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不過才幾個月沒見,怎麼整個人就變傻了?見到自己的外公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玉燼在旁揶揄笑著。♀
「孩子,可是外公這模樣,把你嚇到了?」玉老先生眸光深若古井,望進去,內心也跟著無比平靜。
他扶了扶額,手撐著床板,想要坐直身子。奈何此前的暈倒耗去了他不少力氣,此番動作,疲憊迅捷的襲遍全身,竟是連移動都甚為艱難。
顧惜若見狀,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了過去,小心的攙扶著他的胳膊,並從旁拿過迎枕,使其能夠舒舒服服的靠著。
「外公可有覺得哪里不適?」她將滑落的錦被往上拉了拉,笑聲清脆悅耳,沖淡了不少臥房內的沉悶死寂氣息。
玉燼長吁了一口氣,轉身悄悄關上門,將這難得而溫馨的獨處空間留給兩人。
玉老先生欣慰的拍著她的手背,即便此刻神色狀態並非很好,卻教人窺不出分毫哀傷和無奈,當世大儒的無奈,于此刻盡顯無余,「若若,外公沒事,你不必太過擔心。年紀大了,總會有些小病小痛什麼的,吃點藥,好生休養一段時日,便可恢復過來了。可是你舅舅跟你說了什麼較為嚴重的話,讓你如此愁眉不展的?」
就這樣?
只字不提暈倒的事兒,就一句「小病小痛」簡單揭過了?
「哦……沒……沒呢……」顧惜若眨了眨眼,有些傻愣傻愣的,一時沒能從他的雲淡風輕中回過神來,狐疑的打量著他,擰緊了眉頭,語氣里也染上了一絲焦慮,「外公,您真的感覺沒事兒?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橫豎此處就你我二人,你想說什麼,不妨直說啊!我保證,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
說著,她猶且擔心他不信似的,連忙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只差沒白紙黑字的寫下保證書了。
玉老先生見狀,喉頭有些發澀,只是面上依舊是那副慈憫無瀾的模樣,搖搖頭,笑得慈愛溫和,「孩子,不必擔心,我都這麼老了,還能有什麼事兒?難言之隱什麼的,更是與我沾不上邊了。不過是最近身子虛,不小心暈倒而已。♀這事兒都怪玉燼那臭小子,竟鬧得如此大,讓你跟著緊張兮兮的。」
他說得情真意切,可對這說辭,顧惜若自然是不信的。
卻又見玉老先生剛醒過來,氣色並不是很好,縱然想追問下去,也要顧及到他此刻的身體情況。
一時間,某個自詡腦子發達聰敏的女人陷入了掙扎之中——
到底是現在就離開,讓玉老先生繼續休息,還是追根究底將暈倒的根本緣由問清楚?
玉老先生見她如此為難,不由得搖頭好笑,趁著這個機會,便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精致的五官,與生俱來的靈動氣韻,無一不是與記憶中小女兒的容顏風雲有著萬分相似,就連她眼楮里折射出來的堅定和自信之色,看來都讓人倍感舒心和安慰。
這麼多年,他小女兒的掌上明珠,也終于長大了!
「若若,跟外公講講,你和諶王的這趟南下之行,可有什麼收獲?沿途可看到了什麼,遇到了什麼事情?」
顧惜若覺察出他神色里的傷感,卻不知這樣的傷感源自何處,一時眉頭也打起了結,努力想要打破此刻略顯尷尬詭異的氣氛。
此刻听他提起,明亮的眼瞳里頓時大放光彩,繪聲繪色的講起南下之行的所見所聞所遇。不過,為了不讓老人家擔心,她還是很小心的避開了有關于類似于岐城與埃圖撻纏斗廝殺等不好的事情,盡挑些輕松愉快的見聞來敘說。
玉老先生也很耐心的傾听,偶爾听到好玩的事情,還撫掌朗聲大笑,精神似是比之前好了許多。
只不過,在听到顧惜若提起段天諶的表哥雲修時,他的神色有片刻的僵硬。
顧惜若眼尖的發現了,倒是笑著對他道︰「外公,我跟你說,這個雲修表哥可真是厲害。東梁國的異術奇陣,幾乎不外傳的。可不知為何,他竟然也懂得其中的奧妙,甚至其精通程度,已經達到了常人所不能接受的範圍之內。而且,他整個人氣度不凡,一看就是飽讀詩書之人,你若是見了他,肯定會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玉老先生听了,眉眼里也跟著染上了淡淡的笑意,顯得整個人越發煥然,「依若若看來,是這位雲公子好,還是諶王較好?」
「自然是段天諶好了!」顧惜若挺了挺小胸脯,滿臉的自豪,「外公,我跟你說,這世上除了段天諶,還真沒幾個年輕男子能夠讓我如此崇拜的。等日後,他進京了,你可得好好見見。」
玉老先生含笑著點頭,「若若對這位雲公子如此推崇,看來外公還真得不見不行了。只不過,他何時才進京呢?為何不跟你們一起過來?」
聞言,顧惜若想起在藥廬里听說的事情,小臉兒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語氣有些郁悶,「我要是知道他能幾時進京就好了。不過,那日辭別時,我听段天諶說,等他處理完這里的事情,就會派人去請他進京的。而且,他還說不用等很久。」
玉老先臉色微變,只是轉瞬即逝,很快就被掩藏起來,拉過她的身子上下審視著,生怕有什麼地方受傷了,而他卻不知道。
「外公,」顧惜若握住他慌亂的手,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化作一聲嘆息,「你也不用擔心。我說這些,只是想要告訴你,將所有的事情藏在心里,解決不了目前的難題。咱們所要經歷的,肯定逃不過,那還不如早早說出來,勇敢去面對去解決。你看,我以前那麼囂張狂妄,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嫉妒,最後還不是安然無恙的活下來了嗎?你若是有所顧忌,認為我插手都解決不了問題,那沒關系啊!不是還有段天諶嗎?他本事那麼大,想要查找出事情的起因經過,估計也不會花費多少氣力的。」
玉老先生苦澀一笑,抬手撫順了她鬢邊拂動的長發,說不出的和藹可親。
他微微垂眸,陽光的剪影打在他蒼老的容顏上,越發襯得那白發蒼蒼,神情落寞。
顧惜若心頭一堵,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若若,你放心,若是真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外公一定會告訴你的。不過,這次你可真是猜錯了,事情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嚴重。」
玉老先生雲淡風輕的幾句話,瞬間讓顧惜若蔫了下來。
怎麼是這樣?
不是都告訴他,有什麼顧慮都不用怕的嗎?
她如今可是有後盾的人,在皇宮里橫著走都不成問題,現在這樣,又是為著什麼?
難道是想要害他的人後台更硬,更讓他忌憚不已?
「行了,你也不必多想,開心些,別老是皺著眉頭。好好的一個人,可別提前長出皺眉來了。」玉老先生實在是看不得她這副蔫蔫的模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關切道,「以前還覺得,以你這樣的性子,嫁人後肯定會吃虧。如今听你一口一個段天諶,倒顯得我和你爹爹擔心得太多了。不過,若若,你要記得,就算諶王對你再怎麼疼寵,也千萬不要得意忘形,知道嗎?否則,麻煩容易上身,落入旁人的眼中,縱你有千張嘴,那也是說不清楚的。」
顧惜若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很想說這有什麼的,段天諶還被她狠狠的咬過呢。
可後來覺得這話說出來太有歧義,還是隱忍著沒張口,知道這是老人家的一番好意,便也十分用心的記入了腦中。
再說了會兒話,顧惜若見他面露疲憊,便扶著他躺回床上,放下床幔後,便起身走了出去。不過,她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去書房找了玉燼。
這個舅舅,一直以來都是在書院里待著,雖不是教人學識,卻也在書院的眾多學子中享有極高的聲譽,所受到的尊敬,也僅次于玉老先生。
當然,這並不能說明,他的學識有多不好。相反的,書院里的諸多學子對他的學識無比認可和推崇,甚至連蒼帝都曾經夸贊過他博聞強識,想要讓他進入翰林院任居要職。
不過,這些都被他自己拒絕了。
所幸玉老先生的面子足夠大,蒼帝也沒有怪罪于他,見他父子皆沒有入朝為官的意思,又恰逢玉子傾在邊關立下汗馬功勞,便將一半的殊榮勻給了玉子傾。
這不過是玉老先生和玉燼的個人追求,可傳入天下學子的耳中,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不過,外面傳得如何,都只是一種傳說。顧惜若知道,那不過是種明哲保身的有效法子。
玉燼本來在書房里處理事情,看到她走進來,連忙擱下筆,起身相迎︰「若若,你怎麼過來了?父親的情況如何?」
「舅舅不必擔心,外公的精神還是很不錯的。如今醒來,只需要好生休養,完全恢復也沒什麼大的問題。」顧惜若臉色淡淡的,斟酌良久,才繼續道,「我此次來,就是想問問一些具體的情況。雖然我的能力薄弱,卻也不想放過背後那個害外公的人。舅舅可能理解我的意思?」
玉燼連忙點頭。
見他如此反應,顧惜若也沒了顧忌,直截了當的問︰「舅舅能否告訴我,外公為何會突然暈倒?我雖不懂醫術,可多少都覺察得出,外公的身體向來硬朗康健,該不會出現此類情況的。」
不想,玉燼也是搖了搖頭,滿臉無奈,「說實在話,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玉府被堯王爺帶來的御林軍包圍,玉府諸人只能是乖乖的待在府中,不得隨意走動。後來,堯王爺又來了一次,不知與父親在書房里說了什麼,離開之後沒多久,父親就病倒了。」
顧惜若忍不住擰眉,此事還跟段天昊有關了?
「舅舅可知,堯王爺兩次過來,都是何目的?」
「不知。」
……
顧惜若走到玉府門口,負手看著天邊的雲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青冥見狀,連忙上前詢問︰「王妃,您也累了,是否現在就回府?」
「嗯。回去吧。」有些事情,她問了玉燼也不是很清楚,倒不如直接去問段天諶呢!
想必以他的能力,要查到些許的蛛絲馬跡,還是輕而易舉的。
她抬步走下台階,剛要跳上車,卻隱約察覺到空氣中傳來的破空之聲,連忙閃身跳到一旁。
與此同時,青冥也第一時間擋在了她的前面。
只听「篤」的一聲,一支箭射入了車門處,白色箭羽還微微震動著。
青冥警惕的環顧了四周,沒發現任何異樣時,才走到車門處,將那支箭拔了下來,箭頭處正插著一張紙,他取下拿給顧惜若。
顧惜若展開紙條,一看之下,雙眸猛地眯起。
但見那紙條上寫著︰「欲知事情真相,請于風華樓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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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無力了,從昨晚到現在,這幾千字都沒審核過,等吧,愁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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