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一大一小兩個活寶的吵嚷聲,丁一飛瘦削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笑容牽扯著他頸上傷疤,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一種痛苦的猙獰感。
不對,丁一飛似乎是真的很痛苦。蕭天細細端詳丁一飛的傷疤,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去按壓著,撫模著。
丁一飛的笑容僵住了,他渾身不受控制地哆嗦著,慢慢地抬起手來,似乎要抓住蕭天那只在他傷疤上按來按去的手。
蕭天的一句話讓他的手又放了下去︰「別動,你這傷我能治。」
丁一飛的臉抽搐起來,他用顫抖的聲音不敢置信地問︰「真的?」
蕭天沒有回答,手指在他的脖子上捏著。
那邊的兩個活寶也停止了打斗,跑過來呆呆地盯著蕭天的手。柳小剛喃喃地低聲驚呼著︰「他竟敢模一飛哥的傷?王雷是不是活膩歪了?」
治輝一把捂住他的嘴︰「別胡說!王雷哥肯定有事,說不定……」
蕭天放下手,微笑地看著丁一飛的眼楮︰「你這傷口牽動著臉上肌肉,每次笑起來就會頭疼和臉疼,對不對?」
丁一飛呆呆地點了點頭。
柳小剛像個女孩子一樣掩住嘴側著頭小聲對治輝說︰「怪不得一飛哥永遠不笑,原來是這樣,但王雷又是怎麼……唔唔……」
治輝又一次捂住了他的嘴。
「咱們是現在就治呢?還是把那些家伙擺平了再治呢?」蕭天問丁一飛︰「因為你這是以前的舊傷,可能恢復起來會慢一些,為了安全起見,最好還是在一個相對平靜的環境下治療。」
丁一飛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他呆呆地看著蕭天,突然像下定了很大的決心︰「行!只要你能幫我治好,他們來害你的時候,我幫你對付他們!」
柳小剛掰開治輝的手,大聲說︰「我也幫你,我也受夠了,早就看歪嘴不順眼了!」
治輝猶豫了一下︰「這樣不好吧?萬一打不過他們,咱們都是個死。就算不死,恐怕以後……」
他年輕稚女敕的臉上有著痛苦掙扎的神色,眼楮無助地望向對面的牆壁︰「我要是被趕出去,就沒有地方可去了。」
一陣沉默。
蕭天笑著拍拍治輝的手︰「不需要你們幫我,只是治療需要有個相對安靜的環境,等我打發了那些人,武館里恢復正常,再給一飛治傷才更妥當一些。」
柳小剛崇拜地看向蕭天︰「王雷兄弟,你既會發隔音屏障又會治傷,簡直是神了,你都是在哪兒學的這些?」
蕭天笑著看著這個年齡最大,心智卻最不成熟的大男孩︰「天驕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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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霸的兩只小眼楮放著光︰「你說他除了給了你兩封金幣,還有一個瓖著玉石的手斧?那手斧,」他沉吟著︰「看起來還很不錯?」
歪嘴老七滿臉的興奮之色︰「是啊是啊,不僅手斧不錯,那上面瓖著的那塊玉,雖然沒經過打磨,但我敢肯定是極品!我還沒見過那樣的玉,不僅顏色潤澤,似乎還發著光哪。」
「發光的玉?」郝霸布滿油汗的黑臉上現出一絲疑惑︰「那是什麼玉?」
他定了定神,轉而去問別的問題︰「那小子什麼來頭?」
歪嘴老七一窒,沒有回答。他和蕭天談了兩次,除了知道那個少年叫王雷,是雷王城的人之外,其它什麼也沒問出來。現在郝霸冷不防問他這個問題,歪嘴老七還真答不出來。
看到郝霸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歪嘴老七心里忐忑,急忙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這小子就是個大戶人家的孩子,被自己家里慣壞了的,我懷疑他是偷偷跑出來的。」
「哦?」郝霸饒有興趣地歪著頭看歪嘴老七︰「這話怎麼說?」
「這小子身的衣服質料做工都很好,但是卻沾滿塵土,說明他出身很好,非富即貴;他身上帶的行李不多,出手卻很大方,花起錢來根本都不帶考慮的,一出手就是兩封金幣,那種氣派一看就是大手大腳慣了的,說明他的家里很慣他;這麼慣他,出遠門卻不給他安排一個隨從,根據這個,估計他就是偷偷跑出來的了。」
郝霸听得點頭︰「嗯,有理,你說的那柄手斧,還有手斧上那塊玉,咱們向他要的話,他給不給?」
歪嘴老七搖搖頭,想到蕭天當時淡淡卻堅決的神情,直接否定了郝霸再去要一次的想法。
「那怎麼辦?」
兩人商議了一會,決定還是按老辦法。所謂的老辦法其實很簡單︰殺其人而奪其寶。只是這事兒不能在館內作,歪嘴老七又獻計,明天把蕭天騙出城去,在城外的山谷里了結他。
城外山谷里綠意盎然,濃烈的綠色蓋滿了整個山體,清風順著山谷吹過,在這如火一般的盛夏里,這兒儼然是個極美的避暑盛地。
這時蕭天正在山谷中東望西望,臉上裝著很迷茫的樣子︰「七哥,這地方倒是真不錯,很涼快,可你跟我說的那個稀罕玩意兒在哪呢?」
他忽然彎腰揀起地上的一粒石子,嘴里嘖嘖稱贊︰「這山谷里怎麼會有鵝卵石的?這玩意不是河里才會有的麼?」
他的身後,歪嘴老七一刀劈空,正呆呆地看著似有意似無意的蕭天︰這小子究竟是踫巧躲過這一招呢?還是他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蕭天恰于此時轉身,看到歪嘴老七神情陰狠地握著刀,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似乎想沖上來又不敢的樣了。
看他那又是忌憚又是凶狠的神情,蕭天決定給他裝傻裝到底︰「七哥,你拿這麼亮閃閃的一把刀準備砍誰呢?好怕人啊!我知道了,難道是準備到這兒打獵來著?」
偷襲不成反被對方發現,歪嘴老七正想著是該索性撕破臉沖上去殺了他?還是穩妥些等下次有機會再說?
正在猶豫不定的當口,難得蕭天給了他一個這麼好的台階,歪嘴老七也顧不得考慮他是真的還是裝的了,急忙把刀放低笑道︰「這兒的野獸很多的,兄弟要是想打獵倒真是個好去處。」
蕭天心里暗笑︰你就裝吧你!
丁一飛說得沒錯,這武館果然是謀財害命的老手。想到自己親手創建的武館竟然落到這種人的手里,成為他們殺人斂財的工具,蕭天怒氣勃發,恨不得一個火龍術燒死對面這面目丑惡的歪嘴。
蕭天沒有這樣做,他跟著歪嘴老七到這偏僻的地方來,可不止是為了檢驗丁一飛的話是真是假的。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他——為那個含冤九泉的老館主張赫滔報仇。將這兩個家伙明典正刑,還石羊城武館一個清白的名聲。
蕭天心中計議已定,好奇地東張西望︰「可是打獵不應當拿弓箭麼?是什麼獵物要用刀?難道你的獵物不是動物而是……」蕭天意味深長地盯著歪嘴老七的眼楮︰「我?!」
歪嘴老七心中一凜,對面年輕人那雙黑色的眼楮緊緊地盯著自己,那深遂迷離的眼光如同一泓深潭般深不見底,閃耀著星星點點的星光。
傳說中這個大陸上只有一個人的眼楮是黑色的,難道眼前這年輕人?那個人的名字歪嘴老七不敢說出口,但眼前這「王雷」的年齡外貌和那個人也很相似,自己和郝霸怎麼會忽略了這一點呢?
噌的一聲,歪嘴老七松手,鬼頭刀不受控制地掉下去,顫巍巍地插在草地上。歪嘴老七只覺得眼前一花,心頭一股熱流涌上來,突然想到自己家中年邁的老母親。
自己多久沒回家了?還是上個月回家放下一袋米,也不知母親吃完了沒有?自己幫著郝霸殺了那麼多人,終究也是要受到報應的吧?當那一天來臨,不知道家里白發蒼蒼的老母親會不會傷心欲絕?她老人家能不能挺得過這個災難?
她勸過自己無數次,不要再為虎作倀,可自己就是不听,她一定很失望吧?
蕭天神情復雜地站在歪嘴老七的對面,幽黑的眸子里星光閃動。他臉上的神情也不知是惋惜還是痛恨。
這個心黑手辣,罪大惡極的家伙心底最重要的竟然不是對金錢的渴望,而是對母親的眷戀,老館主的事兒在他心里根本就不佔什麼地位。這倒是蕭天沒想到的。
看樣子,只好親自問他了。
星光閃爍著,旋轉著,漸漸在蕭天黑色的眸子中匯成一個星光燦爛的漩渦,漩渦越轉越快,有星星點點的星光從眼眸中飛濺出來,在半空中組成一副絢麗的星河圖案。
不僅是歪嘴老七,就連遠處偷偷伏在草從中的丁一飛等人也都看得呆了。
這三人中還是丁一飛的心智最為成熟,他一把按下另外兩人的腦袋︰「別看!有危險!」自己也急速低下頭,把腦袋縮回草叢里。
那邊,蕭天已經開始了審問。歪嘴老七的眼光迷迷糊糊地看著半空中的星圖,對蕭天提出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老館主張赫滔果然是被郝霸害死的。他在張赫滔飲食中下了小劑量的慢性毒素,又用同樣的手法害死了自己的親兄長,另一個兄長雖然是落水而死,卻也與郝霸月兌不開關系——那種藥服得久了,人就會虛弱無力,郝霸的兄長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落水淹死的。
害死老館主和郝霸兄長的藥物在郝霸的密室里,那里還有許多他巧取豪奪而來的錢和玉器。
蕭天眼眸里的星光漸漸散去,空中燦爛的星圖也漸漸消失,山谷中又恢復了幽深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