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清晨，江邊總有霧。遠遠看去，龍頭市便籠罩在薄霧間，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就好像這個城市的許多事情一樣，讓人看不真切。看著窗外的薄霧和薄霧中隱約的城市，康橋突然想起張小河的話，這個城市的骯髒和齷齪，他康橋根本不了解。
康橋已經隱約承認，張小河的話也許是對的。
昨夜，康橋沒有回家，而是在辦公室里湊合了一個晚上。其實這間套房的設施，根本就是一流的，根本不是湊合而是享受。但在康橋看來，辦公的地方就是辦公，不是睡覺的地方，所以他便把在辦公室過夜稱為湊合。
今天必須找一趟周清爽，把昨天的情況弄清楚。如果找到這個黃木生，很多疑問都會迎刃而解，因為他已確鑿是殺害朱悅悅的凶手。找到他，自然會知道是誰讓他去殺害朱悅悅的，說不定還能知道為什麼要殺害她？想到這些，康橋心里竟然涌起一股莫名的興奮。
市公安局門口，警車進進出出。
康橋已經在大門口來回踱了好半天，本想給周清爽打個電話，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其實這個想法並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竟然希望給周清爽一個驚喜，即使不是驚喜，也可以給她一個驚訝，所以他便沒有提前打一個電話，而是采取了守株待兔的辦法。想起和她好多次斗嘴，他心里就不住地笑。想起醉花陰酒店那一幕，他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臉紅。
喝醉了的人醒來的時候，往往都會斷片，想不起昨晚的事情。可是，周清爽一醒來，立即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想起了昨晚給康橋打了電話，並且還仿佛還說過自己心里想他。她是那種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膽子大，敢擔當，所以說過的話也就說過了，並不覺得很難為情，何況自己的話至少一半是出自真實的內心。
所以她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心情突然好了起來，于是微笑著起床，微笑著洗漱，微笑著化了一個淡妝，又到樓下用完了早點，便開著警車往公安局去。
遠遠地，她就發現了公安局門口那個人，那個男人，不斷走來走去的男人。
她心里不覺一驚一熱，，續不知不覺快了起來。
康橋，竟然是康橋！
這廝居然這麼早就等著自己了，看起來，他對這個事不是一般的關心。
康橋低著頭，手里拿著香煙，正準備吸一口，就听見汽車的喇叭在自己身後響起。
他不慌不忙吸了一口煙，慢慢轉過身，一眼便看見一輛警車停在自己身後一米處，周清爽正坐著駕駛室里，半眯著眼楮對著他微笑。
他靜靜地看著她，竟然也笑了起來。他本想開一句玩笑，可卻開不了口。
「康橋，上車。」周清爽已搖下了車窗，微笑著喊了一聲，又往副駕駛位置擺了擺頭。這一次，她並沒有大呼小叫地喊他流氓帥，他反而覺得有些奇怪。
他三步兩步已到了車旁，順手拉開車門，然後就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
「周警官早啊！」他笑一笑，打了個招呼。
「咱們進去再說。」周清爽跟著笑了笑，接著又吹了幾聲口哨。
看得出，這個早上，她的心情分外好。
走進辦公室，周清爽突然就咯咯咯笑起來。
康橋雖然有些吃驚，但很快又鎮定了，因為女人的笑有時候莫名其妙，根本沒有什麼正當的理由。
「流氓帥，你昨天晚上真一直在辦公室？」她終于止住笑，歪了頭，斜眼瞅著他。
「用得著騙你麼？」他笑笑，道。
她低頭想了想，接著便笑起來，這種事又不是殺人放火，沒必要騙人。
他突然發現，她的笑居然也可以很溫柔，可以很自然，可以像輕輕的海水緩緩摩挲著海岸。也許，她本來就不是個凶狠的女人，高傲和不可一世只不過是偽裝而已。
「看著我的眼楮。」她突然命令道。
他有些詫異，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麼。但是，他卻覺出了她那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所以便將眸子定在了她的眸子上。
她的臉突然有些紅，但她並沒有移開目光。片刻，她終于呵呵笑起來︰「我現在確認，昨晚那個男人真不是你，因為他的目光有一股邪氣，而你的目光只是有一種傲氣。除了這一點，其余的地方真是太像了！」
康橋已覺出自己的血液開始往腦門上涌來。
「能不能說說當時的情況。」他的語氣已很急迫，因為這的確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
「昨天晚上，我和何子熠在四娃老湯火鍋店吃飯的時候，那個人挽著一個中年胖婦人站在門口找位置。」她盯著他的眼楮和臉，「那人只在門口站了站，然後就走了。」
「就這些？」康橋問。
「哦，我叫了他一聲流氓帥，他沒理我，只是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那個猥瑣呀，簡直讓人想吐。」周清爽微笑道。
「他們去了什麼地方？」康橋追問。
周清爽搖了搖頭。
康橋突然升起一絲失望。
他定楮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咬著嘴唇道︰「周清爽，你知不知道？你放走了真正的殺人犯，就是他殺害了朱悅悅！你知不知道？抓住了他，朱悅悅這個案子就會水落石出，背後的陰謀也會大白于天下。」
她听得出他口氣中的埋怨、沮喪和失望。
她也隱約覺得那個男人就是真凶。
「康橋，你怎麼就斷定這人一定是凶手？」她禁不住問。
康橋苦笑了一下︰「我當然有一些依據。第一，記得庭審時，那幾個目擊證人都認為那個人很像我，而你見到的這個人也很像我；第二，既然現在他出現在龍頭市，說明他以前一樣可以在龍頭市；第三，我還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叫黃木生，也知道他老家是什麼地方。」
最後這兩句話讓周清爽大吃了一驚。
這會兒，她已經愣住了，目光一動不動停留在他的臉上。
「你早就知道有這麼個人？」她問，他點了點頭。
「你還查出了他叫黃木生，也查出了他的老家？」她接著問。
他點點頭，接著又補充道︰「一個很偶然的機會，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老家。」
「你沒去他老家調查一下，看看他時常在什麼地方落腳？」
她的臉也因為興奮而變紅。
想起這個案子，她的情緒也高漲；听說了這麼重要的線索，她已按捺不住興奮。
他淡淡地笑了笑，輕輕嘆了口氣︰「據當地的可靠消息，這個黃木生已經很多年沒在老家出現過了。」
「你可以問問他家人啦？」沒等他的話說完，她立即插入一句話。
「最近，他家的人全都離開了老家。」
「你親自去了一趟？」她的語速不知不覺加快了。
他搖了搖頭。
「你可以親自去一趟，說不定會有重要的線索。」她的口氣突然有些急迫。
「可是，我倒覺得可以通過公安局的監控系統，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黃木生？也可以查查戶籍，了解一下這個黃木生的基本情況。」康橋的語速也加快了。
他的話很有道理，而且現實可行。
她點了點頭，終于笑了起來︰「對呀，監控系統基本已全覆蓋，應該能夠找到昨晚的錄像。嘿嘿，我這個人，有時候也會犯迷糊，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走，我們現在就去監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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