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驍剛邁出步子,突然,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
「靜夠了沒，靜夠了回去休息。」
卓驍雙腳像被定住一般站在原地。
夜晚空曠靜僻,淡淡的呼吸聲混入風聲,傳入耳內。或許剛才想的太入神，他甚至沒發現戚刃什麼時候出現在他的身後。
一高一低的身影佇立著，影子混在一起，在地下無聲地拉長。
半晌，卓驍開口。
「我不能回去了。」
「別說廢話。」戚刃道，「我沒空陪你任性。」
「我回去干什麼,」卓驍猛地轉過身，對上戚刃黑沉深邃的雙眼,「是不是我今天真把你咬了,你就滿意了？再來一把團滅，咱們重來得很好玩是吧？還是你想說禁止我用異能，讓我跟個廢物一樣跟著軍團四處溜達？」
「卓驍！」戚刃低喝一聲。
「或者你把這件事當著軍團所有人的面說清楚，我就不信到時候還有人覺得我留下是個明智的選擇！」
一陣天旋地轉，卓驍回過神，已經狠狠摔在了地上。下巴幾乎磕變了形，泥土進了滿嘴，嗆得卓驍咳了兩聲。
「我既然把你留下，就有制得住你的辦法。」戚刃看著倒在地上的卓驍，語氣平靜，「別再重復這些沒用的話。跟我回去。」
卓驍一動不動趴在地上，不再說話。他能感覺到戚刃的目光，就像曾經一樣，雖然冷淡，卻帶著足夠的耐性和難以覺察的溫和。
正如顧一白，即便是懷疑確焀，還是忍不住以平常的態度和他說笑打鬧，別扭地關心。陸讓，顏映，紀炎，左襲，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沒有變過。
正因為這樣……他更無法再留在這里。
半晌，卓驍忽然緊閉起雙眼，腦中浮現出一個地方。片刻，眼前的景物漸漸扭曲，旋轉，緊接著，身體像被劇烈摩擦一般，一陣炙熱的鈍痛，卓驍猛地睜開眼。
身下是水泥地面，抬眼一看，戚刃已經不在身邊。卓驍吐了吐嘴里的土，抹了一把臉，站起來。
四周的地方很陌生，但已經不在a市。
成功了。
早在上一世，他就已經注意到，執行任務中突遭反噬，醒來之後偶爾會出現在不同的地方。當時他沒當回事，以為自己失去知覺前記錯了，但如今想來，並沒有那麼簡單。
他的反噬代價太大，完全是以異化成喪尸，吞噬另一個異能者的全部能量為前提。雖然這個反噬讓他自己很接受不了，但在這個前提下，他不可能只和普通的自然系異能者一樣，只能夠通過反噬的平衡控制「電」這一種能量。
而從被戚刃所咬，兩個人卻一起回到過去來看，也許正是源于他的另一種異能。
操縱空間。
正是書上記載的，未曾真正出現過的雙屬性異能。
戚刃想必也沒注意到這一點，所以沒能夠阻止他。
只不過似乎應用的還不夠熟練，他本來想直接移動到方銳所在的基地，如今看來，似乎他自己也不知道移動到了什麼地方。
卓驍向四周看了看，不遠處是一個花壇和二層公寓，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這里似乎……是他們最後一夜住過的地方。
「組長，我跟你商量個……」
卓驍推開臥室的門，手頓在門把手上。
臥室的燈已經熄了，只有床頭的台燈亮著微弱的光，戚刃躺在床上，與其說是睡覺不如說閉目養神，外衣也沒有月兌，頭靠在枕頭上，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被單，被單的一端滑到胸前。
「……事。」卓驍尾音不由自主放輕，說了一半的話咽了下去，向屋內看了看，然後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
難得踫見戚刃睡著的時候，以平時戚刃的樣子，還真讓人想象不到這種人也會和正常人一樣全無防備地睡覺。這種感覺就像發現明星也會在廁所里被喪尸咬一樣稀奇。
卓驍悄無聲息地走進去，在床前停下，手撐著膝蓋，彎□，饒有興致地觀賞起戚刃的睡臉來。
這種機會平時可不多。想當初他剛進軍團曾經一百次明里暗里想要干掉戚刃，結果沒想到就算是對方洗澡也佔不著半點兒便宜，反而被摔得手
臂喪失功能三天。最後真是……想不老實都有難度啊。
不管怎麼說，雖然戚刃平時的脾性不是很讓人能夠恭維，但教人的時候，卻意外地很有耐心。
卓驍進軍團一年，由最初對異能毫無所知，到如今，完全是戚刃手把手把他帶到這個程度。即便最初不服又看不順眼的時候惹出過不少亂子，但如今模著良心，他得承認他真挺佩服這個人。說不上是對真正強者的敬佩和仰慕，還是一手把他帶到現在的感激，或者是一年來在末世的闖蕩顛簸，那種逐漸近似親人的感情，讓他對戚刃莫名覺得漸漸親近。
卓驍半蹲下來，突然看見戚刃裹在黑色手套里的手。
睡覺也不摘？卓驍有些驚訝，隨即眯起了眼。組長手套下的手什麼樣，早就成了軍團未解之謎之一，如今正好有個機會試探試探。
一手捏著中指指尖，卓驍堂而皇之地把手套扯了下來。
卓驍微微一驚。那只手像一塊雕刻的白色大理石，血管隱隱現出青色，毫無生氣，不像活人的手。一片冷氣從手上冒了出來。
突然，手腕被強勁的手力反手擰住，卓驍冷不防被制，低聲悶哼了一聲。
毫無睡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半夜不睡覺，來這兒夢游？」
卓驍只覺一塊冰禁箍在手腕上，倒吸了一口冷氣，「涼！放開！」
像是故意為難卓驍，手在手腕上停留了一會兒，才慢慢松開。
「嘶……」卓驍立刻用左手去焐，「冰死了，你冷氣制造機啊，再握一會兒血管都要被你凍上了。」
「告訴過你好奇心不要太泛濫。」戚刃說著，坐了起來，「找我有什麼事？」
「原來如此。」卓驍在手腕上摩擦了半天，終于緩了過來，「自由操縱外界溫度，無法控制自身溫度，這就是你的能力和反噬？」
「說對了一部分。」戚刃的語氣毫無贊賞的意思。
「那我幫你焐焐吧。」卓驍難得善心大發，「看你一個人天天跟冰窖似的，也怪可憐的。」
戚刃似乎微微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床邊正好有一個空位，卓驍掀開被子，爬了進來。一邊補充道，「不用謝我。」
被窩里雖然稱不上暖和，但也不冷。估計是大衣隔絕了戚刃身體的溫度。卓驍一手墊在腦後，枕上了枕頭。
要說動機完全是心血來潮。原來部隊野外訓練的時候，趕上冬天，雪地里只有一堆篝火，又沒有充足的衣服保暖，跟人抱團睡也都是常事，反正兩個大老爺們也沒什麼忌諱。如今卓驍出于好心跟戚刃躺進一個被窩里，突然覺得有那麼些不對勁。
身體緊貼著戚刃的身體，暖熱的呼吸落在頭頂，卓驍雙眼直直地盯著天花板，不知怎麼感覺一向通暢的氣管有些呼吸不暢。
「咳，那個。」卓驍沒話找話，「你量沒量過你體溫是幾度？」
「零度。」
「那血管不是都凍住了？」
「可能。」
「那海綿組織不是也凍住了？」
「……」
卓驍腦子里亂糟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月兌口道︰「那你ml的時候怎麼辦？」
「……」戚刃頓了頓，不知怎麼頓得有些意味深長，「你很關心這個？」
「……」
卓驍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什麼，臉「唰」一下就紅了。
卓驍立刻清空了大腦，滿口若無其事，「我就問問，都是男的，問問這個不是很正常。」
耳邊似乎響起了一聲低沉的輕笑。
被子里已經焐出了熱氣，卻越發燥熱得讓人難安，卓驍下意識掀起被子，翻身下了床。
重新站到地面，卓驍深吸了一口氣，也覺得自己的行為前後有些不搭調，清了清嗓子，「那啥，太冷了，一般人受不了，你還是自己睡吧。」
戚刃目光帶著似笑非笑的笑意，又似乎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平靜。半晌，淡淡道︰「這回能好好說話了吧？」
「啊。」卓驍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正色道，「明天去方銳的老窩，我想跟你一起去。」
卓驍坐在花壇邊，臉上不時不經意露出笑來，末了，臉埋在手里，指節慢慢繃緊，屏住呼吸。
記憶洪水一般襲入腦海，一切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清晰。戚刃偶然露出的溫和笑意，對他不輕不重的容忍，和最後一夜說不清道不明的，末世里難得的一點溫暖。
一切毀在他自己手里。
良久，卓驍站起身。手放下來，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的神色，目光漸漸變得凌厲。
花時間後悔全無用處，當務之急是確定方銳的位置。今晚方銳剛受重挫，必然是殺他的一個最好的時機。
方銳的能力是竊取異能，不屬于自然系物質系，想必就是特質系。而他操控空間的異能正好是同樣的屬性，不出意外，應該能夠壓制住方銳，至少能防止自己的異能和能量再次被奪。而方銳對于他的能力一無所知，正是他最不利的一點。
況且自己如今有備無患，再牽連不到任何人。
卓驍閉上眼，腦中浮現出基地的位置，四周的空氣慢慢發生了變動，空間劇烈摩擦，再睜開眼，眼前正是幾天前住過的校舍。
卓驍抿緊了唇，五指漸漸攥握成拳。
把方銳一舉解決，然後從此不再使用異能。
卓驍默下決心，左手模上腰間的短刀。
雖然他也確實不太想死，但反正以他的身手，又不是沒了異能就被喪尸咬死的廢物。末世里普通人類多了去了，也不是沒有活下來的。何況他一個活過一輩子的特種兵。
總比通過害身邊的人讓自己活命強得多。
卓曉想著，後齒一咬，躍上了宿舍樓的陽台。作者有話要說︰謝謝s君的地雷o(n_n)o一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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