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謹林的心思一瞬間轉了幾轉,條件反射的懷疑了一瞬間後便偷偷的又按了一下鎖屏鍵,從座位下直起身時便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神色如常的把屏幕已經關閉的手機還給了季柏遙。
正如之前所說的,齊謹林已經把自己的信任交給了季柏遙。對于狐狸精那些看似荒唐的舉動,她已經鍛煉出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神經和接近盲目的信任。
齊謹林之所以能夠在江湖里縱橫這麼多年,一大原因是她擅長裝傻,凡事不求甚解。
在愛情中‘認真’是個非常重要的事情,但‘較真’就不對了。齊謹林深諳裝傻的真諦,于是干脆裝作沒看見。反正季柏遙是個缺大德的人,那些踹寡婦門挖絕戶墳騙孩子餅欺老實人的事她都能毫不猶豫的干出來,因此面對著這麼一條短信,與其懷疑季柏遙有什麼風流債,齊謹林更傾向于懷疑又是哪個倒霉鬼不慎得罪了狐狸精,于是被季柏遙盯上決心要狠狠惡整一頓。
季柏遙是個愛胡鬧且不肯吃虧的人,即便是沒有人得罪她的時候她要是看人不順眼也能做出扯龍須揭龍鱗的事,真發起脾氣的時候不論是抽筋拔骨還是挫骨揚灰都干得出來。人類最強大的幾件武器分別是金錢,容貌,勢力。相比之下實力反倒是一個可以排在後面的事情。季柏遙是個貨真價實的t800,反正她是少年狐妖前途似海,要錢有錢要臉有臉。仗著自己有三分勢力,季柏遙常常是看著順眼的人往死里捧,看不順眼的則是往死里踩,權衡利弊能得罪的她就得罪,得罪不起的她就哄著。于是脾氣豪爽的二世祖其實也素來有笑面虎與紈褲子弟的惡名。
做演員就是這一點好,不管是真傻還是假傻,看起來都像是真傻。
季柏遙似乎也沒多想,接過手機以後也沒看,隨手裝進了上衣的口袋里,然後沖著齊謹林做了個鬼臉。
「主角的等級還不夠高,你這種等級的選手很容易就會把我辛苦練出來的主角弄死的,不給你玩。」
齊謹林知道她是在給手機找借口,自然也不會拆穿她,別扭了幾句以後就不再提。
季柏遙是個食家頑主,以前也曾來過幾次a城,a城之中吃喝玩樂的好去處早就被她模了個一清二楚。于是此時齊謹林也放心由她當向導,季柏遙說要去哪里都只乖乖等著看驚喜。齊謹林今天早上睡了個懶覺以後才去機場,飛到a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到現正好是快到了晚餐的時候,盡管天色還沒暗下來,不過也還算熱鬧。旅游城市到處熙熙攘攘,季柏遙東扯一句西扯一句,也不算無聊。
這幾天人在外地,狐狸精放肆的大吃大喝了許多天,季柏遙是個寧可居無竹不可食無肉的家伙,為了遷就齊謹林一直以來堪稱娛樂圈減肥小標兵的飲食習慣,季柏遙特地把晚餐地址選在了一家口味相對比較清淡的淮揚菜館。齊謹林對海鮮的耐受力還算強,于是也挺高興。
「怎麼著,附庸風雅,還吃上紅樓宴了?」
狐狸精裝腔作勢的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滿臉高貴的往齊謹林身上一瞥︰「哼,大爺讓你吃什麼你就吃什麼,挑三揀四小心被嗶——」
惟妙惟肖的模仿了一聲電視里的消音效果,齊謹林臉上一紅,扭過頭裝作沒听懂季柏遙的話,認認真真的看起手上的菜牌。在季柏遙在場的情況下,任何菜牌都是浮雲,齊謹林權當是在看彩色圖冊,五顏六色的好不漂亮。
這個地方經營的不錯,室內裝修也是仿古風格。a城作為旅游城市,有幾條河穿過其中,齊謹林與季柏遙如今所在的地方就眥臨河岸,夜幕低垂,河中有幾艘同樣是仿照舊制造的古風畫舫穿過,光鮮亮麗的燈火映照在河面上,從水面上反射出陣陣光芒,隱約有絲竹聲傳來,一時間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還算不錯?」
齊謹林喜歡清靜,不同于季柏遙對高科技的青睞,她偏好相對原始一些的環境。雖然大多數時候她還是喜歡柔軟的沙發和席夢思,但單純從審美角度上來說,這種古意盎然的情境她還是很喜歡的。
「不錯。」
季柏遙有幾分得意,輕快地晃來晃去︰「我買了。」
「啊?」
對于自己的家世,季柏遙還是有些矛盾的。既不願意被人說是二世祖,又喜歡仗著自己可以隨便刷卡而欺軟怕硬。于是相對折中的辦法就產生了︰投資。
藝人的收入與開銷成正比,盡管動不動就有所謂的‘千萬代言’入手,但扣了稅再扣掉公司抽佣,剩下的也沒有那麼客觀。加上不得不在衣著打扮和日常生活上砸錢充門面,一個不小心就會入不敷出。季柏遙這種花錢如流水的人更是經常鬧出經濟危機,要不是手里有家中的花紅支撐,她的收入想要負擔起她那種紙醉金迷的日子,恐怕有些困難。
不願意被批啃老的季柏遙索性靠著商業投資去玩些利滾利的把戲。白手起家固然難,然而在本金闊綽的情況下,想要錢生錢就簡單了不少。季柏遙每年固定抽出一部分錢交給理財顧問,到處投資有利可圖的事業,于是手中握著幾條千萬代言的季柏遙名下的商業產業也有不少。時下听她說買下了這家店,齊謹林雖有些意外,但是倒也談不上吃驚。
「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這家店,在旅游雜志和飲食雜志上都見過不少次。前幾次來a城的時候特地來過幾趟,這次總算是談下來了。」
齊謹林不以為然,什麼叫談下來了,搞不好又是釜底抽薪強買強賣的勾當。不過季柏遙有投資小天後的綽號,這麼多年七七八八的生意買賣做下來積攢的經驗不可謂不多,齊謹林倒也不擔心她會蝕本。
「這里是黃金地段,雖然貴了點,不過年盈利也挺可觀。掛在season名下的話,收回成本的周期也不會太長。」
「臨河酒家,樓下是游船畫舫,我看你這是有要開青樓的意思。」
季柏遙嘿嘿一笑︰「正所謂山外青山樓外青樓,我要是哪天真做上這行的話,你還嫌棄我不成?」
……什麼山外青山樓外青樓……讀書太少真是不行。
齊謹林拱了拱手,拿出了拍古裝戲時候的神色,含著笑說道︰「季掌櫃言重了,您要是能從紅倌變成鴇母,也可以說是改革開放了。」
狐狸精沒形象的啐了一口,開始對桌上的蟹粉獅子頭發起總攻。齊謹林也不知怎麼回事,忽然心思一轉,莫名的開口問她︰「你這幾天在a城就忙活著這個事情,所以一直也沒回來?」
季柏遙忙著吃東西,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神色如常,全沒有隱瞞了什麼事情的樣子。齊謹林心中便有些不悅,到不至于因為她這麼敷衍一句就對她產生出什麼懷疑,只是覺得季柏遙這樣隱瞞沒什麼必要。不過也無非是件小事,齊謹林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一頓飯還沒等吃完,這件事就被她拋在腦後了。
華燈盛放,車水馬龍。季柏遙似乎是涌起了約會的小浪漫,吃罷了飯後抹了抹嘴巴拍拍肚皮便打算帶齊謹林一起出去到河邊逛逛。這已經名屬季柏遙的酒樓名下帶有幾艘小船供土豪客人裝腔作勢,小船不大,拋開艄公不算,載客量也只有區區四五人。有裝修豪華的花船,也有純古風的簡樸木船。所謂吹面不寒楊柳風,晚風暖,齊謹林本來是個懶人,沒有飯後散步的心情,不過既然坐船不用走路,她也就隨季柏遙去了。
小土豪與假女神登上了一艘做舊的木船,雖有幾分過于返璞歸真的孤清,但卻是風光正當好的光景。艄公不說話,季柏遙也離奇的沒開腔。小船輕搖,狐狸精的浪漫約會安排的很成功,水光迷離,氣氛正濃。
隱隱約約飄來各異的歌聲,大多是地方語的小調老歌,軟語飄來,齊謹林听不太懂,季柏遙卻明明白白,其中有個旋律相對清晰些,季柏遙也開了口,九聲六調咬字清晰的跟著念起來。
「晚風像夢,在悠悠流動……風中借出今晚讓心去相擁……」
季柏遙聲音很好听,可唱歌的時候卻少得很。低低的聲音被風送進耳朵里,齊謹林雖然不懂,卻也听得舒服。轉過頭去看季柏遙,狐狸精恰好也哼著歌在看齊謹林。眼神溝通,忽然有些特別的曖昧在船艙里。
艄公在船尾,齊謹林與季柏遙在船艙中兩兩相望,朦朦朧朧的晚上,名為愛情的氣息在兩人的身邊流淌而過。大抵是愛情片拍得多了,人對浪漫的氣息也更敏感一些。齊謹林依靠在季柏遙身邊,無言的把額頭抵在了季柏遙的肩頭,聞著狐狸精身上的味道。
季柏遙沒有固定的香水,也沒有用香水的習慣。偶爾想起來才挑一款自己喜歡的味道用一點,今天的狐狸精身上有涼涼的薄荷與蓮花的味道。
「薄荷?」
「睡蓮。」
「嗯……」
一時間又沒了對話。齊謹林忽然有些惋惜這時候沒有個攝影師跟在自己身邊,否則若有幸能拍下現在兩人的照片,許多年過後一定是一段好回憶。季柏遙仍有些痴迷的看著船外河面遠景,跟著隱約的歌聲繼續哼唱。水波輕拍過船舷,發出一聲聲不太有節奏的水聲。
「我今夜夢是否你未來夢……可否獻出心意在今晚交通……」
歌聲與季柏遙身上淡到幾乎聞不到的香水味攪在一起,齊謹林忽然覺得這首歌好听,即便自己不明白歌詞也覺得朗朗上口。
「博盛沒想過讓你去唱歌嗎?」
季柏遙的聲音沒停下來,依然隨著音樂合唱,到了段落告終時才回答。像是怕沖垮一室的溫柔,她的話語里沒有她一貫的嬉笑,只是用輕輕的聲音和有些緩慢的語氣︰「……你想我去嗎?」
「只要唱給我一個就夠了。」
「……嗯,好。」
說完伸出手攬著齊謹林的腰,縮短了兩人原本就不寬的距離,在晚風里擁在一起。季柏遙側過了頭,用唇瓣觸踫著齊謹林的額頭,溫暖而柔軟,散發著一種有些過度純潔的浪漫。
收到了接吻訊號的齊謹林用鼻尖蹭著季柏遙的頸間,狐狸精白色的襯衫領口上好像蘊含著一種讓齊謹林覺得安心的性.感。抬起頭與她擁吻。這個吻意外的純粹,沒有舌尖的溝通觸踫,只是略有些干燥卻溫軟的唇,反反復復蜻蜓點水般的蹭著對方。即使沒有洶涌的,也一樣讓齊謹林在雙唇交接時覺得沉迷。
「我愛你。」
不知何時起又響起歌聲,老歌的旋律盤旋在耳邊,卻像是為季柏遙心意而伴奏的歌曲。齊謹林不願意老套的說我也愛你,于是語意不明卻清晰堅定的應了一聲,然後繼續靠在季柏遙的身上。
晚風漸漸有些硬了,席間那幾盅薄酒帶來的暖意也隨之散去,不知何時起開始有些涼意。齊謹林便把季柏遙原本環繞在自己腰間的胳膊搭到自己的脖子上,狐狸精的手垂在自己肩頭,于是齊謹林一邊倚在季柏遙身上听著她的歌聲,一邊無意識的擺弄著她的手指。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像是什麼都在想,又像什麼都沒有想。只記得她聲音悠長婉轉。
夜色濃重,燻神染骨。
作者有話要說︰浪漫嗎?
歌詞來自徐克在1984年導演的電影《上海之夜》,歌名《晚風》,原唱葉倩文
(暴露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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