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華電影院門口小賣部的王老頭跟著法警，低著頭，一步一步蹭進法庭，小心翼翼在證人席站住，又小心翼翼挪挪腿，仿佛在選擇最佳位置。
康橋冷冷看了一眼王老頭，心里升起一團無名之火，但這一次卻沒有發作。
「證人王大剛，請仔細回想案發當天下午，是不是見到過被告康橋？」審判長宣布完作偽證要承擔法律後果等例行套話後，冷冷問。
王老頭顫巍巍抬起頭，膽小如鼠地看了一眼法官，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微微的腿，一時沒有說話。
「請如實回答問題。」審判長的聲音大了一些，威嚴了一些。
王老頭抬頭看看被告席上的康橋，臉色立即蒼白了許多。
「法官同志，要是我現在說實話，不會蹲大牢吧？」王老頭怯生生問。
「不會，只要說實話。」這次，審判長反應倒很快。
女公訴人似乎覺出了空氣中有股異樣的氣氛，立刻接過法官的話︰「王大剛，你要說實話，扯謊要坐牢！」
審判長很不滿地看了一眼女公訴人，嘴巴動了動，但還是控制住情緒，沒說話。
「是這樣的，上次我說的都是假的。」王老頭剛一開口，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驚，目光齊刷刷向王老頭射過去。
女公訴人對這個情況顯然有點準備不足，稍稍一愣，旋即顯出慌張來。康橋突然如釋重負，身體立即輕了很多。對于這個結果，唐麗麗倒好像並不十分吃驚，臉上依然不動聲色，微笑著。法官們的眼中則流露出一種好奇和受到刺激的興奮。
王老頭低著頭，道︰「當天下午四點，康科長當真到小賣部買了打火機和一瓶脈動，後來就去了電影院。六點鐘電影散場，康科長又來買了瓶脈動……」
听到這里，康橋突然仰天長嘆，重重出了一口氣。唐麗麗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驚喜，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沖著康橋比了個贏的手勢。女公訴人面色更加陰沉，脖子上青筋。法官們的精神則似乎為這極富戲劇性的情況一振。
「王大剛，你必須說實話，不要撒謊，這里是法庭，要不然肯定坐牢！」女公訴人從牙縫里擠出尖尖的聲音。
王老頭微微一哆嗦。
「審判長，我抗議，公訴人正在威脅證人！」唐麗麗朗聲道。
「王大剛，我問你，你為什麼出爾反爾？為什麼要翻供？」審判長大聲問。
「審判長，我抗議，你這是誘供證人。」唐麗麗再次朗聲道。
審判長冷冷看一眼唐麗麗，回轉目光再次盯著王老頭。
「王大剛，你前後證言為什麼不一致？究竟咋回事？如實回答。」審判長再次問。
王老頭被法庭里幾個人的問答弄得更加慌張。
「王大剛，請回答問題。」審判長的口氣柔和了一些。
「事情是這樣的。出事那天晚上十點多，我正想關門，突然來了兩個男的，戴著口罩。我還以為他們來買東西，連問了兩遍，他們只是看我，沒搭腔。等了幾分鐘，一個人捏著嗓子問我，下午四點到六點是不是有個叫康橋的人來過，我說是來過。沒想到他們听後，一句話沒說，其中一個人順手抽出我的一瓶鮮橙多， 當一聲砸在地上。另一個人甕聲甕氣說，公安局要是找你調查這個事，你必須說沒見過康橋，要不然的話，殺了你們全家。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砸飲料那個男的從褲兜里掏出一把短刀，在自己的手掌上擦來擦去。當時，我一下子害怕得很，怕得尿都流出來了。他們又說了些狠話，就走了。沒多久，幾個公安同志就來了，找我去作證。」王老頭哆哆嗦嗦說完，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康橋。
「你現在翻供，就不怕那幫人報復？」審判長果然見多識廣，立刻反問。
王老頭微微一哆嗦。
康橋反而微笑著，和顏悅色看了一眼王老頭。
「法官同志，事情過了三個月，我想了又想，覺得自己說了假話就要冤枉一個好人，肯定要遭報應的，這幾個月連睡覺都不香，還做噩夢。法官同志，剛才我說的都是實話，要是假話一定會遭雷劈！」王老頭顯然有些激動，但是表情倒坦蕩了許多。
「王大剛，你現在這麼說，就不怕那兩個戴口罩的人找你算賬？」審判長再次詢問了同一個問題。
王老頭一听，立刻哆嗦了一下，顫巍巍回答︰「有點怕。」
「是不是有人找過你，要你今天向法庭撒謊？」女公訴人尖聲問。
王老頭快速看了一眼女公訴人，有點慌亂。
「沒有，絕對沒有，我今天的話是模著三顆紐扣，憑良心講的。」
「請把證人王大剛帶出法庭。」審判長吩咐道。
「審判長，剛才證人閃爍其詞，希望法庭對他今天的證詞不予采信。」等王大剛走出法庭，女公訴人立刻道。
「剛才，證人說話的時候，神態安詳，應該是實話，希望法庭采納。」唐麗麗針鋒相對。
此刻，審判長正低頭寫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復又抬起頭來，慢慢看了一圈。
「公訴人，你的證人到齊了？」審判長問。
「已經到齊了。」公訴人氣吁吁回答。
「被告和辯護人還有沒有新的證人？」審判長例行公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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