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當今國師,那可謂是人中龍鳳,一表人材!國師大人降生之日,茫茫草原上牛羊也好,猛獸也罷,都跪地不起。天邊紅雲似火,驚雷作響!」
茶館大堂坐著形形j□j的人士,說書先生在那台子上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案板聲拍得桌上茶水飛濺。他表情豐富而夸張,但台子下卻無人敢笑。大多數人都是一臉景仰。
國師大人出生在大鏡部落,但發跡于慈安城。先帝踏平南方定都鏡都後,國師也把國師府遷到了慈安城。想來當年慈安城一役對他也是意義重大。當然,國師大人常年駐守履天聖壇,月兌不開身,所以國師府在鏡都也有一個。
「此等天地異象驚動了先帝,于是先帝命人朝著萬物膜拜之處找尋過去,在履天聖壇下發現了一個嬰兒!這嬰兒可不得了!須發皆白,額生豎眼,有八尺來高……」
「撲哧……!」
說書先生正說道興起之處,口水四濺,可這時大堂里卻傳出一聲輕笑。這笑聲不大,但是脆生生的,嬌憨甜美。
「誰膽敢對國師大人不敬!」說書先生臉色大變,抖著手狠狠拍了下案板。
茶館中原本細碎的交談聲也停了下來。茶客們紛紛四下尋找笑聲的來源。
「非我不敬,而是先生你的故事太過荒誕……」茶館門口蹲坐著一個衣衫破爛的小乞丐,身上都是灰撲撲的,唯獨那張臉生得極美,唇紅齒白,艷若桃花。
說書先生一見這人不過是個乞丐卻生得貌美,心想八成是對面酒樓派來砸場子的,對面當真是蠢到極點,也不會把臉涂黑了再來鬧。
他面色一沉︰「原來是個乞兒!速速離去,我可免你牢獄之災!」
「非也非也,大鏡牢獄之事自有刑部監管,你著青衫想必也不過是個沒有官職在身的秀才罷?此話可是僭越了,大大的不敬!」那乞兒也不怕,嬉笑著反咬一口。
茶客們都看著熱鬧呢,這說書先生下不了台,于是手一揮,幾個短打扮的漢子就朝著那乞兒走了過去。看來是想將她強行驅趕了。
那乞兒身材嬌小,幾下就被架起來,那些漢子正要把她扔出去,卻有人突然喊道︰「手下留情!」
幾個打手不明所以,卻見窗邊某桌徐徐走來一個書生,身著肅鳥霜裘,看樣子是富貴人家。
「幾位手下留情那書生看似走的不快,可是眨眼間就出現在幾人面前,一面給幾人懷里悄悄塞了點東西,一面道歉,「家妹不識禮數,幾位大人還請勿怪
這些大漢都是下等賤僕,幾時被人叫過「大人」?又模到懷里硬邦邦的東西,心下飄飄然,手里也是一松,將那乞兒放了下來。
「妹子,你與我鬧脾氣也就罷了,何必離家出走,哥哥我可是找得心焦啊……」這書生說得聲淚俱下,感人至深。
茶客們也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看來是兄妹間鬧了別扭,妹妹離家出走被哥哥尋回來的事兒。
那書生朝他剛剛坐的那桌點點頭,柔聲說道︰「既然妹妹已經尋回,那我們便先走罷,青兒?」
那靠窗的一桌還坐著個高大雄壯的男人,一個瘦瘦小小的孩子。那孩子閉著眼楮,面前也沒有吃食,只是自顧自地抱著個小盞沉默不語。
听了書生的話,那孩子點點頭,輕輕拍了下邊上發愣的大漢。大漢遲鈍地起身,將那孩子放在肩頭。
一行人從容離開了茶館。
幾人落腳的地方就在隔壁的客棧,書生半拖著乞兒,把她弄進了房里。
「你看看,為了這麼個乞兒,我連剛剛那道糖醋魚也沒吃完書生關了門,氣沖沖地坐下,開口就是一頓抱怨。
那乞兒被他隨手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她臉色不太好看,剛剛那書生一踫她就有一股陰寒之氣滲入身體,她完全動彈不得,也無法開口呼救。
「你都這幅模樣了還貪圖什麼口月復之欲雲青冷淡地說道。
乞兒此時已經明白正是眼前這個孩子讓那詭異的書生將自己擄來的。她張開嘴想說話,但是一個字吐不出來。
「我與你自是不同宋離憂不悅,他和雲青呆了幾日可是從未見過她吃東西,「說來你為何闢谷?」
「伐毛洗髓雲青簡短地答道。
宋離憂皺眉。伐毛洗髓借外力來做容易得很,他相信雲青身上不會沒有這類珍寶。如今修道之人也大多數借天材地寶,一舉月兌離凡身。對于他們來說,最困難的是靈台清明。
然而古時的修士則不然。他們往往修身與養性並駕齊驅。古修士的伐毛洗髓並非一次完成,而是在一段相當漫長的時光中逐步遞進。正所謂「三千年一返骨洗髓,二千年一剝皮伐毛」。這與現在單純的剔除雜質完全是兩個層次的東西。
畢竟所謂雜質絕不可能完全不存在。幾千年的不斷煉化提純能使肉身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這麼說來雲青走的是古修士「卻食吞氣」的路子,完全不借外力。宋離憂從這極小的一步就看出其他修道者與雲青的差距,也對雲青越發警戒。
凡有這等大毅力而又所圖甚巨之人大多不會平凡。
這邊雲青察覺到地上那乞兒扭來扭去卻說不出話于是蹙眉道︰「你解開禁制,我有話同她說
宋離憂思緒被打斷,听見雲青的話有些火大︰「莫再使喚我,不然爺爺我掉頭就走!」
「解開雲青還是那口氣,「別耽誤我時間
宋離憂臉色變了幾次,最終還是給那乞兒解開了禁制。
「救命……唔!」那乞兒剛一開口就被雲青捂住嘴。
雲青蹲在她身前,雖然閉著眼楮,但那乞兒卻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茶館里,我在你身上聞到了藥香雲青俯身貼近她嗅了嗅,「沒錯了,確實是藥香
那乞兒驚慌地扭動身體想要逃開她的壓制。
「怕什麼,我有求于你,你該高興才是雲青笑得溫和,「你別再大聲喊叫了,我不喜歡吵鬧
這乞兒心中一寒,連忙點點頭,雲青把手松開,她大喘了一口氣,張口就說︰「你有求于我才可怕!說實話吧,你沒救了
「哦,你猜到了我要你做什麼?」雲青听了「你沒救了」這話臉色一點沒變。
「你說我身上有藥味,除了找我治病還能有什麼事?」乞兒眼神明亮,有些慌亂無措,看上去楚楚可憐。
雲青點點頭︰「你直接說出來不怕我殺了你麼?若是你騙騙我,指不定我還能供著你給我養傷
「可你就是沒救了,我為何要騙你?」那乞兒哀求道,聲音微顫,「別殺我,我還沒活夠呢
宋離憂捏著她下巴把她拎起來︰「倒是個貌美無比的雌兒,可惜了,可惜了……要是兩百年前爺爺我還能收你當個爐鼎
那乞兒被捏疼了,身體冷得要僵了,水汪汪的眼楮看著宋離憂。她不敢向一邊的孩子求助,雖然看著像是那孩子做主,可那人氣場比這書生可怕太多了。
「你再美也沒用,那家伙是個瞎子,看不見你的宋離憂見她視線飄向雲青,惡毒地說道。
「好了雲青突然開口,手搭在宋離憂腕上。那乞兒感覺陰寒之氣瞬間消散了。
雲青示意宋離憂放開那乞兒︰「莫把她掐死了,我還有用
宋離憂感覺到一種帶著腐蝕性熾烈氣息灌進身體,氣息一滯,手里一松,那乞兒就摔在了地上。他臉色一沉,剛剛那道真氣若是沒感受錯,應該就是大日黑天輪了。沒想到短短幾日雲青就已經修出了真氣,而他與之朝夕相處竟毫無察覺!
「你可是身負醫道傳承?」雲青模著那乞兒的下巴,替她散去宋離憂的氣勁。
在茶館里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乞兒身上有她想要的東西。得天書者可通曉萬物,雖然她離這一步還遠得很,但細心探查下,付出些代價還是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身體情況糟得不行,就像一塊被蛀壞的木頭,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但內里卻是千瘡百孔。所以對她來說最緊要的就是找個身負醫道傳承的人先養著。
這幾天她一直在用天書探查,沒想到在茶館卻遇上了這麼個渾身藥香的大美人,可謂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于是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讓宋離憂把人給搶了過來。
「不是醫道……」那乞兒有些畏懼她。
「無妨,起來慢慢說雲青放開手,起身將茶水斟入方寸盞,然後遞給她,「壓壓驚
宋離憂此時已經坐下,正端著茶喝呢,見了這幕差點一口水噴出來。雲青這家伙也太不靠譜,居然用法寶給人倒水。他不知道謝遙也喝過用方寸盞斟的水。
那乞兒從地上起來,坐在邊上空著的椅子上。她坐姿不像那些大家閨秀,翹著腿多少顯得有些粗野,但配上那張臉蛋,怎麼看都賞心悅目。
「說吧雲青聲音也听不出多大起伏,但那乞兒硬生生被嚇出一身冷汗,她哭喪著臉用力點頭。
「我乃是慈安城履天壇弟子鄭真真……」
宋離憂心想鄭真真這名字還真是拗口得不行,也不知是不是真名。說起來,雲青這名字也不知是不是她杜撰的。
「我修行的是履天壇的一脈傳承,但專精醫道自稱鄭真真的少女說道。
「履天壇?沒想到你也是七大聖地的人,可是履天壇嫡傳?」宋離憂有些詫異,還不忘看了眼雲青,結果遺憾地沒能看出什麼端倪。
「自然不是,我是外門弟子!履天壇這代嫡傳弟子不到十人,個個都已入道,怎麼會這麼容易被你擒獲!」那乞兒眼珠子一轉,「你方才說……我‘也’是七大聖地的人,此話何解?」
宋離憂看向雲青。
「我自十萬大山而來雲青抬手習慣性地想模一下方寸盞,卻發現手里空空的,這才反應過己剛剛把方寸盞遞給那乞兒了。
「那還請師姐看在同門情誼上放我一馬……」那乞兒一喜,拉過雲青的手親熱地說道。她還真是沒臉沒皮,也不顧什麼長幼,直接就稱師姐了。
「你沒听清麼?我自南蠻十萬大山而來,你是中南履天壇弟子,你如何覺得我們倆是同門?」雲青不置可否。
「七大聖地向來一個鼻孔出氣……啊不是,向來同仇敵愾……那個……」鄭真真見她如此冷淡,連忙道。
「眠鳳廊與歸靈寺打得可少?墨陵與神隱門傾天之戰你可讀到過?況且十萬大山襲殺人族也不是一兩次……」說到這里,雲青臉上浮出一絲笑容,「退一萬步,你不過是個偏遠小城分壇的外門弟子,我就算殺了你履天壇還能找十萬大山麻煩不成?」
鄭真真愣愣地抓著她的手,過了片刻「哇」地一聲哭出來︰「我不想死啊,我真不想死!我還沒去鏡都見過國師大人呢嗚啊啊啊啊……」
雲青和宋離憂兩人都愣住了,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而且她在意的居然不是身死道消而是沒見過那個神乎其神的國師。
「那你隨我去鏡都可好?」雲青輕笑起來,陰沉的氣息總算不那麼明顯了。
鄭真真被這個笑容弄得有點晃神︰「可……可我真醫不好你
「沒事,能維持現狀就行雲青寬容地說道。
「可是履天壇這邊……」鄭真真還是很不安。
「我們可以陪你解決掉這邊的事情,然後……你就要隨我北上鏡都,如何?」雲青心下了然,她從看見鄭真真第一眼就知道這美人兒身上的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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