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御醫捋著白須,眯著眼,微微沉思著,不多時,便見他拿開手起身,朝著顧惜若拱了拱手,神色冷凝莊重。愨鵡曉
緊接著,另一名御醫跟上,又退了下來……
再接著,又有一名御醫……
……
當最後一名御醫重新走回到隊伍里時,柳朔存已經格外焦急,只是礙于面上不好表現出來,只得一個勁兒的捋著山羊須,一會兒看看顧惜若,一會兒看看蒼帝,一會兒又將目光凝聚在那五名御醫身上。
「御醫,結果如何?諶王妃體內可有迷迭香殘留?」蒼帝淡淡掃了眼神色莫測的眾人,沉吟道。
那五名御醫相互看了看,或猶豫,或驚慌,或不解,一時間竟沒有人回答蒼帝的話。
其他人頓時面面相覷,若不是礙于蒼帝在此,怕是就迫不及待的拉出一人,逼著他回話了。
「王御醫,你說。」蒼帝有些不耐,直接點起名來。
王御醫連忙站出列,定楮一看,卻是給顧惜若號脈的第一個。
但見他抬頭,猶豫不決的看了看顧惜若,再三斟酌後,才緩緩道︰「啟稟皇上,微臣無能,號脈的結果,除了發現王妃身子有些虛弱之外,便再沒發現任何異常。」
這話,無疑是平地驚雷,將之前王三言之鑿鑿的的指證炸得連渣都不剩。
「不可能!」王三像是被驚到了,一改之前的瑟縮懦弱,幾乎是梗著脖子嚷嚷道,「皇上,奴才真的沒有說謊,當時在門外听著,駱御醫給王妃把脈時,的確說到王妃體內有迷迭香的。」
王御醫在宮中當值多年,從未有人敢當場質疑過他的醫術,心下一惱,隨之反駁道︰「皇上,早些年,微臣也接觸過迷迭香,自然不會判斷失錯。退一步來講,且不談微臣醫術如何,便是要微臣向您說謊,那也是欺君之罪,絕對是萬萬不敢做的啊!微臣在宮中當值多年,為人醫術如何,難道您不是最清楚的嗎?如今此人惡意誣陷微臣,還請皇上為微臣做主。」
說著,他便直直跪了下來,那模樣,幾乎要老淚縱橫了。
蒼帝濃眉微挑,轉而看向其他御醫,沉聲道︰「你們又是怎麼說的?」
「回稟皇上,王御醫所說非虛,微臣給諶王妃號脈時,並沒有發現其體內有迷迭香存在。」
「皇上,微臣亦然……」
……
其余四名御醫紛紛跪在了王御醫身側,所執的觀點,完全相同。
柳朔存眼里快速的劃過一道亮光,只是轉瞬即逝,隨之便見他恢復了以往的精明深沉,似乎只要不是對上顧惜若,他從來就沒有過驚慌失措的模樣。
他心里很清楚,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足夠了。
不管王三再怎麼說,其話語的可信度也已經不高,更甚至根本就不足為信,是以他也很聰明的沒有開口。
他抬頭,和段天昊對看了一眼後,很快就各自別過臉,暗自擔憂著即將被帶來的柳朔旻。
王三顯然是沒想到所有的御醫都持相同的言辭,眼里閃過一絲灰敗和驚恐,可落在其他人的眼里,自然就成了事情落敗被揭發的心虛反應。
顧惜若眯眼看著,想著此刻這人終于露出本性的一面了。
她還以為,他自始至終都會很淡定的呢!
不過,王御醫的話,的確是出乎她的意料。
明明昨晚駱宇還確認過的,怎麼會……
她狐疑的看向駱宇,卻發現他聳聳肩,回以自己一個邪魅的微笑,心中頓時了然。
想必方才給她檢查身體時,駱宇已經發現了這個異常,因此在蒼帝說要把脈驗證時,他才會那麼鎮定自若。
雖不知道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對于此時的他們來說,這無疑是徹底擺月兌「迷迭香」糾纏的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父皇,既然證明臣媳體內沒有迷迭香,那麼,還請您嚴懲此人,查找出幕後真凶,還我家王爺一個公道。」她向來懂得把握時機,雖心中依舊有疑惑,只是仍舊不改初衷,誓必要將此事追查到底。
反正到了現在,最大的漏洞已經不存在,她又何必心慈手軟,放過這居心叵測的奴才?
蒼帝掃了她一眼,隨之看向一直沉默以對的段天諶,「諶兒,你怎麼說?」
這個兒子,明明是有關于他的切身事情,偏偏他從頭到尾都沉默著,漠然以對的模樣,就像是個局外人一樣。
想來方才肯主動提起那麼多事情,也是因了顧惜若的關系。
段天諶微微抬眸,暗自思忖了一會兒,才淡淡道︰「孰是孰非,想必父皇心中自有決斷,兒臣又豈敢妄言?」
不軟不硬的一句話,直接頂回了蒼帝的詢問。
此刻,他最想做的,便是帶著某人趕緊回王府歇息,否則以她那虛弱的身子,遲早都會吃不消的。
蒼帝踫了個軟釘子,臉色有些難看,只是礙于此時的場景,並沒有當場發作出來,只是那雙威嚴凜然的眸子里透著絲絲寒意,目能不轉楮的盯著段天諶,看得眾人心神頓時一凜。
「父皇,照此看來,王三這個奴才的話,已經不足為信了。那麼,柳家二爺那里,想必也跟他毫無瓜葛,您看是否需要……」段天昊與柳朔存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清楚了心中所想,隨即見他站起身,兀自誠懇的說道。
誰想,段天諶卻是冷笑了聲,充分表達了他對這番話的不悅,「七弟這是什麼意思?這奴才所說的話,雖然不足為信,可並不代表,平日里與他來往的人就是作假的?反正父皇已經派人去請柳家二爺了,是黑是白,待詢問過後,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段天昊猛地回頭,眯著眼,緊緊的盯著他。
四目相對,瞬間,雲浪翻涌。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隱約有火花飛濺……
顧見狀,暗暗心驚不已,想起這應該是兩人第一次站出來——對峙!
這些年,段天諶一直都是韜光養晦,沉默寡言,但對段天昊這個七弟從來都不曾有過這般針鋒相對的言辭。
而段天昊更是秉承了「堯」字的美德,無論是德行、品性、能力等方面,幾乎都做得格外完美,更難能可貴的是,在世人眼里,他一直都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對這個六哥也極為敬重。
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心思和立場都變得格外耐人尋味了?
蒼帝皺了皺眉,為這兩人的舉動頗是不滿,眸光一沉就訓斥道︰「都爭什麼?朕還坐在這里呢,你們是不是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兒臣不敢。」段天諶和段天昊聞言,各自別過臉,隨之看向蒼帝,異口同聲道。
蒼帝緊皺的眉頭才舒緩些,正在這時,一名小太監小跑著進來,低著頭恭敬道︰「皇上,蘇大人回來了,正在上書房門外候著呢!」
「宣!」
小太監又跑了出去。
片刻後,卻見蘇海凌大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身朝服的柳朔旻,兩人走到了大殿中央,齊齊跪地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嗯,都平身吧!」蒼帝微微點頭,也不嗦,指著王三直截了當的問道,「柳愛卿,你可認識你腳邊跪著的這個奴才?」
「皇上!」柳朔存大驚,蹭的一下就站起來,不想蒼帝眼刀兒一橫,直接把他看得噤了聲,只得訕訕然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柳朔旻心里頓時咯 一聲,微微抬眸,看了眼跪在自己腳邊的王三,眉頭微微皺起,隨之目不斜視的走上前一步,恭謹道︰「啟稟皇上,微臣並不認識這奴才。」
蒼帝聞言,眉頭都沒抖一下,似乎對這樣的回答並無意外。
顧惜若小眉毛頓時擰了起來,明亮的目光在柳朔旻身上逡巡了一圈,整個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柳朔旻與柳朔存一母同胞,臉型五官上有著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與柳朔存暗中透出的精明相比,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憨厚老實,甚至是——木訥!
就像前世她見過的農民伯伯一樣,雖其貌不揚,可臉上的笑容憨厚而誠懇,看起來,沒來由的就讓人感到一股親切。
她是怎麼都沒想到,柳朔存這老油條般的人,竟會有一個長得這樣不可思議的弟弟。
有著這副相貌,再配上那副性情,想要去懷疑他方才所說的話,一個字——難!
白皙的小手輕輕的扯了扯段天諶,遞給他一個緊張的眼色。
卻見他眼里劃過一絲笑意,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繼而眯起眼,自上而下的打量著柳朔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柳朔存卻是長舒了一口氣,不經意間看到憤憤不平的顧惜若,雙眼里滿是挑釁。
他這個二弟,素日里都是這副老好人般的模樣,這就為他在蒼帝面前贏得了不少良好的印象。
只要他咬緊了不認識王三的話,想必皇上也無奈不了他的。
「王三,那你可認識這個人?」段天諶指著柳朔旻,問向低著頭神色莫辨的王三。
王三怯弱的抬起頭,待看到柳朔旻一臉木訥的看著他時,瞳孔猛地一縮,隨之雙眼里迸射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欣喜。
柳朔旻驀地眉心一跳,剛想挪開幾步,卻見對方早已是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挪到自己腳邊,扯著自己的衣擺叫起來,「柳二爺,求您救救奴才吧!若不是得了您的吩咐,奴才也不敢做出今日這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啊!」
轟——
王三的話,無異于在空曠的大殿里扔下一顆炸彈,將所有人的神志都炸得失去了往常的靈活和清醒。
柳朔旻卻是當場當機,一張臉煞白煞白的,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甚至是驚慌失措。
殿內氣壓不斷的下降,大有令人呼吸困難幾近窒息的架勢。
蒼帝一張臉繃得緊緊的,饒是方才听王三說顧惜若體內有迷迭香都不曾有過如此外露的凶煞情緒,看得其他人心驚不已,深知此事真是觸犯了蒼帝身為帝王的無上權威。
此次,柳朔旻怕是在劫難逃了。
直到自己的衣擺被人狠狠的拉扯起來,柳朔旻才猛然驚醒,下意識的抬起腳,就要將王三踢開。
冷不防听到重重的咳嗽聲,他霍然抬頭,待對上柳朔存懊惱的目光時,他才意識到此舉有多失態,抬起的腳在半空里僵了僵,隨即猛地蹦出三步之外,像避瘟疫般唯恐避之不及,抖著手指怒道︰「你是何人?本官從未見過你,你為何要血口噴人誣陷本官?」
來之前,蘇海凌就給他透露了一些口風,並說此事牽涉到「迷迭香」,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可「迷迭香」是什麼東西?
那是誰都能隨隨便便就牽涉上的嗎?
在蒼朝官員百姓的心里,那就是最致命的毒藥,一旦沾染上,輕則便是腦袋不保,重則禍及滿門,哪里還有翻身的可能?
而且,今日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人,竟然平白無故的指向他,又是存著什麼樣的心思?
今日這事兒,他是不想認,也更加不能認啊!
柳朔存也是被王三扔下的這顆炸彈嚇得不輕,狐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來去去。
到了最後,他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同胞弟弟,板著一張臉叱道︰「大膽奴才,也不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這可是當朝兵部尚書,可不是你能夠隨意污蔑的。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如柳尚書這樣的朝廷命官,可不是你一介小小的奴才就能接觸到的,想要構陷污蔑,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
說完,卻見他突然轉過身,噗通一聲便朝著蒼帝跪下,重重磕了個頭後,才神情悲憤道︰「皇上,方才這奴才也稱,諶王妃體內存有迷迭香,可經幾位御醫檢查驗證,最後也沒發現有啊!由此可見,此人之言,疑點頗多,不足為信啊。」
顧惜若冷哼了聲,斜睨了他一眼,那一眼,極盡輕蔑,心想當初是誰巴不得她體內有迷迭香了?
現在知道拿她的事情來說事了,也不覺得羞于見人?
段天諶在心里做了個搖頭的動作,想著自己這個王妃,可真是記仇呢!
看來,以後要惹她之前,得提前預想好她記仇後可能引發的種種不良反應。
只不過,柳家兄弟的反應,尤其是柳朔旻的恐慌和憤怒不似作假,倒是讓他心里微微起疑。
難道事情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
柳朔存被顧惜若那麼一哼,臉色微僵,剎那間便劃過一絲不自然。
只是,如今也不是計較面子的時候,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將他的二弟從此事中拽離出來,盡可能的使柳家不受此牽連。
而柳朔旻只感覺腦袋里劈過一道白光,忽然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
片刻後,卻見他突然轉過身,朝著蒼帝所在的方向重重跪了下去,幾乎是字字泣血聲聲泣淚道︰「皇上,微臣為官多年,一直都忠于本分職責,兢兢業業,對皇上的一片赤誠之心,天地可鑒啊!又豈會做出這般陽奉陰違的事情來?更何況,此人究竟是誰,微臣根本就不認識,還請皇上明察!」
誰料,王三听到這話,卻是霍然抬頭,雙目里蓄滿了難以名狀的憤怒,像一只繃緊身子準備突擊的豹子,一改以前怯弱的模樣,看得人心里直慎得慌。
柳朔存雙眸一眯,眼里射出兩道危險凜冽的寒芒,其中的警告意味甚是濃重。
可王三卻恍若未覺,朝著蒼帝重重的磕了個頭,朗聲道︰「皇上,奴才身輕言微,柳二爺想要否認什麼,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此次奴才敢以項上人頭發誓,絕對不會認錯柳二爺的。」
雖然他不知道,為何顧惜若體內的迷迭香不見了,但是柳朔旻卻是真真實實與他有過來往的。
若不是得了他的保證,皇宮里會有人接應,他還不會這麼快就暴露自己。
是以,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也沒有了別的選擇。
惹到了諶王,他也沒有想過能夠善終,可柳朔旻和他是綁在同一根繩上的螞蚱,卻在事情被揭發時想要擺月兌他,全身而退,也得問問他同不同意。
橫豎他也沒有好下場,又怎麼能夠看到與他同一陣線的柳朔旻過得好好的?
兔子急了也會亂咬人,說得估計就是此刻如他這般心理有些扭曲的人了。
只見他揚起脖子,看進柳朔旻恐慌的眼楮里,一字一頓道︰「柳二爺,奴才雖然身輕言微,卻還沒到兩眼昏花的地步。您曾經跟奴才出去用過膳,提及您最喜歡喝的酒是老橋花雕,平常最喜歡的玩樂便是逗鳥,甚至有次您見奴才衣裳破舊,還帶奴才去置辦衣裳,記得當時您也換了件衣裳,奴才還看到您的肋下有一塊大大的黑痣。今日,您說不認識奴才,又是否敢當著皇上的面兒,驗證一番?」
隨著王三一字一句的落地,柳朔旻腦中頓時靈光一閃,隨即額頭上沁出了顆顆豆大的汗珠,臉色慘白如紙,一股寒氣從腳底里竄起來,整個人頓時如置冰窖。
蒼帝不用問什麼,從他的反應中就可以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見他狠狠一拍桌子,剛端上來的茶盞和點心就被突如其來的力道給震得摔落到地上, 里啪啦的踫撞聲彰顯著他無窮無盡的怒氣。
「蘇海凌,把這欺上瞞下的人給朕打入天牢,就讓他和蘇啟亮做伴去!一個個的,都敢騎到朕的頭上來了。想造反呢你們?」
蘇海凌心中哀嚎不已,先是蘇統領,再是柳二爺,今天到底是走的什麼霉運,可別因此惹來國舅爺等人的忌憚和報復才好啊!
可是,皇上有命,他不敢不從,略加思索之下,便抬起步伐往柳朔旻走去。
柳朔旻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臉色張皇,眼神閃爍,就連蘇海凌靠近都沒有發覺。
柳朔存暗暗咬了咬牙,剛想不要命的走出去阻止,卻被蒼帝一記凌厲的眼神橫過,心神頓時一凜,雙腳似乎也黏在了地上,動也動不了。
「且慢!」段天昊見狀,眼里劃過一絲陰霾,隨之撩起衣袍直直跪了下去,朝著蒼帝行了個鄭重的大禮,才字字鏗然道,「父皇,兒臣以為不妥。再怎麼說,柳尚書也是堂堂朝廷命官,怎麼能夠因為區區一個奴才的話便被判處重刑打入天牢呢?此事若傳揚出去,只怕諸位大臣也會心有不服啊!」
顧惜若微微眯起雙眼,想著迷迭香雖然是蒼帝的禁忌,可似乎要因它丟掉性命,也不是個簡單的伙計啊!
以前那些幾句話就丟掉性命的人,只能說是運氣不好,又或者是後台不夠硬了。
若是踫上一個後台強硬的,如柳家二爺,最後還不是把人給留下來了?
當然了,顧大小姐完全忽略了,此時此刻場中的氣氛是有多凝重,而之前段天昊和柳朔存又費盡了多少心力,你來我往唇槍舌戰了多少回,才求得了這樣的結果。
蒼帝冷冷的看著段天昊,眉宇間擰起了一抹很深的褶皺,只是較之方才,凝重的臉色也稍微舒緩了一些。
片刻後,他才強壓著滿腔的怒火,沉聲問道︰「那依你之見,又該如何?」
顧惜若恨恨磨牙,想著龍生九子,還真是各自待遇不同。
之前,蒼帝听信了謠言,連問都不問一句,就直接拿茶盞砸段天諶,現在倒好,段天昊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能讓蒼帝降了火,這待遇,可真是……可真是……
不知道該讓人如何心平氣和的去形容了。
還跟她說公平公正呢!
公平個屁,公正個毛啊!
某女越想就越不甘心,小手不自覺的絞著段天諶的衣袖,不一會兒,那只袖子就皺得不堪入目了。
「若若……」段天諶頓時滿頭黑線,覺得這只小手可真是厲害,扯過玉老先生的衣袖還不知足,居然還伸到他這里來了。
其實,他又何嘗不懂得她心里的不甘,只是對于他而言,那都是無所謂的。
有她此刻的理解和不甘,所謂的「不公平公正」都可以直接忽略不算了。
他的生命,因為有她的維護和心疼,而變得無比珍貴而有意義。
更何況,此次,比起蘇啟亮和柳朔旻入獄,她表露出來的真誠而明朗的心意就像一顆南海珍珠,剎那間就照耀了他的整個心房。
這是他此次最大的收獲啊!
這邊,段天昊聞言,心頭的石頭頓時落下了一半,忙垂首斂眉恭謹回道︰「回父皇,依兒臣看來,柳尚書也是朝廷命官,倒不如將其及這個奴才一同交予大理寺卿,著大理寺卿過堂審問,這樣,得出的結果,也足可以讓眾人心服口服了。」
蒼帝聞言,思忖了片刻後,才冷著臉點點頭,疲憊的揮揮手,「就照你說的辦吧!革了柳朔旻的兵部尚書官職,來人,帶這兩人下去,朕不想再看到他們。」
「父皇聖明。」段天昊暗喜,與柳朔存對看了一眼,均從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絲放松和欣喜。
雖然兵部尚書的官餃不在,可是能暫時保住一條命,也是最好的結果了。
柳朔旻雖然有些不甘心,卻也知道,這樣的結果是堯王爺和他哥哥拼盡全力所能求到的。
因此,在听到蒼帝的判處時,也不敢有任何的掙扎,磕了個頭後,便也乖乖的跟著蘇海凌走了出去。
顧惜若眨了眨眼,忽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事情落幕了,可她怎麼感覺在夢中一樣?
而且自從柳朔旻來了之後,他們單是看王三和柳朔旻等人互咬就行了,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插過手呢!
這也太簡單了吧?
段天諶揉了揉顧惜若柔軟的發頂,眼里閃過一抹心疼,隨之收攝心神,朝著蒼帝拱手道︰「父皇,兒臣先……」
「報!」
一聲高唱遠遠傳來,帶著眾人可以聞見的風塵僕僕,將段天諶的話掩蓋了下去。
幾乎是每個人的額頭都青筋直跳,暗想著今日是什麼遭日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二連三的事情,還讓不讓人活了。
顧惜若見狀,小臉也頓時皺成一團,知道接下來沒有自己的事情,便也識趣的起身,有模有樣的行了個大禮,「父皇,臣媳先行告退。」
當了這麼久的隱形人,駱宇也跟著道︰「皇上,微臣也先行告退。」
反正他只是個御醫,國家大事什麼的,都跟他沒有任何的關系。
蒼帝淡淡看了他們一眼,便也擺擺手,爽快的放行。
顧惜若抬眸,沖著段天諶咧嘴一笑,轉身就要走出去。
不想,手腕卻被一股大力道拉住,她狐疑的回頭,卻見他俯身下來,湊在她的耳邊低聲道︰「若若,你身子虛弱,一會兒直接出宮,趕緊回府好好歇息。有什麼事兒,等我回去後再說。記住了嗎?」
顧惜若小腦袋使勁兒的點了點,也不知道到底听沒听入耳中,一個轉身便走了出去。
倒是駱宇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他才微微安心,轉身沉靜的坐在椅子上。
段天昊見狀,眸光瞬間深沉如海,教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情緒。
顧惜若出了上書房後,並沒有直接出宮回府,打發了跟屁蟲駱宇後,隨手扯過一個宮人家,問清楚了鳳儀宮的位置,便施施然的走過去。
不出片刻,一座宏偉的宮殿便出現在她面前,她抬頭看了看,連宮女的通報都不等,直接橫沖直撞的闖了進去。
守在殿門口的張嬤嬤一眼就認出了來人的身份,想到自家娘娘因為這個惹事囂張的諶王妃而被禁足三個月,一張臉頓時陰沉了下來。
更何況,皇後娘娘此刻的怒氣估計都沒消下去呢,哪里還敢讓她靠近?
思及此,張嬤嬤急忙迎了上去,舌忝著笑臉道︰「奴才見過諶王妃。皇後娘娘有旨,她今日精神不佳,恐怕是不能見您了。您看是否改日再……」
精神不佳?
這皇後抗打壓的結果能力實在是有待提高啊!
「你走開,」顧惜若晃了晃小腦袋,一手撥開攔路的張嬤嬤,腳下不停的往前走,「皇後娘娘見到本妃,精神自然就好起來了。」
張嬤嬤頓時黑臉,想著見不到你,說不定娘娘的精神才會好點呢!
可是,這話她不好明說,只能是怯怯弱弱的擋在顧惜若面前,。
顧惜若往左,她就往左,顧惜若往右,她也往右……
直到顧惜若被她晃得眼花沒耐性了,突然就站住不動了。
張嬤嬤心下詫異,抬頭看過去,卻見顧惜若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那笑容直讓她心里發毛不已。
下一刻,卻見她轉了轉手腕,二話不說就掄起拳頭砸了過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