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蠡先生的家就在錦江書院的邊上,房不大,卻極為雅致,院里全是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開的極為繁盛,一株大傘一樣的松樹就立在庭院的央,亭亭玉立的極為好看,可是從風水學上將卻非常的不合時宜,所謂四四方當一個院,間有棵樹,就是一個大大的困字。
彭蠡先生認為這是扯淡的話,沒了樹木光剩下人了,豈不是就成囚了?形而上學的東西在他老先生面前顯擺,就是找死。
「杏花,煙雨,江南原本就是人間盛景,不必賦詩已經美到極致了,多了一些狗屁不通的詩,反而壞了老夫春游的心境,之所以會大病一場,不是因為旅途勞頓所致,生生的被那些污濁不堪的詩惡心到了,才會生病。」
老先生清 了很多,但是精神卻依然健旺,談吐風趣,見雲崢來訪,就命老家人將雲崢領到床榻前,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大一串關于杏花詩會的笑話,一個勁的哀嘆蜀沒人才。
「弟恐怕在詩一道上也幫不了先生的大忙,您主攻的是《春秋》,學生自然是要繼承先生衣缽的,所以對您只懂得鑒賞詩詞,弟也決定做一個鑒賞的行家就好,尋章摘句的事情讓那些傻去做,我們師徒只要通曉微言大義就好。」
老師面前,自然要裝的非常狗腿,上輩在教授面前裝扮好學生早就習慣了,現在用起來簡直就是駕輕就熟,拍馬屁的功夫隨著古功底的增長而增長。
「呵呵,就你會說話,也罷,杏花詩會不參加也罷了,桃花會不參加就有些遺憾了,西門邊上就有陸翁家的三里桃花,待明**我師徒一同去觀摩一下。」
彭蠡先生笑的極為開心,可見這位陸翁大是不簡單,在最好的土地上種了三里桃花用來觀賞,也不知道是何等人家才有這樣的大手筆。不過一想到那個提著褲的小丫鬟,雲崢就覺得有些頭疼,臉上不由得抽搐兩下。
「怎麼,還真的不願意去參加詩會?陸翁乃是蜀大族,德高望重,當年李順進成都都對陸翁恭敬有加,不敢有絲毫的冒犯,皆因陸翁家乃是世代的良善,修橋補路,賑濟孤老從不人後,李順叛亂之後,成都府十室空,餓殍遍野,陸翁傾盡家財四處購買糧食賑濟災民,整整持續了一年啊,如果說別人這樣做有邀買人心之嫌,陸翁可沒有這樣的心思,賑濟期間,他們一家老少也以稀粥度日,那一年,陸翁的老祖病逝,老父病逝,其實都是因為身體虛弱之故,所以就連最苛刻的史書上,也對其贊頌有加,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這樣的人家難道就不值得你去看看?」
彭蠡先生越說,雲崢的臉色就越苦,到了最後差點沒哭出來,天知道那個桃園是陸家的,天知道陸家是蜀的道德領袖,天知道那個小丫鬟為什麼要在桃林里小解,被這樣的人家給自己安上一個yn賊的名頭,這還洗的清麼?
彭蠡先生終于發現了雲燁臉色不對勁,立刻就板起臉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可是你對陸翁有所不敬?從實道來。」
「其實也沒什麼,弟前日自城內訪友歸來,路過了一片桃花林,當時春雨霏霏,那片含苞待放的桃林景致實在是美,弟被美景所惑就不由自主的進入桃林欣賞。」
彭蠡先生說道︰「那也算不得什麼,陸翁向來豁達,那片桃林之所以沒有用籬笆圍牆隔開,就是給人看的,你進去欣賞沒有告知主人家雖然失禮,想來陸翁也不會怪罪。」
「弟不知不覺走進了桃林深處,看到一枝桃花高高的挑在半空,疏密有致,映襯在天空下鐵鉤銀畫,又有一絲柔媚,于是就起了貪心……」
「不告而取謂之賊也,不過這也算是雅趣,向主人家告罪一聲也就是了,不算大事……」
「樹底下還有一個正在小解的小丫鬟……」
「我打死你這個登徒……」
老僕人和廚娘正在院里說話,忽然听見大廳里傳來 里啪啦的揍人的聲音,還有自家先生的咆哮,不由得對視一眼,先生向來和藹可親,弟學生滿天下,從來沒有動手打人的經歷,最嚴重的時候,不過是訓斥幾聲就是了,這個能把先生氣的暴跳如雷的弟還真是沒見過。
彭蠡先生氣沖沖的把戒尺扔掉,雲崢的兩只手已經紅的發紫。
「非禮勿視,非禮勿听,非禮勿言,此乃君之道也,君渴死不飲盜泉之水,你為了一枝花樹,全然不顧君之道,可惱啊,可惱!」
雲崢拿手背搓著腿呲牙咧嘴的問先生︰「您看這件事還有救麼?」
「哼哼哼,明日隨我去陸翁府上致歉,你還真是老夫的好學生,好弟,才來成都幾天啊,yn賊的名聲就已經背上了。」
「要不然弟稍微裝扮一下,那個小丫鬟就認不出弟到底是誰了。」
「君之心可昭日月……」
門外的老家人嘆口氣指指屋對廚娘說︰「又開始打了……」
雲崢從彭蠡先生家出來以後,渾身都火辣辣的疼,雖然被揍了一頓,不過收獲還是有的,彭蠡先生終于松口了,要雲崢自己搞定這件事,總之不能用齷齪手段,必須漂漂亮亮的把這件事辦好,尤其不許改頭換面,失了君之風。
簡單,一個小丫鬟而已,明日還不一定會踫到,這樣的小姑娘最好哄騙了,一個個傻乎乎的,脾氣還非常的壞,後世見多了,滿學校都是,跟鴨一樣吵得人腦仁疼,只要稍微用點腦這樣的傻姑娘其實非常的好對付。
她們心地善良,極富同情心,做事非常的魯莽,而且還沒有持之以恆的毅力,做任何事情很容易半途而廢,雲崢不認為隔了上千年,她們會有多大的變化。這樣的小姑娘要是都對付不了自己也白當這些年的老師了。
因為要表演茶道,這是彭蠡先生安排的任務,人很多,就需要有四個僕役幫忙,于是天亮的時候,院里就站著四個梳馬尾,穿青衣的少年僕人,身形和雲崢差不多,從背後看幾乎沒有差別,這可是老廖連夜從梁家借來的四個少年僕役,借口就是自家的僕人長得不好看。
在家門口等彭蠡先生過來,不大工夫,先生就坐著牛車過來,看到雲崢除了換了一聲寶藍色的儒衫,再沒有任何的改動,不由得點點頭,這樣才是一個正確的認錯心思,總是走歪門邪道不是一個讀書人的做派。
桃花林里來了很多人,最多的就是少年男女,陸家的丫鬟僕人在一旁殷情的伺候,游園的士有看到滿意的花枝,就會有僕人幫著裁下來,三三兩兩的仕女懷抱花束談笑風生顯得極為愜意。
彭蠡先生到來,自然有主人家親自過來迎接,一個年士遠遠地就躬身道︰「彭蠡先生身可否痊愈?少有探望,是陸槐的不是了。」
「仲何出此言,老夫身骨堅硬著呢,如果沒有這些不肖弟牽累,還能多活幾年。」彭蠡先生和陸槐陸仲談著話,一邊還不忘瞪雲崢一眼。
陸仲也是場面上的人精,從彭蠡先生不經意的舉動就立刻清楚雲崢在彭蠡先生心的地為了,不是入室弟不會帶來桃園,不是非常疼愛的佷輩不會在惹他生氣後再帶到桃園來,從雲崢給他施禮的手上就知道這小昨日受的懲罰不輕。
等雲崢見禮完畢後就呵呵笑著說︰「高人高弟,氣度果然不凡,只是雙手未免肥大了些。哈哈哈哈……少兄自便就好,你先生自有陸家照顧。「說完就帶著彭蠡先生說笑著走了。
「不錯的人家!」雲崢自言自語道,前面有幾個衣衫陳舊的士一樣獲得了陸家熱情的招待,那些僕人臉上沒有絲毫的不屑和怠慢。
現在是游園時間,三天的時間里桃花已經被暖陽催開,滿樹的桃花開的富麗堂皇,但是雲崢總覺得不如那天雨看桃花。少了意境,也少了心情。
四個僕人帶著一種惡趣味總是往有丫鬟的地方鑽,當雲崢給他們講述了那個有趣的事情之後,四個少年人就覺得非常的有意思,很想檢驗一下,雲家少爺說的是不是真的。
雲崢認為道歉這種事情有時候反而會把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弄糟,所以就打算換一種法,在玩笑化解此事,至于那個下丫鬟,誰讓她隨地大小便來著。
正在欣賞桃花的雲崢果然有听到了那聲熟悉的登徒的喊聲,微微一笑,就轉身離開。人群都往那里走,只有雲崢笑著離開,那個小丫鬟的災難才剛剛開始。
摘下一朵桃花,放在鼻端輕嗅,很奇怪啊,桃花是清新的淡香.它整株的時候,你站在它旁邊就能很清楚的聞到它的味道,可你想再聞仔細點,把鼻湊近花朵聞的時候,又感覺好象什麼味道都沒有了,是真真的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那里的喧鬧已經散去了,那個小丫鬟認錯人了,已經給梁家的那個僕役道了歉,剛剛獲得道歉的僕人走到雲崢的旁邊,笑的氣都喘不上來。
雲崢已經看到那個小丫鬟了,她端著一個盤躡手躡腳的跟在梁家的另一個僕人身後,總想繞到前面去看看這個人的臉,卻總是不能如願,那個僕人的肩膀已經在抖動了,看樣已經快要笑死了,但是他還是堅持自言自語的說︰「那天好像就是在這里看到那束花的。」
于是尖叫聲再起,這是一個彪悍的小丫鬟,主人家對她好像也非常的寬容,等到所有人都圍上去之後,小丫鬟也再一次看清楚了僕役的臉,只好再一次道歉。
這只是桃花林里發生的一件小事情,主人家在忙著待客,少年人在桃花林里游,這樣的小糾葛總是不斷地在上演,當小姑娘一連認錯了四個人之後,她幼小的心靈已經被打擊的不輕,這時候她不官看誰,都像是那天那個偷看自己小解的yn賊。
可惜這樣羞人的話沒法說出來,只能一口一個登徒的咒罵。
雲崢覺得自己現在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去了,這個時候小丫頭小小的腦袋里必定是一片混亂,自己就算是站在她的面前,她也認不出來。
「公這樣戲弄小蟲,就不覺得過份麼?」一個女在雲崢的背後輕輕的說,聲音好听極了,雲崢轉過身,看到花樹間黃衣女,周圍的花樹立刻黯淡無光,沒有別的緣故,只因人比花嬌!(未完待續。請搜索樂讀窩,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