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燭光下,一抹熟悉的白色嬌小倩影側坐在床沿,那是他極致相思願化骨相隨的人。在看到他回頭後,他的可人兒忙慌亂的背過身子,微眨著濕潤的濃密的睫毛。
白皙姣好的容顏上,一臉的清淚灼灼。
看到她左手上的膏藥和右手指尖上淡淡的藥漬,百里相若呆愣了片刻。許久,他柔情似水的眸子里含著晶瑩的微光,緩緩揚起一抹絕美的笑,用一種極不可思議卻又分明欣喜萬分的語氣道︰「你?方才是你……。一直是你……陌兒……」
這聲陌兒,竟喚得藍小陌止不住淚如雨下。
這一刻,她竟會如此的脆弱。然,下一秒,卻被修長的手臂摟進了一個溫暖的、甚至還輕輕顫抖著的懷抱。
百里相若緊緊的擁著她,全然不顧她一開始的抵觸。像是歷盡千帆後的等待開到了彼岸,他貼在她耳畔、沙啞著嗓子一遍遍肝腸寸斷的喚著︰陌兒,陌兒…。你終于來看我了……終于來了……。
藍小陌僵硬著身子不再反抗。靠在他寬闊的肩頭,淡淡的桃花香沁入鼻尖,心中,五味陳雜。難道,不應該恨他麼?為何,可為何,她沒有推開他……。
陡然,擁著她的人一怔。百里相若急切的松開她,心疼的上下打量著藍小陌。她的外衫已浸濕,松松垮垮挽著的青絲上還泛著點點的雨珠。
「傻丫頭,怎的不撐傘?總是這般不愛惜自己。」百里相若滿是幽怨的甜蜜的責備,而後側頭望向門外恭敬站著的黑影吩咐道,「冥,快些煮來姜湯。」
「是!」
回頭,他溫柔的撫上她柔軟如雲的墨發,一寸寸、一點點,極盡呵護與寵溺。最後,他的大手穿過墨發停留在她的雙臂上。暗施內力,一道溫熱的力量在她身上游走。不過片刻,她被打濕的外衫便干爽如新。
看著對面的人一身的傷痕累累,卻偏偏還執拗的用內力為她暖衣,藍小陌,說不出的難受。瞥到床頭掛著的男式白袍,她順手勾了下來。掩飾掉方才心中強烈的不安,她低著頭不看他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為他穿上。
在經過他的後背處時,她的動作格外的小心翼翼。
百里相若溫順的配合著,面若冠玉的臉上是始終噙著的笑意︰「陌兒以前,總是這般為我穿衣。」
正在系結的小手頓了頓,她何時為他穿過衣裳……。抬頭,他那雙銀色如月華的眸子微醺,整個人像是吃了蜜餞般籠罩在一層耀眼的光暈下。這樣的他,很美,是她從未見過的美。
「王,您要的姜湯。」門外,冥短促的聲音謹慎的響起。
「嗯,進來。」
輕輕的接過還冒著熱氣騰騰的姜湯,百里相若拿起勺子攪拌了幾下,再放至唇邊吹了吹,才輕柔的喂到藍小陌的嘴前︰「來,張嘴。里面有紅棗,陌兒最喜愛的。」
藍小陌皺了皺眉,上挑的鳳眼閃過一絲猶豫,但又終是抵不過靈魂深處的貪戀,受蠱惑似的被動接受著他的好。
百里相若很細心、很體貼,幾乎是一勺一口,呵護備至。
迎上這樣的溫柔和干淨的眼神,第一次,藍小陌有了疑惑和矛盾。現在的他和前世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若不是相同的外貌、一樣的名字,她定會認為,是自己認錯人了。
喝下最後一口姜湯,再三思量,藍小陌還是開了口,帶著些許的閃躲︰「你,不記得了麼?」
百里相若愣了愣,在細細的觀察過面前的人兒以後,柔美一笑︰「陌兒,希望我記得什麼?」
這樣的回答,是藍小陌始料未及的。他明明認識她,就應該記得前世他們的過往,就應該記得他曾對她的傷害。可偏偏,他還是執著的不顧她的拒絕,一次次的舍身相救;更為重要的是,從一開始到現在,他看她的眼神,就沒有一絲的後悔與愧疚,相反,有的只是無盡的纏綿、極致的深情。
難道說,他在穿越後間接性失憶了,所以才會經常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是,他如今這般待她、步步為營,只是為了再次將她套進他新設的局?
如斯的想法,讓藍小陌心痛不已。前世的種種歷歷在目,斜睨到窗前一盆青翠欲滴的忘憂花,她水靈靈的大眼暗了暗。起身走至窗旁端起花盆,很自然的送到百里相若的跟前︰「很香,你聞聞。」
她尤記得,忘憂花的花期長、花粉多,吸食香氣者,常常因體質原因而有不適。而前世的他,正因為如此,每次都是避之不及。
百里相若淡淡一笑,甜蜜的回憶涌上心頭。他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抬頭半眯著眼楮望著她,眼楮里的那一泓水笑得能滴出蜜汁似的︰「甚好。」
以前,她甚是喜愛忘憂花,總會在窗前放上一株。用她的話說,忘憂花,乃天下至情至性之物,若是你悉心待它,它會懂你。
因著她的喜愛,多年來,無論他在何處,他的窗前,都有一株盛開的忘憂花。
藍小陌仔細的觀察著他的反應,在確定他並不會對忘憂花過敏之後,她心頭的困惑也越來越多。
想起即將舉國同慶的百花晏,藍小陌的心中,主意已定。
「我走了。」藍小陌放下花盆就要轉身,小手卻被一雙大掌緊緊的拉住,回頭,是百里相若。
「別……。」他滿是希翼的說著,可在看見藍小陌正極力抽回的手時,不得已松開了柔軟。此刻,他眉峰輕蹙,顏如舜華的臉上寫滿了不舍與無奈,「我送你。」
「不用,」藍小陌面無表情的拒絕,抬手指了指門外站著的黑影,道,「他,送我。」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出去,只剩下一個悵然若失的白色修長身影痴痴的望著她離開的方向。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冥謹慎的將她護著,並時刻與她保持著三尺左右的距離。
快到紫裟殿,藍小陌停了下來。側頭,對著身旁的人正色道︰「百里相若到底得了什麼病?」
別告訴她就只有他身上的那些外傷!方才他用內力為她暖衣的時候,她已很明顯的感覺到他氣息不穩,像是內力曾經受到過重創。
冥靜默了幾秒,黑暗中藍小陌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也能輕易的覺察出他的猶豫。
斜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藍小陌話中帶刺︰「百里相若曾說,王府的一起都是我的。既是我的,我自是有權知曉一切。怎麼,他的話,你敢不听?!」
冥听聞,心下一詫,趕緊單膝跪下,俯首道︰「藍姑娘贖罪,並非屬下不願意如實相告,只是,王曾交代,此事,萬萬不能對姑娘提及。」
哼,果真還是防著她!藍小陌不語,你不說,難道我不會自己查?!揮一揮衣袖,閃電般消失在靜謐的黑夜。
冥失神,看似弱不禁風的她身手會如此的敏捷,而且,他還感覺不到她半分的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