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京城,徐君然當然不能像從前那樣去曹俊明家里住,畢竟帶著一大幫人呢。所以徐君然干脆把所有人都帶到了農科院的招待所,拿出介紹信,再加上徐君然跟招待所的那位負責人之前在曹俊明家見過幾次,所以倒是沒什麼麻煩。
時間已經不早了,徐君然並沒有打算去打擾曹俊明,眼看著都要晚上了,自己過去的話弄不好大哥大嫂未必在家,不如明天再去。
「咚、咚、咚
房間的門被敲響,徐君然起身開門,卻看到鄭宇成站在門外。
「鄭哥,有事兒?」微微有些詫異,徐君然看著鄭宇成問道。
鄭宇成臉色嚴肅,猶豫了一下對徐君然道︰「有空麼?咱哥倆聊聊
徐君然心中疑惑,不知道鄭宇成這是要找自己聊什麼,可他轉念一想,就猜到鄭宇成十有**是因為下午在火車站的那個事情。點點頭,對鄭宇成笑道︰「好吧,咱們聊聊
走進房間里面,鄭宇成坐在徐君然對面,沉吟了一下對徐君然道︰「君然啊,哥哥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感情這個東西是不能勉強的,雖說有時候你們這些年輕人提倡什麼自由戀愛,可咱們也得考慮一下實際情況啊
看徐君然張嘴要說話,鄭宇成一臉擔憂的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孫家的情況,今天來的不過是個上校,下一次,弄不好就是司局長甚至部長級別的大人物了,你說說,咱們能惹得起他們麼?」
他是真心問徐君然擔憂,在鄭宇成的想法里面,雖說徐君然救了孫家大小姐,可並不代表孫家就肯定會喜歡他這個人。要知道這個年代雖然不講究什麼門當戶對,可最起碼兩個人的地位也不能相差太多啊,王子跟灰姑娘或者公主跟小蝦米的故事雖說感人至深,可任何一個有點常識和頭腦的人,都不會認為徐君然跟孫靜芸會有什麼結果的。
听完了鄭宇成的話。徐君然一臉尷尬。他總算明白了鄭宇成苦口婆心的跟自己說了這麼一大堆話的最終目的和原因是什麼,可惜的是,鄭宇成根本就是搞錯了原因。竟然誤會自己跟孫靜芸之間產生了感情,還被孫家棒打鴛鴦,徐君然都不知道該怎麼跟鄭宇成說了,這位大哥的想象力,未免也太過于豐富了一些,雖說英雄救美之後美人以身相許的事情沒少發生,可那都是戲文里面的,徐君然可不覺得,孫靜芸對自己有什麼感情。
這邊鄭宇成卻不知道徐君然內心深處無奈的想法。嘴里還在勸著他︰「居然,哥哥也是為了你好,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要在一棵樹上面吊死呢?憑你的才華和本事,以後封妻蔭子都是遲早的,孫家這樣的人家。不是咱們能搭上的……」
不得不說,他確實是為了徐君然好,不希望徐君然的大好前途被這個事情給毀掉,萬一孫家哪位大人物不滿意,一句話傳出去。徐君然弄不好這輩子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官場之上就是如此,也許你不經意當中得罪了某位大人物,人家只是隨口一句話,就能夠決定一個人今後幾十年的命運,就好像前世的黃子軒之于徐君然養父,就好像夏秋實之于徐君然,對于大人物們來說,決定一個小人物命運的過程,也許是一個電話,也許是一個暗示,而對于小人物來講,大人物的決定,需要他們用一生最美好的年華來買單。
要知道,官場里面的提拔,是講究一個時間點的。
有人常常說官場如戰場,最惹不起的不是人,而是時間,那是因為任何一個干部,如果想要在仕途上有所成就,除了自身的政績要過硬,上面的領導要賞識之外,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個能被提拔的時間和時機。
年齡是官場上很重要的一點,比如兩個干部競爭一個職位,四十歲的那個肯定容易勝過五十歲的那個,道理很簡單,就算是領導提拔干部,起碼也喜歡用那種能夠跟自己共事時間更長一點的。
所以,一旦被卡在某個級別上一段時間,對于一個干部的仕途來說,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
鄭宇成所擔心,就是徐君然萬一得罪了孫家的人,會不會被卡一下子。
徐君然好不容易等到他說完,這才無奈的說道︰「鄭哥,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了?我跟孫靜芸之間什麼事情都沒有的。今天孫家找我去,應該是有事情,只不過我現在不打算去孫家。沒有您想的那麼多花花腸子
「這樣啊……」鄭宇成看著徐君然,略微有些尷尬,想不到自己洋洋灑灑的說了這麼一大堆,原來是會錯了意思。
「那什麼,你早點休息啊鄭宇成尷尬了片刻之後,起身干脆直接逃之夭夭了,留下徐君然一臉無奈的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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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鄭宇成的背影,徐君然這心里面要說不感動是假的,華夏的官場之中,這樣肯為自己著想下屬和朋友並不多見。華夏的官場是個非常奇特的地方,男盜女娼的人進到里面,就變得盜貌岸然;一身正氣的人進到里面,就變得委委瑣瑣;無論多好的籌劃,在那里都會無限期擱淺;不管多荒唐的決定,在那里都會獲得通過;上級在下級面前可以幽默,可以訓斥,可以挖苦;而下級在上級面前,就只能必恭必敬;同僚之間,象賊一樣互相防著,面對上司,又都變得爭風吃醋。
像徐君然跟鄭宇成之間的關系,雖說徐君然對他有救命之恩,可鄭宇成大可以攛掇徐君然跟孫家聯姻,畢竟只要搭上孫家的這條大船,日後徐君然弄不好就能飛黃騰達。可鄭宇成並沒有這麼選擇,反倒是勸阻徐君然,這分明就是不希望徐君然把這樣的行為當做自己的進身之階。
在政界,最重要的事情莫過于定位了,只有把自己的位置定準了,也就是說隨時楚自己的立足點,才能知道自己該朝哪兒走,怎麼走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才是最近的捷徑。
徐君然就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
孫家對于徐君然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模糊的符號和概念而已,跟孫靜芸和孫宇軒乃至孫振安的交集,不過是自己重生之後所延伸出來的,某種軌跡罷了,確切的說,骨子里的徐君然,對于孫家的這份親情,真的很淡漠。
徐君然渴望權力,也知道權力的好處,那是一個神奇的事物。使人變得神秘高大,也使自身在人的心中變得神秘起來。生活在社會中的人們每時每刻都會感覺到權力的存在,但大多數人只知道使用權力和受權力役使,卻不知道權力究竟為何物。
而古往今來,官和權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官有多大,權就有多大。有官就有位,有位就有權,有權就有錢,有錢就有威。所以,「官」在職業排位中屬于首位,人人都想做官,做了小官,想做大官;做了大官,還想做更大的官。
這一切徐君然都明白,他也明白,只要自己承認了跟孫家的關系,有孫老爺子在身後扶持,自己今後的成就絕對不會比上輩子差。
但是,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徐君然很清楚,自己如果靠著孫家的力量走上權力的巔峰,自己並不會開心。因為那不是自己的,是別人給予的。更重要的是,徐君然並不覺得依靠孫家的力量,可以完成自己心里面的那個理想。
什麼樣的人才能夠登上權力的頂端?
這一直是華夏很多官員都在思考和渴望得到答案的問題,在徐君然的理解當中,一個領導者如果想要登上權力巔峰,那就必須要得到更多人的認可,這種認可,不僅僅是本派系的,還要包括更多派系的。說白了,你不僅要做到讓自己人選擇你,還要讓對手同樣選擇你。求同存異可不是一句空話,只有把妥協這個官場游戲玩到出神入化地步的領導,才能真正成功。
輕輕的搖了搖頭,徐君然露出一個堅定的表情來,他本身就是一個心志極其堅強的人,否則平常人經歷重生這種匪夷所思幾乎是難以接受的事情,早就已經神經崩潰變成精神病了,可徐君然卻硬是撐了下來,反倒是打算做一番事業。雖說孫家後代這個身份的出現,讓徐君然有些意外,但是他經過一陣慌亂之後,卻已經決定,徐君然還是徐君然,孫家的事情跟他沒有多大的關系,母親臨終的遺願是自己拜祭一下老人,可沒說非要自己做什麼認祖歸宗的孝順後輩。
歸根結底,徐君然相信,孫靜雯對于當年的事情,還是有很大怨氣的。如果不是孫老爺子逼著女兒非要相親,看不上徐君然的父親,他們又怎麼會私奔,怎麼會在李家鎮公社落腳,兩個風華正茂的大學生變成農民,丈夫死在山里,而自己帶著兒子又孤苦半生,如果說沒有怨恨,打死徐君然都不會相信。
只不過,家事從來就是一筆糊涂賬,清官難斷家務事,沒有誰敢保證,自己在家事當中會問心無愧,徐君然不能,此時難以入眠的孫老爺子,也同樣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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