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箱中少年,邪道現形
到第六天,車隊已經死了四五頭牛了。原本還很寬松的牛車一下就緊張起來,每天都有貨物被搬上搬下,護衛們試圖騰出更多的空間。
鄭真真每天也沒什麼事情干,看他們搬東西一久也察覺出不自然的地方。
「這車隊運的到底是什麼貨物啊,為何都用這木箱層層釘住密不透風的?」鄭真真好奇地四處走動著,她拉住一個護衛問道。
「讓讓吧姑娘,我們搬不動了!」四名護衛滿頭大汗地抬著個大箱子走過來,鄭真真也不好再擋在路中央,只能看著他們走了。
「奇了怪了,這麼大個箱子裝下四五個孩子也綽綽有余,到底是什麼東西大成這樣啊?」鄭真真不死心地跟了上去。
那幾個護衛將箱子塞進牛車便不再管了,又跑去取其他箱子。鄭真真趁著這機會蹭一下跳上牛車後面,她把眼楮湊上去,結果木箱里面好像還封了層什麼黑乎乎的東西,一點也看不見。
鄭真真又伸手抬了一下這箱子,發現這箱子紋絲不動,看來重量也很驚人。看不見,抬不動,鄭真真想了想又把耳朵湊上去,結果什麼都沒听見。
大概是雕像之類的死物吧。鄭真真這麼想著,突然耳邊傳來一個細微聲音。
這聲音很微妙,就像是有人貼著她耳邊呼吸一般。鄭真真頓時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竄上來,她退開幾步,再仔細看這箱子,可是此時一點異樣也沒有了。
「姑娘!麻煩您別搗亂了,我們這兒正忙著呢!」護衛正打算把另一個箱子塞進來,可是一看里面卻站著鄭真真,他不由也有點上火。
「等等,這里邊到底是什麼啊?我怎麼……」鄭真真驚魂未定,她想問問情況,但護衛一點也不領情,幾下就把她趕走了。
鄭真真回想了半天,那聲微弱的呼吸真實得很,應該不是幻覺。她覺得有點可怕,第一反應就是跑回去找雲青。待她沖回車里時,看見正在打坐的雲青,馬上又冷靜下來了。
雲青凝神調動真氣,一個小周天結束,這才抬頭對鄭真真說道︰「嚇著了?」
鄭真真用力點頭,她對雲青的無所不知幾乎是見怪不怪了︰「剛剛真是嚇死我了!!」
「慢慢說雲青伸手想給她倒水,但是被鄭真真止住了。
「我自己來吧鄭真真拿過她手里的方寸盞,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你每次施法就為了做這事兒也太……」
雲青不語,也不知用了什麼術法,居然沒踫到那方寸盞就憑空化出一杯寒露。
鄭真真握著冰冷的小盞哭笑不得。
「從天地之間取無根之水,再用大日黑天魔焰去其雜質,這樣比較干淨雲青解釋道,意念一動,黑色火苗繞著小盞轉了一圈,「這里沒什麼東西是可靠的,你天天與那些人一同吃喝我怕有問題
鄭真真沒想到雲青防備心能到這個地步,無語地看了她一會兒,捂著這杯熱好的水道︰「……多謝
「接著說雲青點點頭,示意她講下去。
鄭真真被她這麼一打岔,心里那份恐懼已經消散不少,她一臉嚴肅地道︰「我覺得那些貨箱中有活物!」
「為何這麼說?」雲青表情平靜,也看不出信還是不信。
「我听見了!那里面有東西在呼吸,然後那些護衛也一直對箱子里的內容避而不談!」鄭真真激動道。
雲青安撫道︰「好了,不必著急,是活物又如何呢?我們還能把它放了不成?」
「這……」鄭真真仔細一想覺得也是,誰規定的貨箱里就不能裝活的東西啊?從山里獵些珍稀的動物賣到草原上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她心里還是覺得哪里不對,那聲微弱的呼吸時不時就在她心里回響,讓她滿身冷汗。
「還是放不下?」雲青見她一臉糾結,于是道,「那今夜我們便去探探吧
「啊!?」鄭真真沒想到雲青會陪她做這種事情。
「我也想知道……是什麼東西能在這種完全密閉的環境之下活這麼久啊
雲青笑得意味深長。
鄭真真仔細一想,心里更為驚懼了。若是那貨箱里是活的東西,在那地方又不能呼吸有不能吃東西的,那它到底是怎麼給活下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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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我們真的要去嗎?」
車隊在夜里扎營休息,此處雖然還未到草原深處,但亦有草原狼出沒,夜間行路還是很危險的。
鄭真真壓低聲音問她身邊的雲青,她輕手輕腳,生怕把邊上那些睡著的護衛們吵醒。
雲青倒是一副坦蕩蕩的樣子,好像她根本不是去撬人家貨箱而是去串門似的。阿芒更是從來都不在狀態內,一副呆傻的樣子跟在雲青後面,腳步震得地面都在動。他每走一步,鄭真真心肝都要顫一下,這般地震似的動靜那些護衛還沒醒,也算他們走運。
「你若是不想,那我們便回去雲青停住腳步,這下鄭真真更是抓心撓肺。
她咬牙道︰「想!」
雲青道︰「帶路吧,你說的那箱子在哪兒?」
鄭真真輕手輕腳地繞過好幾輛牛車,走到車隊末尾,指了指今天才整理好的貨物︰「就在那里面
雲青上前,一輛牛車里堆著六七個這樣的大箱子,听鄭真真描述,她今天听見有聲音的那個怕是在這車里面。
「要把外面那些弄出來吧?」鄭真真回頭一看,阿芒已經上前掀開了車門,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箱子給弄了下來。
鄭真真看得目瞪口呆,今天好幾個護衛抬一個箱子還累得要死要活的,他居然單手就把箱子輕松拎了出來。
「你和阿芒呆在一起,我上去看看雲青摩挲著方寸盞,消失在原地。鄭真真知道她是上車去了。
可是雲青進去之後一點動靜也沒有,外面月亮被烏雲遮住,周圍漆黑一片,鄭真真听著不知從哪兒傳來的狼嚎打了個冷戰。
「雲青?」她壓低聲音,往車里看去。
里面黑乎乎的,雲青一身白色祭祀服顯得尤為突出。鄭真真見了這場景才明白黑暗真的是分程度的,夜晚的暗還存在著星光,燈火,月輝,可是雲青周身籠罩的黑暗卻像是吞噬光芒的深淵,真的是一點色彩都透不出來。
她穿著白衣,可是周身都裹著熊熊魔焰,安安靜靜地站在那箱子面前。此時那箱子向著外面倒下了,頂上被雲青開了個黑乎乎的大洞。
「別過來雲青嘆息著道。
可是鄭真真已經走到了她身邊,一股惡臭涌來,鄭真真差點沒把早飯給吐出來。
這種臭味像是越過了鼻子直接鑽進她腦子里一般,清晰地可怕。鄭真真覺得有些像是酷熱時放了幾天的鮮肉,腐爛而腥臭。鄭真真捂著鼻子,可是這個味道粘附著,無孔不入,極為刺鼻。她崩潰地說道︰「這是什麼啊!」
「別過來雲青還是重復這句,她抬起手,帶著繁復花紋的廣袖擋住鄭真真的視線。
「到底是什麼東西?」鄭真真忍不住好奇地張望,可是雲青身上黑焰噬光,她什麼都看不見。
「救……救我……」
一個細微的聲音從那箱子的開口中傳出來,鄭真真一听這話就站不住了,她迅速繞過雲青走了上去。
那黑乎乎的大洞中爬出來一個髒得看不出人形的少年。他渾身都是顏色昏黑污濁的粘液和各種看不清原樣的穢物,穿著一件看著像是道袍的破爛衣衫,頭發蓬亂,看不清面容。他四肢著地,用一種很扭曲的姿勢爬行著。
「嘔……」鄭真真捂嘴想吐,地上的少年身上散發出可怕的惡臭。
「你還好罷?」鄭真真蹲下去,想要看看那少年的情況,可是下一秒就被雲青一把拉到身後。
幾乎是在同時,那個地上爬著的少年像是野獸般撲向了鄭真真。隔著蓬亂的頭發,鄭真真倉促間看見了他猩紅的雙眼,這雙眼楮像是餓狼般閃著凶厲的光芒。
「嗷!」
雲青一只手護著鄭真真,另一只手里則拿著方寸盞,一時間來不及掐訣施術。她反應極快,拽著鄭真真向左側避開一步,那少年去勢不止,沖出了箱子外,跑動間還帶出了一些散碎的東西。
鄭真真不經意間瞟到地上的東西,是帶著齒印的白骨。
「餓……」那少年口中發出模糊的聲音,再次向兩人撲來。
車內空間狹小不好閃躲,雲青放開拉著鄭真真的手,閃電般並指成劍,白玉光芒在她指尖具化,這柄指尖劍是玄元化玉術凝成,帶著君子之德,對妖邪之物頗為克制。
那少年有些畏懼地退了一步,可是雲青卻不願讓他逃了,方寸盞光芒大盛。
「方寸無垠,畫地為牢
這亦是入道後的術法,乃是方寸盞最本質的用途,隔絕天地。這招十萬大山的白衣使曾對雲青用過,此時雲青就算借助天書也只能撐住短短一剎,不過有這一剎就夠了。
少年被看不見的壁障一擋,反應慢了一拍,這時雲青手里的玄元化玉術又疊上幾層,原本的指尖劍居然變得和真實的刀劍差不多大小。
雲青笑道︰「還是死罷,死了便不會餓了
說著她周身黑焰一盛,一道黑焰裹在白玉劍身上,毫不猶豫地捅進那少年猩紅的左眼,劍尖帶著髒兮兮的黑色粘液從他後腦穿了出來。
「啊啊啊!!」鄭真真尖叫了一聲,被嚇得不輕。
雲青散去術法,白玉和黑焰都重歸天地靈氣,一道黑乎乎的液體從那少年腦內流出來,散發出惡臭。這少年整個人就像一具腐爛已久的尸體一般膨脹起來,皮膚潰爛,流出惡心的尸液。
「這、這是……」鄭真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是什麼東西?」
雲青擦拭著方寸盞,沉思不語。
「哦,你說這孩子啊,他是一名小道士,好像叫清遠還是什麼的。不想呆在自己門派,便隨我學習移山填海的法術,可惜他太笨了,還是不小心死在你們手里啊……」
雲青聞聲回頭,心目正見著面色青黑的郁圖站在車外,陰沉沉地對著她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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