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間真太郎是島上唯一的醫生。
要說唯一也許不恰當,逃生游戲開催十一年來,也有不少原本職業為醫生的人被送進來,但是活到現在,並且也願意救助別人的,到現在為止也只有綠間真太郎一個。
誰也不知道這個綠間在什麼時候來到島上,也不知道這個戴著眼鏡,總是穿著一件白大褂的斯文醫生是怎麼獨自一人在凶殘的島上活下來,只知道「綠間真太郎」這個名字傳開去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在心里默認了綠間真太郎醫術高明,而且是個從不害人性命的大好人。
無論是殺人無數的渣滓,還是弱小到只能任人宰割的膽小鬼,只要是向綠間真太郎求助,從來不會遭到拒絕。
所以,與其說他是大好人,還不如說是個爛好人。當然他本人從來不承認這一點。
明明心腸比誰都軟,性格卻孤僻得古怪。他的左手上也有象征著參加逃生游戲資格的綠色晶體,但是他從來不與人爭搶,也不加入任何一個團隊,甚至連「海常」這種中立團體的邀請都拒絕了。
跟島上那些相互掠奪廝殺的人比起來,綠間反倒像是島上的「原住民」。
他的居所在島東森林邊緣的一塊空地上。他在那里蓋了一間茅屋,還圍繞著屋子開墾了一小片種植園。這一小方安謐的天地就像是戰火年代的世外桃源,用平和日常織成的結界,將殺戮與血腥隔絕在外。
快要到達綠間的據地時,早晨的太陽已經從島東的山頭冉冉升起。
黑子走出森林,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頎長人影提著水撒,彎著腰很仔細地在為種植園里的花草澆灌。
淡黃色籬笆圍成的種植園里開滿了大朵不知名的紅色花朵,密密麻麻地剛好長到綠間白大褂下擺的高度,艷麗的顏色使得綠間那張清淡寡欲的禁/欲臉看起來也多了幾分生動。
早晨還算溫和的陽光披在他的身上,從水撒里傾倒出來連成線的水也閃著淡金的光芒。
每次看到這個與世無爭的醫生,日向都會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片空間的寧靜與島上各處的廝殺形成鮮明對比,即使堅硬的心已經被戰斗和死亡磨得越來越堅硬,來到這個平和之地時卻像返璞歸真般地覺得留戀,然後月兌力似的疲憊感就會涌上來。
真的是好累,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戰斗的理由,所以除非累到倒地不起,都必須堅持下去。
也許能夠做到安然在殺戮之島度日的綠間真太郎跟普通人不一樣吧……就像是站在高處的神明,用悲憫的眼神看著所有人——這是日向在認識綠間真太郎這個人之前的想法。
通過木吉的重傷事件認識了綠間之後,日向的想法就剩下了「臥槽,這貨敢不敢再蹭得累一點」。
察覺到不遠處有人走過來,綠間很敏銳地抬起了頭。他並沒有看其他人,而是直直地把目光放在了一行人中走在中間的那個藍發青年的身上。
黑子正好也好奇地盯著傳說中的綠間醫生,和綠間眼神交匯的時候,他禮節性地彎起唇角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到對方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慌慌亂亂地移開了眼神。收回水撒時還忘記了拿正,還往外噴灑著的水就全部灑在了綠間自己的白大褂上。
「啊—啊—」綠間往後退了幾步,結果因為太匆忙而沒有站穩,往後一仰就一屁/股坐在了花叢里。
那些紅花長得又高,一顆綠色的腦袋就被淹沒在紅色的花叢中。
「綠間醫生,你沒事吧!」日向趕緊跑過去扶綠間。
綠間尷尬地站起來,綠色頭發上還沾了幾瓣鮮紅的花瓣。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急的,白皙的臉頰上泛著可疑的紅色。
「哼,我要是出事,木吉鐵平也活不了綠間冷冰冰地說,在注意到自己的窘態一直被黑子看在眼里後,他又尷尬地扶了扶眼鏡掩飾。
日向也早就習慣了綠間的這種說話方式,內心吐槽著「你好好說一句大丈夫會死啊」,嘴上趕緊解釋著︰「黑子和火神拿到速效藥了!」
綠間嘴唇微張,表現得有些驚異,他轉過頭去看著毫發無損的黑子,半天才說︰「居然還有命回來,就姑且稱贊你的能力好了。給你幸運物什麼的也不用太感謝我
「幸運物?」黑子重復了一遍。想起來的路上日向曾經交代過綠間真太郎是個又蹭又迷信的麻煩精,黑子推測大概綠間在自己臨行前送了護身符之類的東西。
看著綠間的臉色不大好看,黑子抱歉地說︰「綠間醫生,實在不好意思,我在爆炸中丟失了這一周的記憶
「爆炸?!你在洛山被襲擊了嗎?!」綠間問得很奇怪。
「所以說我不記得了……」黑子抱歉地攤著手,「不過拿回速效藥也算是達到我最初的目的了吧
黑子真誠的表情並不像在說謊,綠間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他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日向拍了拍他的肩,綠間才回過神來。
「啊……那個……傷員處理需要安靜的場所,你們誰都別來打擾綠間從日向手中拿過藥,向屋子里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們隨便來一個人幫忙
黃瀨為了刷好感度,很積極地放下背上的火神,舉著手說︰「嗨嗨,我來幫忙∼」
綠間輕哼一聲︰「一看就是浮躁輕浮的人,駁回
「那我來吧日向跟著就要進去,卻被綠間擋在了門外。
「不行
「誒……為什麼啊!!」
「……不行就是不行……」綠間可疑地轉過臉。
日向呈囧臉表情,內心狂吐槽「你要黑子幫忙直接說會死啊會死啊」,但是還是十分知趣地轉過頭對黑子無力地說︰「黑子……你去吧……」
被燃燒式bim燒得全身潰爛的木吉鐵平躺在綠間的床上,左臂是空蕩蕩的,只有微弱到細不可聞的呼吸能證明他不是個死人,全身上下嚴重的燒傷和炸傷讓人覺得他能夠撐過這幾天都是個奇跡。
雖然說是讓黑子打下手幫忙,但是進入屋子里以後綠間一直一個人忙碌,為木吉清理了身體後又上了藥,黑子好幾次想插手幫忙都被綠間以「太礙手了」為理由打發到了一邊。于是黑子只好略顯尷尬地站在一邊看著綠間忙進忙出。
明明是這個蹭得累醫生指名……好吧……是暗示自己來幫忙的,現在卻一點都不讓插手。難道他只是一個人寂寞了想找人陪伴而已?黑子知道自己想多了。
「綠間醫生的醫術很好呢對方一幅你不先說話那我也不開口的架勢,他只好先挑起話頭。
「醫術好有什麼用,」綠間處理完畢,從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額前的汗,氣勢略微有些低落,「又不能讓人起死回生
「醫生可不是煉金術士,當然不能讓人起死回生,能夠做到救死扶傷就已經很了不起啦。不過就算是煉金術,起死回生什麼的也需要相應的代價吧黑子有些擔憂地望著綠間幽深的綠色眼眸,「還是說綠間醫生重要的人去世了,你想要復活他?」這番話說出口的時候連黑子自己也覺得這個話題太愚蠢了些,他帶著歉意說,「對不起,我只是順著話題說下去而已,沒有其他的意思,綠間醫生請不要介意
綠間的表情顯得有些暴躁,連眉心都擠在了一起︰「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誒?可是日向隊長他們……」黑子有些猶豫。因為綠間在島上的特殊地位,就算他的性格再怎麼古怪,一般人也是恭恭敬敬地稱他為「綠間醫生」,又听說綠間真太郎的年齡好像也有三十歲了吧……雖然大概因為身為醫生很懂得養生之道的關系,從外貌上判斷年齡幾乎與黑子無差,但是畢竟是比自己年長的人,一向對人有禮的黑子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
「直接叫我的名字綠間十分堅持,語氣也強硬了幾分。
「啊……真……真太郎……桑?」看著綠間的正氣臉,念著這個名字的時候黑子突然就覺得心跳加速起來。從來沒有這麼親近地稱呼過別人,即使是對最合拍的搭檔青峰,黑子也是用保持距離的「青峰君」來稱呼,而不會像桃井那樣「阿大阿大」的叫得親熱。
「把‘桑’去掉不知何故,綠間看起來也是很緊張的樣子。他的指尖都在抖動,為了掩飾還刻意藏到了口袋里。
太害羞了實在是叫不出口,黑子決定轉移話題︰「不好意思,我想確認一下我失憶之前是這樣稱呼您的嗎?」黑子有理由相信自己十二歲以後就絕對不會再用名直接稱呼別人,更何況對方還比自己大。
「……啊……嗯……」綠間很可疑地把臉轉向了窗戶那邊。
「盯——」黑子的目光緊緊地鎖住綠間,「那再確認一下我之前和真太郎的關系好了
听到黑子那麼流暢地叫著自己的名字,綠間更緊張了,他的額角也流著汗︰「呃……普……普通……」
「就算綠間醫生說我們是戀人的關系,我也會相信的哦黑子壞心眼地觀察著這個綠頭發一臉正經的男人的反應,突然覺得好愉悅。
「不……不是……」綠間紅著臉吼著,「你別誤會了!我只不過是在試探你是不是真的失憶了而已!」
「那結果呢?」黑子無辜臉望著綠間。
「哼哼,的確是失憶了綠間不敢直視黑子的眼楮,「不過如果你硬要求我的話,我還是會盡力幫你找回記憶的
「那就拜托了,真∼太∼郎∼桑∼」黑子朝綠間鞠躬,低下頭遮住了十分愉悅的表情。
「哼……」綠間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哼。
一定會讓你想起來的啊……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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