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交啊！」
彥博小聲的嘀咕一句。
蘇洵見彥博在人群外面站了好久，連忙起身走過來笑道︰「三司使有何疑問之處，盡管問，下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二十四萬貫這樣的巨資那些商賈真的能夠掏出來？」
既然已經擔任了三司使，彥博對大宋財政和天下庫藏都有一個清醒的認知，這筆錢幾乎比得上蜀半年的財賦了，這包括了鹽鐵稅，酒稅，茶馬稅，農稅，商稅的總和絕對不可能是十一家商賈能夠承擔的起的。
蘇洵笑而不答，邀請彥博去自己的帳篷敘話。
僕人給上了一壺茶，就躬身退了下去，蘇洵親自給彥博斟滿茶水這才說︰「十一家商賈，其實就是十一個集團，蜀商賈不下千家，基本上都在這十一個集團之，二十四萬貫分散到千余家商賈身上，每家不過四十貫錢，這樣解說過後，三司使還以為二十四萬貫錢財很多嗎？
您也不要以為這些商賈真的已經聯合在了一起，他們只是聯合一次而已，就是為了這次南征他們才捐棄前嫌走到一起來的。
他們按照股份繳納的錢財，其實是一種商業行為，這些錢其實就是進貨的款項，您也看到了軍營絡繹不絕的馱隊了，商賈們將貨物日夜不停地運往柳州水路，已經有半個多月了，到現在不過運走了三成而已。
早在出兵之前將主就和商家有一個合約，那就是一旦攻取升龍城，交趾的國庫，皇家寶庫，以及官庫里的東西歸武勝軍，因為大宋需要這些紅利。
而其余的財貨，武勝軍不管，也不拿。是那些商賈們自己帶著人從升龍城辛辛苦苦搬回來的貨物，所以武勝軍也不得觸踫，事到如今，這個合約已經圓滿完成，到了商賈們開始為這次進貨行為付款的時候了。」
彥博端著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啜了一口香茶稱贊一聲道︰「本官听說廣南如今遍植茉莉。就與這杯茶有關？」
蘇洵笑道︰「正是如此，都是那些商賈在等待出兵的日里閑來無事發現廣南最適合種植茉莉，所以才有了這個提議，廣南安撫使也大力的推薦，商賈和剛剛安定下來的百姓已經簽訂了收購茉莉花的合約，並且還先行支付了一部分錢糧。」
「據本官所知他們大部分都是空手而來。何來如許多的錢糧？」
「商賈在武勝軍出川的時候已經墊付了大量的錢糧，三司使難道以為沒有商賈我武勝軍也能自己迅速的出川，並且裝備的如此完整？如果是這樣，您就高看武勝軍了，我們一樣需要錢糧的支持，如果沒有錢糧，武勝軍現在能不能出川都說不好。朝廷給廂軍的糧餉您是知道的，不需要下官多說吧？
既然武勝軍使用了商賈的錢糧，當然需要按照市價賠償，來源就是武勝軍從儂智高身上得來的繳獲，這一點下官身為參軍無需向任何人隱瞞。」
彥博听玩蘇洵的解說之後心掀起了驚濤駭浪，千家商賈！這些人一旦聚合到了一起就能支撐起一次大軍南征，而且還準備的如此的充分，武勝軍的裝備和衣食。連東京的禁軍都遠遠比不上，只是，軍國大事風波險惡，這些商賈憑什麼相信雲崢一定能完成偷襲升龍府的壯舉，憑什麼會定下一場二三十萬貫的賭注？
蘇洵低著頭沒看彥博臉上的神色變化低聲說︰「武勝軍給蜀商賈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如今大宋疲敝，生意難做。如果沒有一場大變革，很難有一夜暴富的機會。
而武勝軍就給商賈們提供了一個這樣的機會，武勝軍的前身甲營只要出征就會斬獲無數，後來的武勝軍能憑借一己之力將蜀所有的匪患全部平定。將主又是一個傳奇人物，見過大世面，能從西夏人的魔掌安然無恙的回來，並且把那個國家攪得周天寒徹。
這樣一個人，統帶一支像武勝軍這樣的軍隊干出什麼事都不奇怪，您或許不知，武勝軍在蜀百姓口碑非常好，所以商家既然找不到好生意可做，不妨掏出一部分錢財來做一次冒險，結果證明，他們的冒險是非常成功的。
升龍城的富庶名揚南方大陸，如今幾乎被那些商賈給搬空了，您可以猜想一下他們的收入會有多少，事實上這一次得利的其實是商賈，他們獲得的利益，不少于武勝軍劫掠回來的交趾皇宮庫藏。」
「此事為何不早早上報戶部？如果……」
彥博本來想說如果戶部做這樣的一次投資，此時大宋的財政危機已經解除了，說了一半他就意識到大宋戶部根本就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投資。
悵然若失的彥博已經無心再听蘇洵給他講述武勝軍分錢的規矩了，廂軍將主的自主權利很大，他不能對此指手畫腳。
走出蘇洵的軍帳之後他看著夕陽下的武勝軍軍卒，發現這些人極其的陌生，這里的世界和他認知的世界有著根本的不同。
別的軍卒領到錢之後就去干自己的事情了，那些瘸著腿，或者渾身依舊裹著白紗的傷兵們也沒有露出自己見慣了的那種絕望，而是三三兩兩的說著笑話，獨眼龍調笑著瘸，一只胳膊的笑著罵只剩下一條腿的，看樣他們並不為自己未來的生計發愁，在大宋，有錢就是大爺，現在，那些傷兵都是財主，一個手里有著五十貫錢的富戶買一個小戶人家的小，閨女來伺候自己算不得什麼事，人牙手里好一些的僕役，一個十貫錢都不到……
軍營里還有一處堆滿瓷罐的地方，是雲崢最常去的地方，今天大家都在領錢，雲崢自己再一次來到了這個滿是戰死將士骨灰的地方罵罵咧咧的。
「都是一群混蛋，早就告訴你們平時多流汗，打仗的時候才會少流血，現在完蛋了吧？別人都在高高興興的拿錢，你們卻冷冰冰的躺在這里，很好玩啊？
明知道老最怕告訴你們父母妻兒你們戰死的消息，這下好，老要寫將近三千封陣亡書，死一個人十四貫錢，一百二十斤，這是老在花錢買你們的肉，他娘的，比豬肉貴多了。」
雲崢盤腿坐在地上，發愁的看著面前近三千個瓷罐眼楮有些濕潤，不管和這些軍卒有沒有感情，這也人也是在自己的命令下前赴後繼的頂上戰場的。
「都不听話啊，如果你們把武技練得再高明一點，把軍陣配合練得再熟練一點，無論如何也不會丟掉性命啊，說實話，老在夢里無數次的想過一種可能，那就是把你們全部帶戰場，再全部安全的帶回家，哪怕多付出些錢糧，我也願意啊。
狗日的，你們遲早會成為我的心魔，我不在乎很多事，卻不能不在乎你們，如果你們活著，過一陣我就會忘記你們，我是一個忘性很重的人，記不住那麼多無所謂的人，現在你們死了，卻定格在我的腦里了，趕都趕不走。
死了就算了，你們的錢糧我會交到你們父母妻兒手里，一個都不會少，如果是光棍，那就便宜我了，逢年過節我會給你們燒紙，如果在陰曹地府沒了血食記得托夢給我，我給你們燒，信侯府的血食啊，便宜你們了……」
笑林瘸著一條腿走過來，陪著雲崢坐在地上，喝了一口葫蘆里的酒，就把葫蘆塞給了雲崢，雲崢嫌棄的拿袖蹭蹭葫蘆口，猛猛的灌了一大口。
笑林對雲崢愛干淨的臭毛病早就忍了好久，劈手奪過酒葫蘆蓋上塞不打算再給雲崢喝了。
「你打算怎麼辦？還要當道士？你已經有閨女了，能不能好好地過日啊，你們兩口一個是道士，一個是老鴇，都不算什麼好人，以後不要登我信侯府，被人看見了丟人啊！」
笑林無所謂的躺在地上將手放在後腦勺上當枕頭，瞅著漫天的雲霞笑道︰「難道我還俗了，花娘不當老鴇了，就能登你侯府的大門了？」
「這是自然，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窮小了，而是官居三品的侯爺了，我的朋友當然要與時俱進才成，話說按照你這次的功績，以及你和皇帝說不清道不白的關系，弄個爵或者伯爵不成問題吧？
我打算回去之後就努力生孩，生個兒把你閨女娶過來，侯爺的兒起碼要娶一個伯爵家的千金才成，這就叫做門當戶對，如果是野道士和老鴇的女兒，那就算了，不夠丟人錢。」
雲崢前面的話笑林就當放屁，但是听到後面關于自己閨女的話，他一咕嚕就坐了起來，看著雲崢道︰「此話當真？」
「當然算數，只要我生出兒，這門親事就算數，生不出來你不要怨我，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也不是我聰明些就能解決的問題。」
笑林模模自己亂糟糟的胡須問道︰「如果我生出兒來，你能不能把你閨女嫁給我兒？」
雲崢瞪大了眼楮道︰「我那是親閨女！」
笑林勃然大怒道︰「老的也是親閨女！」
PS︰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