。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因為變異而不受影響，但彼時依然懵懂，並不覺得這種日子有哪里不對。
「好乖，大家都好乖啊。」那個來給觀賞龍喂食的人高興地拍拍手，「大家快舉起小爪子，今天我們來學握手喲~哇，雷歐，不是自己和自己握！」
他的樣子我永遠也無法忘記。雷歐站在那里，正與過去的自己的幻影重疊。不過觀賞龍工廠背後真正的主使者，他根本連半點信息也不知道——僅僅記住這個處于底層的工作人員，對他救出大家的計劃沒有任何好處。
總有一天……
「嘰……嗷嗷嗷————」
一只小龍被機器挑了出來，當著所有觀賞龍的面被捏爆。別的龍並沒有多大反應，依然在積極地完成飼養員示範的握手動作，以得到更多的魔力供養。
「真是可惜啊，」飼養員看著地上的尸體——過不久就會被自動清潔法陣搬走的，「它原來是個對稱的雙色系，可是居然長了新的雜鱗……這樣就連好的雜色系都算不了，哎……真是可惜啊。」
雷歐握緊了拳頭。他默默地轉身，不忍再看自己的回憶——當時的自己也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對，然而現在翻出來看，他卻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也被捏爆了。
他望了一眼幻境中顯現出來的牆壁，想到別人都看不到他，便嘗試著從牆壁的這邊穿過去。
毫無阻礙。
然而在他面前出現的，是安妮的培養槽。這條鈍器級的種龍正以嬌小的龍形浮在里面。在看到那片熟悉的紫色時，雷歐便幾乎忘記這是個幻境，他沖上去——這回的一切真實得多，能模得到那冰涼的玻璃，看得清里面每一個氣泡的浮動。
「安妮……」雷歐呼喚著「媽媽」的名字，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正踏在一團黑氣上，那些黑霧圍繞著他的腳試圖鑽入。
他看到那條龍在培養液中動了一動，隨後身形開始變化，在咒光中化為人形。美麗的紫色長發在培養液中緩慢地散開。
「是我，是雷歐……」雷歐想拔劍把培養槽砍破，這才發現自己腰間空空，西爾剛送他的寶劍居然不見了。
「你在……找什麼啊……雷歐……」安妮的聲音空靈地傳來，她艱難地轉過身子，空洞的雙眼盯著正兀自著急的騎士，「是……這個嗎……雷歐？你為什麼不來救我，還……」
她的月復部赫然插著一把劍，但並不是西爾送他的那一把——那是一把大劍，劍身閃耀著無法掩蓋的銀光，劍柄披著黑色的龍鱗，兩側各瓖嵌著一顆翠綠的寶石。
雷歐倒退了一步，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震驚，腳上圍繞著的黑氣徹底鑽入他的身體，從足部一路往上，一直蔓延到臉部，一雙藍色的眼楮也變深了許多。
「嗚……啊……西、西爾……西爾維爾德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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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您是來了這里。」西爾維爾德站在一個巨大的房間內——雖然面積大，但這里充滿了各種雜物，從骷髏到盛放著女子經血的試劑瓶，還有各種魔法材料和卷軸。而在房間的正中央畫著一個法陣，一只貓安靜地躺在那里，而貓的爪下按著一條黑色的魔紋內|褲。那法陣正靜靜地運轉著，詭異的光線不斷涌入內|褲和貓的體內。
艾斯迪克微笑著攔在愛徒的面前︰「相比之下，你能安全地到這里，我才覺得奇怪啊……果然惡魔的手下才能不足嗎？可是那個幻境，不像是九階的你能破解的呢。」
西爾維爾德丟出一顆已經完全變黑的人魚之淚︰「有這個的話，幻境算不了什麼。老師，你……」
「我等這一天很久了。」法陣已經停下，艾斯迪克走上前去，把那只貓抱了起來，「即使犯下不能被原諒的錯誤，我也……」
他低下頭，神色落寞。貓伸出舌頭溫柔地舌忝了他一下，小爪子抬了起來，竟是在給他擦眼淚。
「伊麗莎，謝謝……」
伊麗莎是艾斯迪克亡妻的名字。這個房間準備著的一切，都昭示著一個事實——
「你是……亡靈法師……」
西爾維爾德震驚非常。他一向尊敬艾斯迪克，而且對方與他的「父親」達斯卡爾交情也不錯，他一直相信艾斯迪克是個溫柔善良——啊，起碼不會做出亡靈襲城、勾結惡魔這樣的事——的人。
「我不會否認我犯下的罪過，」艾斯迪克平靜地注視著他，撫模著懷中的貓，「我也知道，亡靈與生者並不一樣……然而，我就是無法克制……從知道這個魔法起，就無法抵御它的誘惑……但是，有些事情我還是要解釋一下，放亡靈襲擊圖爾特的並不是我，那個人已經被我殺死，沒想到他在死前還來了這麼一招。」
「那您為什麼不把這些亡靈消滅呢？還有惡魔和克里娜的事……」
「這些失控的亡靈還是交給神官來對付的好，不是嗎——而且，我是不會為這種意外放棄十年的計劃的——要是遲了的話，神官就會發現這里的。而惡魔……那並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利用那只烏鴉，可是正巧發生了亡靈襲城，讓那惡魔的封印松動，這時候克里娜又自己撞了上去……」
「您沒有阻止。」
「是的。」艾斯迪克眨眨眼楮，「而且，我還得再做一件虧心事——西爾維爾德，你真的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呢。」
他拿起法杖。西爾維爾德明白對方要做什麼，他快速地計算著已方的戰力——能破除幻境的大概只剩下凡達和精靈先知，可他們現在是什麼情況，他也無從知曉。僅靠他自己，即使再召喚雷歐，要打敗老師也是不可能的。
他抓起一個骷髏，手心滿是汗水︰「等一下，老師！我想學！我想學亡靈魔法！」
亡靈魔法是禁忌的法術，不過最簡單的拼骷髏的咒語，西爾維爾德還是知道的。在艾斯迪克饒有興味的注視下，西爾維爾德念出了咒語，一個搖搖晃晃的骷髏站了起來。
「現在，我們一樣了……」西爾維爾德說，「我不會把您的秘密泄露出去的，我一直就想要學習所有的魔法，禁止掉一種如此精彩的魔法，簡直是不可忍受的事情……」
「我以為你的信仰還算虔誠。」
「魔法就是我的信仰。」
「聰明的孩子。」艾斯迪克滿意地模模西爾維爾德的腦袋，「你這樣的學生，我一向樂意教導。」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修二姑娘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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