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鏡把白霖帶進最近的商場,直奔男裝區自己常穿的牌子,讓導購員給白霖推薦一身。
導購小姐果然比唐一鏡更懂品味,白霖穿著淺色格子襯衫,卡其色休閑褲從更衣室走出來的樣子,叫唐一鏡眼前一亮。豈止是唐一鏡,連看過無數人試穿的導購小姐都雙眼放光。
五毒少年的身體修長縴細,但又絕不瘦弱,充滿力量,簡直是徹頭徹尾的衣服架子。
唐一鏡又買了兩套衣服帶走,讓白霖剪掉商標,直接穿著身上這套走。
穿上合身的衣服之後,白霖的回頭率更高了。
唐一鏡只當沒看見,眼不見心不煩。
唐一鏡帶著白霖,在商場的每一層都逛了一圈。商場里每層賣的商品各不相同,也算是包羅了現代社會物質生活的方方面面了。白霖對電子產品尤其有興趣,唐一鏡想了想,抽出信用卡,頗為土豪地幫白霖買了個水果5。這樣兩個人萬一走散了,還能聯系上。白霖身無分文,又不識路,走丟了比走失家中小孩還難辦。
唐一鏡家算得上有錢階級,唐一鏡倒也不是啃老族,找的設計師工作有項目的時候忙得坑爹,沒項目的時候很是清閑,收入還不錯。最近唐一鏡剛剛被批了一周的假,因此能出來陪白霖逛街。他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寬裕舒心,多養一個白霖也毫無問題。
買了手機又辦了卡,唐一鏡幫著設置好,把自己的手機號也輸進去,交到白霖手上,教了他怎麼使用。
白霖听了一遍就點點頭,表示記上了。
「你給我的這個‘手機’,是很貴重的東西嗎?」白霖握著手里的小巧金屬塊,忽然問。他的雙眸晶亮。
「不貴重啊,」唐一鏡訕訕地笑,「我們是兄弟嘛,兄弟。給你買什麼我都樂意,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不用放在心上
白霖看著他,默默把手機放進褲兜里——學唐一鏡的樣子。
當然,等唐一鏡日後從「直男」的錯覺里醒悟過來時,他才發覺他以前老是說這種操蛋話。前半句義正辭嚴地表明自己是兄弟情義,後半句又曖昧旖旎有如情話。
簡直就是渣。
又逛了一會兒,唐一鏡尿急,問了白霖,白霖搖頭表示不用,唐一鏡就把拎著的幾個衣服袋子塞到白霖手上,自己去洗手間了。
進去之前叮囑白霖在外面等自己,一會兒就回來。
等唐一鏡解決了生理問題出來,頓時驚呆。
白霖呢!
洗手間門口早已不見人影。
白霖絕不可能自己走開的,怎麼會不在了?該不會被人拐走了?
唐一鏡心慌起來,對這個世界來說白霖還單純得像一張白紙,不小心被騙了真的很有可能。
還好他慌歸慌,還沒有喪失理智,片刻後總算想起來,掏出手機給白霖打了個電話。
多虧了他的先見之明。
然後電話順利接通原來白霖剛才只是送一個哭鼻子的小朋友找她的父母現在正回頭找他。
——才沒有。
事情根本沒這麼順利。
手機鈴音在空響著,對面沒有人接,也沒被掛斷。
唐一鏡緊張得手都在抖了。
唐一鏡握著手機在樓層里快步走,一邊四處張望。他問遍了這層樓的導購員,有沒有看見一個穿襯衫短褲、十五六歲的男孩子,竟然誰都沒有看到他的去向。
唐一鏡強迫癥般撥了一次又一次電話。
正急得滿頭大汗之時,忽然有個衣著怪異的男人走了過來。這人在大夏天穿著黑風衣,用兜帽蓋住半張臉,看著像神經病。
「找、白霖?」
這個男人語音古怪,像是並不熟諳這種語言。
唐一鏡下意識地點點頭。
然後他察覺到迫面而來的危險氣息——
男人緩緩勾起唇角,笑了。
唐一鏡幾乎是瞬間就轉過身,拔腿就跑。下一刻,男人倏然現身于他面前,只是最平靜地伸出右手,指甲上泛著蒼藍冷光,輕輕一彈——不知道彈出了什麼東西射中了他,唐一鏡立刻動彈不得。
唐一鏡深深痛恨自己為什麼不是游戲中那個犀利炮哥,能夠一個浮光掠影解除控制並且隱匿身形,再給這個男人讀一發追命箭。
男人走在前面,唐一鏡身體不受控制地跟著那男人走,心里雖然清醒,卻無計可施。
商場里雖然人來人往,卻是沒一個人發覺異常。就算覺得這黑衣男人奇怪,估計也沒一個人敢上來問的。
眨眼間,男人已經把唐一鏡帶進了樓梯,向上走去。七層以下是商場,上面全是公司租用的辦公層。八層以上要坐特定的電梯才能到達,一般來購物的顧客走到八樓,就會被樓梯間門上的鎖阻擋。
到了八樓,唐一鏡發現那把鏈條鎖不知何時已經斷成了兩截,頓時心里一寒。
那男人把唐一鏡帶上了十四樓。
一口氣不歇地爬了十幾層,唐一鏡雖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但腿酸還是腿酸啊。緊張之余,不由暗暗吐槽這男人居然不坐電梯。
是和白霖一樣,也是從那個世界穿越來的人?
唐一鏡突然想到這個可能。奇怪的口音,超乎尋常的力量……
到了十四樓,男人總算從樓梯口的門走了進去。這一層被一家公司全部包下,但這時候,樓層里寂靜無比。公司前台空蕩蕩的,想見里面也沒有人影。唐一鏡瞥見那個公司標示,恍然大悟,這個公司前幾天才被曝光,因為運轉不良老板卷款潛逃,這男人能找到這麼個地方,也真是湊巧。
不容他多想,男人已經領著他走了進去。
里面是個寬敞的大廳,連桌椅都被人搬走了,只余下灰塵的印跡。地上散落著被主人拋棄的雜物和盆栽。
唐一鏡第一眼就看見了原先就在這大廳中的兩個人。一進大廳,那兩個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們。
「白霖!」唐一鏡在心底呼喊,可惜根本叫不出聲音。
男人倏然退到他身側,伸手扣住了他的脖子。被冰冷的手指扼住了喉嚨,唐一鏡的心髒幾乎因為驚恐而驟停了。
白霖的雙眸注視著他,他已滿身鮮血,但那樣清澈的眸光,仍是令唐一鏡鎮定下來。
他們曾經並肩戰斗過許多次。
雖然自己現在毫無力量,但白霖仍是最可靠的隊友。
白霖的手中握著蠍心忘情,一對彼此纏繞的靈蛇在他腳邊游動。他的臉上沾了血,那殷紅斑點在他蒼白臉上,有如雪地紅梅,冶艷慘然。
和他對峙的那個人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是已經不行了。
挾持唐一鏡的男人皺眉看了同伴一眼,說了句什麼,唐一鏡沒听懂。
他詢問地看向白霖,白霖似乎明白他心思,淡淡地開口︰「你的同伴的確死了。你來得太晚,他一個人對付不了我
一句話既回答了那男人,又給唐一鏡當了翻譯和現場解說。
下一刻,扼住喉嚨的手收得更緊,男人又語速飛快地說了一句。唐一鏡就算听不懂,也明白這是在向白霖威脅。
但白霖只答了一句︰「我不能交給你
即便白霖不說,自己就看不出來嗎?唐一鏡滿心痛苦,自己何曾成為過白霖的拖累?若我手中有弩,定要與你並肩作戰啊,白霖!
男人聞言冷笑,白霖不再言語,舉起蟲笛,身後幻化出巨蛇之影。
出手就是殺招!
帶著強大力量的招式來到眼前。男人將動彈不得的唐一鏡一把推向前,自己向一旁沖出。
面無表情的白霖,沒有絲毫撤招的跡象。他沒有向唐一鏡的方向看上一眼,立刻同那男人交上了手。雌伏在他腳畔的靈蛇猛地竄出,亮出森然獠牙。
唐一鏡閉目等死。他不怪白霖,是自己弱小無力。
身體迎面受到了招式的撞擊,唐一鏡噴出一口血,覺得靈魂都出竅了,從身體漂浮而出,懸在上空。
恍惚間他看見自己的身體倒在地上,被炫目紫光吞沒。
……
我死了嗎?
唐一鏡睜開眼,眼前卻是白霖蒼白的、帶著血跡的臉。他正朝自己伸出手來。
唐一鏡握住他的手——那手出乎意料的冰冷,站了起來。
身體完全沒有痛感,也沒有哪一處不便,就像全未受傷一樣。白霖卻在拉他站起時踉蹌了一步。唐一鏡幾乎出自本能地把他抱進懷里。
「你……受了很重的傷
白霖靠在他肩上,沉重地喘息,聲音很低地說道︰「我沒事。我已經給自己治療過了,休息一下就能恢復
唐一鏡扶著他慢慢坐下,解開他的衣服。胸月復上有幾處傷口,出血已經止住了,但唐一鏡清楚,看不見的內傷才是最嚴重的。他用月兌下來的襯衫替白霖拭去臉和身上的血跡,幫他換了一身衣服,然後扶著他走了出去。
臨走之時,唐一鏡留意了一下大廳里,那兩個人應該都被白霖干掉了,但此刻廳里雖有幾攤觸目驚心的血,並沒有尸體。
「他們逃走了嗎?」唐一鏡忍不住問。
「是消失了
唐一鏡有心再問,又見白霖疲憊虛弱的樣子,連話都無力說,便自覺地閉嘴了。有什麼話,等白霖恢復過來再問不遲。
還好,尸體消失了,恐怕這兩個人也不是有戶籍的。就算有血跡,沒有人失蹤,找不到尸體,想必警察也無從立案追查。唐一鏡又轉頭四下里看了看,沒有看到攝像頭之類的東西。
「怎麼?」白霖低聲問。
「沒事在說出口之前,唐一鏡都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能這麼溫柔。
白霖需要治療。
唐一鏡一邊扶著他走向電梯,一邊想,如果去醫院就診,白霖的身體也許會被發現與平常人不同,那就麻煩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白霖帶回家。
白霖身體無力,唐一鏡一只手挽過他的腰,讓他把手臂繞過脖子搭著自己的肩,將幾乎整個身體的重量支撐在自己身上。白霖比想象中還要輕,唐一鏡扶著他走了一路也沒覺得吃力。只是一路上,人人都向他們投以異樣的眼光。唐一鏡心里明白大概是被當成了基佬,除了苦笑倒也毫無怨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