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遇將雙川藏于隱蔽之地,便是去了寄居的鏢局和鏢頭打好招呼,換了一身尋常衣服,帶著包袱就去了五鼓道東小街。這一街左側為單號,右側為雙號,曉南租了開頭的三號,剛一進去就听著拉鋸子,刨刨花的聲音。
李遇先去放了行李,開了房門,房內收拾整齊,兩排大鋪能睡二十個。剛把行李隨手放下,就听著身後有個人大喝,〞你是誰,怎麼平白無故就進了房內!〞
李遇回頭,見著身後站著個彪形大漢,正是路沖。李遇向他展示了手里的鑰匙,〞我是新收的學徒。〞路沖面色稍霽,〞新來的怎麼亂躥,快和我一塊兒去料房。〞扔給李遇一把鎖,〞床下面有箱子,你是這排第八個,快把包袱鎖好。〞
李遇接過鑰匙,鎖了包袱,就和路沖一塊兒去了料房,整間院子都是擺著的木料,來來往往六七個光著膀子的,忙地不停,有的搬料,有的清點,有的按著圖紙裁料,滿院子的刨花,木屑。
路沖推了李遇一把,〞看著那個喝水的乾華沒,你和他是今個新來的學徒,一塊幫著搬料,清理清理。〞路沖說完和院子里忙著的大家伙招呼了一聲,就去了隔壁院。
李遇前去找乾華,乾華正歇息著來階旁喝著水,〞這位兄弟,我是來這兒的新學徒,李遇。那管事兒的讓我和你一同做活計。〞乾華拿著汗巾抹了抹脖子里的汗,〞這個天真是熱死個人,論資排輩,你在我後進,叫聲華哥。〞李遇看著輕佻的乾華,不做言語。乾華起了身,〞跟著我來。〞
乾華帶著他進了屋,見著一直搭到屋頂的木料,都是削了皮的原料,個個都要二三尺長,半尺多厚,〞你一個人在這兒搬料,我去清理。〞說著自己拿起了掃帚汗巾去前面幫忙了。
李遇看著這木料,分明是要兩人一上一下才能搬動。還沒等李遇多想,前面就喊起來了,〞來塊兒三尺長樟木料。〞李遇去搬了個梯子,在頂頭小心地抽著一塊兒半圓半尺多厚三尺左右的樟木料,把它抬到肩頭,一個重壓險著沒穩。想叫乾華在下面拖把手,可這乾華分明就在院子里看著自個兒,絲毫沒幫忙的意思,也就咬牙一點一點地踩著梯子,用手頂住,一肩挑起,每一步額上都淌著汗滴,最後倒是安然無恙地下來了,把木料轟隆一聲摔到地上,直喘著粗氣。看著這三米高的木料堆,再看著腳邊的木料,看看手腕的痕跡,王伯的醫治……
〞新來的在想什麼呢?還不把木料送來!〞前面一個拿著刨刀一身大汗的精裝漢子朝著李遇大喊,李遇托起木料,一步步拖到那人面前,那人奇怪的看看李遇,又看著給人倒水的乾華,指了指牆角,〞那兒放了個我們這兒自制的推車,你推過來就是了。〞李遇抬眼看了看乾華,這人只顧著給幾個裁料的人端茶倒水,心中不免一口惡氣。
那拿著刨刀的漢子也看了眼乾華,〞兄弟,別在意,那人無非是想偷學著點本事,我們幾個都是師傅帶來的,如今收你們這些學徒,就是讓我們帶著你,別怕,我姚正祿就收了你!〞李遇看著和他一般高卻體魄比他壯實的姚正祿,微微一笑,〞謝姚哥。〞想著論資排輩一事,又改口叫了師傅。〞算得了什麼師傅,也就帶你入門罷了,姚哥就行。〞
乾華見著李遇空下來又和著姚正祿有說有笑的,心里看不慣,〞李遇,快去,搬塊黃花梨二尺長的下來,馬師傅要用!〞姚正祿扯著嗓門,〞喲,新來的學徒也是使喚人的大爺了。〞乾華听了,心下不快,又不能駁回,又是記恨了李遇一把。
忙了一個下午,又來了三個學徒,除了一個許昌沒搭理乾華外,兩個都圍著乾華後面給裁料的端茶倒水,遞汗巾擦汗,清理清理庭院。許昌也就和著李遇一塊兒來搬料送料。
到了晚上,大師傅們招呼著這些徒弟學徒的一塊兒去天祥,說是大老板請客。李遇听說能見著曉南,既是累得月兌了層皮也腳步輕快了起來。曉南在天祥吃得開,即使是爆滿的情況下,也拿到了一個大包間,擺了三桌,一共三四十個人,整個包間熱熱鬧鬧的。
這幫子徒弟學徒第一次見著曉南和春嬌,都驚為天人,目瞪口呆,這,這麼漂亮的大老板。李遇坐在外桌,只得遠遠地看著曉南,見周圍人垂涎欲滴的樣子恨不得變出數尺黑布,把他們眼楮都蒙了。
〞各位師傅們,我南記開張也有二十日了,本想著一開業就請大家伙來天祥好好吃上一頓,但是那時候南記剛開張,人數動亂,現在大約都定下了,今日還又來了五位兄弟,實在拖不得了,今兒就慶賀我們南記開張大吉,賺得盆滿缽滿!〞曉南說罷,自飲了一杯。〞一切照顧不周,還請大家多多擔待!〞
路沖首當其沖,〞南老板對兄弟們這麼好,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大家說,是不是啊!〞〞是啊!〞〞好酒!〞〞祝南記生意越來越好!〞曉南看著大家吃喝地開心,錢掏地也開心,又是每桌加了個大菜,一壇子女兒紅。
李遇喝著酒,臉也是燒著,旁邊的許昌搭著他,〞這南老板果真是長的好,心更好啊,頭一天就來天祥吃席。〞說著又舀了口海參粥,〞我可從來沒吃過這種好物。〞〞那是,他對人一直都掏心掏肺!〞許昌打了他手里的酒杯,〞別說的你們好像認識一樣!〞又談了一句,〞這模樣的人啊!要是我將來的哥兒有他十分之一,我也知足了!不,二十分之一也行啊!〞李遇看著曉南自己吃著,還用筷子蘸了點湯放到滿寶嘴里,人覺得都在空中飄著。
吃完了曉南幾個坐著馬車回去了,李遇他們幾個回了五鼓道的院子。能自個兒**做家具的師傅,不和他們睡一塊兒,在五鼓道西街的院子里住著,說這居住條件是兩戶一小院,羨煞了還是單身漢的一幫子徒弟輩兒。現在只要自個兒努力點,手藝上去了,將來討了哥兒,說是南老板還會給人在縣里安家,這哪里還愁討不到哥兒啊!
子時,李遇在床上翻來覆去,干完活的時候這肩膀還酸疼,怎麼到了夜里倒是像是沒事兒了!听著旁邊的震天呼聲,聞著汗臭,想起了軍營里和弟兄們一塊兒的日子,不知不覺也就睡了……
轉眼一個月去了,曉南把新進的學徒剔了兩個,留了李遇,許昌,乾華,李遇是不要錢,許昌踏實肯干,乾華人聰明,現在已經能照著圖紙沒差錯地裁料了。由于兩個跟班沒了,現在這有的活推不掉,苦力生活得自個兒親自干,乾華心里不滿,但面上也沒怎麼顯,每次曉南來都跟前跟後,曉南當然是不理,〞你怎麼這麼閑!沒活嗎?〞氣地乾華不輕,背後說曉南壞話,什麼破鞋頭,氣地李遇不輕,當即就和許昌串通,在他飯里連放了三日巴豆,讓他得了個綽號〞茅哥〞。
後來又進了四個學徒,和茅哥親近的一個又被刪了。現在李遇和許昌手里得了點空閑倒也是學了裁料,削料。許昌是個聰明的,短短半個月已經和姚正祿他們做的幾乎分毫不差。
南記的生意越做越好,漸漸拼過了老幾家的風頭,那些原來的鋪子也學著南記的樣子做下來,但是畢竟東家拿大份兒,下面的工人都知道南記的福利,做活的進度哪里又有南記快。
其實有很多人都喜歡過去的式樣,曉南的新式家具不能博得那些出得大錢的買家的心。如今既然這張記什麼的都回頭做南記的樣子了,那些大戶心里也軟化了。南記的風頭一下子在小小的青松縣勢不可擋,當然曉南的生活水準也走高了,起碼能光明正大花自個兒賺來的錢,如今自個兒也在縣里買了個院子,要是在南記忙地晚了,也不回去了。
這幾日李遇看著乾華有點不對,總是好端端地沒了人影,原以為他是看許昌被路沖看上,去到師傅們的院子去學刻花,心里不平,躲起來偷懶。可是一日起夜,他正巧見著乾華把一包銀子埋到後院牆根,雖只見著露出的銀光,但是看布包的大小猜想里面該有二十兩。這學徒的月例一月也就二錢,怎麼會有這麼多,再說床下有木箱,何苦埋到地里,自此李遇對乾華上了心,可是自此茅哥按兵不動,看不出來龍去脈。
南記開張三月,曉南又請了各位去天祥吃了一頓,一群人鬧到了深更半夜,酒足飯飽睡得格外香。李遇此時分明地听見乾華起來在姚正祿身上找什麼東西,得手後就鬼鬼祟祟地出門了。
李遇尾隨其後,見著一直別在姚正祿腰間的鑰匙沒了,心里也是有了一二。果然到了料房,就見乾華正對著料房的木料就潑起了水,其實不是水,李遇對這個味道熟得很,油!眼看著他已經把油引到了屋外,李遇在背後一個撲身就把茅哥撲倒,雖說李遇體魄不再,身高在,一時也壓的他翻不過身來。
〞李遇,你個王八蛋,就會破壞我好事!〞
〞你這叫多行不義必自斃!〞
李遇壓在他身上找著火折子,果真在腰間找著了,正要拿繩子把他捆起來,突然那茅哥從腰間抽出一把銀閃閃,慌亂間劃破了李遇的面頰,一下子月兌離了反制。
〞李遇,我本來沒想殺你,但現在被你看穿了,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說著拿著刀在李遇面前胡亂揮舞。
你若是要殺人,拿刀就不能慌張。
乾華看著一眼寒光的李遇心慌了,覺得這不是自己過去隨意使喚的李遇。
當李遇正準備把那個中了他窩心腳倒地不起的茅哥繩之以法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陣熟悉的哭聲。回頭看,果然是抱著哇哇大哭的滿寶衣衫不整的曉南,曉南正對著李遇大喊,〞李遇!小心!〞
話音未落,李遇就覺得後腰一陣刺痛,也沒看,李遇握住插在腰間的短刀就拔了出來,血濺了乾華一臉。這乾華雖說喊著要殺人,事實上也真的捅了,但是當李遇的血濺了自己一臉的,果真見血倒。
李遇一下子失血過多,眼神不濟也倒了,曉南抱著滿寶走到李遇面前,〞兔子,怎麼辦啊!腰子沒了!〞還沒多看李遇兩眼,聞著油味兒,就向後面的木料看去。〞啊,我這麼貴的黃花梨!〞〞啊!我這麼貴的檜木!〞〞啊!我這麼貴的曲木,這個木頭沾油品相就不好了!〞
在旁的春嬌也心疼木材,〞你弄到梵春里給藍玉泡泡說不定能好!〞還沒等在地上默默淌血的李遇心酸,更為驚奇的一幕發生了,曉南從脖子里拿出個玉環,在這些木頭上輕輕一掃,一個瑩白色光點一現,這堆者的木料居然一批批地再減少,待是全空了,兔子才想到李遇,從兜里倒出個褐色丹藥塞到李遇嘴里,口里一陣清心,半閉的雙眼終是全閉了,但還能听見滿寶催人命的哭聲……
作者有話要說︰打滾打滾球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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