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沈克文要到公司上班,沈甜夢除了學校、片場、訓練班三頭跑,其余人各有各的事做,好像整個沈家吃白食的只有我一個吃白食。
如果忽略縈繞在心頭的焦燥感,日子過得倒也算得上輕松愜意。
隨著許曼歸來的日期越來越近,我神經也開始逐漸緊繃起來。
許曼是個商場上的女強人,具體點就是一個比十個男人還要強勢的無敵鐵金鋼女人,就連沈克文到她跟前也只有乖乖听話的份。
許曼的控制欲非常強,喜歡的人和東西一定要牢牢掌控在手心里,譬如沈克文和沈甜夢。
有時去覺得沈克文他們不像是夫妻,而是被像圈養的男寵,許曼給他名份。地位和公司職務卻偏偏不給其實權。
而沈甜夢則像是她的寄生體,不允許她有任何想法和決策,所以才造就了小公主如今怯弱萎縮的個性。
我對許曼的潑婦印象惡劣且深刻,她曾指著我鼻子破口大罵小雜種你給我滾出去!再踏入我們家一步跺了你的小爛蹄子!嘴巴之髒、表情之凶悍、詞匯量之豐富無一不讓人聞而生嘆……
最奇葩的是,她居然是生出在書香世家,其父親曾任江城市的市長,母親是有高級職稱的教授。
她第次罵人都像吸毒一樣亢奮,罵完必定喝杯濃茶去火,清理大腦存盤,然後整理衣衫優雅從容的離去,好似罵出的那些髒話早月兌口便已不屬于自己,她也從未做出過任何有損形象的事。
最諷刺的是,她竟然還當選過年度全國最美五十人。
雖然媒體提起她時無不充滿夸獎贊譽之詞,我卻始終對這個女人充滿鄙夷,提不起好感。
許曼回來時我正打算下樓去超市買一個手寫板,她在樓梯上瞟見我,視線像穿透空氣一樣迅速移開,連半秒鐘都沒有多加停留。
關于這一點,我是很欽佩她,因為我最少看了她五秒鐘才反應過來。
她還是那麼漂亮,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坐在沙發上的場景像幅色彩明艷的油畫兒,前提是不開口罵人的話。
我自然也不屑理會她,揣著口袋兀自出了門。
從超市回來,路上看到一個小販在路邊賣狗,毛葺葺的幾個肉球縮在簡易鐵籠子里,看上乖巧得讓人很心疼。
見我蹲在那里很久,小販便熱情招呼道:「姑娘買一條吧,很便宜的,三十塊就可以抱兩條回去啦
我猶豫,最終卻是搖頭,「我在別人家住,不方便喂養
「這樣啊,」他沖我笑知,拿著狗糧放在掌心喂它們。
小時候,母親也買過一條這種中華田原犬給我,樣子普通但是肉嘟嘟的非常可愛。
但我最終沒能看到它長大的樣子,因為它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已陪著母親葬身在那場大火中。
看了一會後,我小心翼翼的詢問小販︰「我能模模它們嗎?」
「沒問題啊
小販將狗糧放到我手中,我將手伸到籠子里,小家伙立刻聳著鼻子擠了過來,舌忝在掌心溫溫癢癢的。
一輛車子駛過來,停住,男人伸出頭來,「這狗崽怎麼賣的?」
小販連忙道︰「三十塊兩條
那人說︰「籠子里一共幾條?我全要了!」
小販微感驚訝,「五條,您要全要的話就拿七十塊錢吧。快滿月的小狗,身體都很健康,特別皮實,胃口都很好,吃東西也不挑食
車上的人扔了一百塊錢出來,「甭找了,籠子也給我裝到後面去
車箱打開,小販給裝上去了,我依依不舍的告別剛認識的小朋友們準備離開。
小販裝了錢,末了不忘多問一句,「這麼多小狗,您養得了麼?還是送人呢?」
「吃!」車一撅,一道煙兒的消失了,小販追了幾步沒追上,沖它的背影豎起中指,「為什麼不早說!我草你大爺!」
我在陽光下抬起手指,那種毛葺葺微暖的觸感似乎還在,可是一轉眼就消失了。
蘇微,一定要強大起來,不然……明天被命運屠宰掉的可能就是你自己。
回到沈家時,許曼已經不在了,卻來了一位尊貴的新客,聶衛東。
正坐在沙發上跟沈甜夢聊天,沈甜夢今天化了濃妝,看起來成熟又嫵媚,跟聶衛東對視時,眉角眼梢都洋溢著小女人專屬的羞澀和甜蜜。
見我回來,兩個人都沉默了,我心情不好,一語不發的上樓。
「跟她這樣古怪的女人相處是不是很難受?」身後傳來沈衛東的聲音。
沈甜夢吱唔道︰「還,還好啦,她沒工作,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暫時賴在這里,父親也不好意思趕人
聶衛東說︰「真可憐啊
四個字講的清晰分明,我確定他是在說給我听。
可憐嗎?我也覺得自己挺可憐,只是再可憐也不會需要你的憐憫和同情。
未來的路,無論多坎坷多艱辛,我自己走。
聶衛東留下來吃晚飯,沈克文自不必說,就連許曼也展現出了親切和藹的一面,又是親自洗手下廚又是去拿珍藏紅酒。
飯桌上,所有人都和樂融融,除了格格不入的我。
聶衛東口才很好,幾句話便將沈克文夫妻哄到心花怒放,在喜歡的人面前,沈甜夢顯得格外活潑。
熱鬧是他們的,我只負責埋頭吃飯,因為早年經歷,我不挑食,只撿離得最近的菜夾,放什麼我吃什麼。
吃完準備起身,卻被沈克文叫住,「微微,別急著上樓,整天一個人對著電腦悶在房間里,人都要憋出毛病來,等下跟著甜夢你們三個一起出去逛逛街,女孩子嘛,看看有什麼要買的
許曼破天荒的看我一眼,「看中什麼直接買,不必在意錢
果真是財大氣粗之人說的話,不像母親,總同我說︰「零用錢省著點花,別買些有的沒有,不值錢的東西,都是拿來騙你們這些小孩子,看上什麼告訴我,我讓去必定能便宜不少
我看看聶衛東和沈甜夢,兩人都沒有反對,心里才慢慢明白過來。
沈甜夢如今的身份,可不止沈家大小姐這麼簡單,還是當紅玉女明星,自然不能跟男人單獨去逛街,如果再加上一個電燈炮就好辦的多了,即使被拍到也不會傳出什麼緋聞。
我對逛街沒什麼興趣,卻不想在外人駁了許曼和沈克文的面子,只得偽心應下。
出門前,沈甜夢準備了口罩、墨鏡和帽子,這些道具在我看來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真實寫照,不過看她那麼興奮的樣子也懶得說什麼。
聶衛東開車,沈甜夢坐在副駕駛座上,我在後排閉目養神。
聶衛東問︰「想去什麼地方?」
沈甜夢搖頭,「我晚上很少出來,不知道什麼地方好玩兒,衛東哥你肯定知道,就帶我去你最常去的地方唄!」
聶衛東慵懶道︰「那地方太亂,不適合你這樣的女孩去,還是去逛點文氣的地方吧,印象音樂酒吧去過沒?」
「沒有!」
「你呢?」
「啊?」
聶衛東有些無奈的抬手比後,「我是在問那位
我面不改色的撒謊︰「沒有
怎麼可能沒去過呢?那幾乎以前我們約會的集合點,因為聶衛東總說︰「我可不能帶微微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省得那些人把你帶壞了
以前不管他怎麼在外面亂搞,印象音樂酒吧卻始終是獨屬我們的秘密空間,從未讓別的女人染指過。
當初如何今日又如何,無論我們情願抑或不情願,兩人終于成功陌路了。
進入音樂酒吧的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那時聶衛東攬抱著我的肩膀,一路在貼滿照片的牆壁上指指點點,「微微你看,這張是我去尼泊爾拍的,這張是在新西蘭……看這個小孩子,是不是很可愛?我們以後也一生個好不好?」
印象酒吧,其實這並不只是一家單純的音樂酒吧,還是一家攝影吧。
老板是個道上混的大哥級人物,為人處事頗有江湖俠氣。
牆壁上的照片,都是從客人那里征集來的,如果有被選中的,就可以成為永遠的vip,所有消費一律七五折。
進酒吧前要經過一條黑色的長走廊,牆壁上密密麻麻的貼滿照片,或風景或人物或抽象或行為藝術,風格多樣構圖寓意無一重復。
聶衛東業余喜好攝影,曾相約驢友去過不少地方,偶爾得了佳作就拿到這里來,最終折扣累計竟然成了股東之一。不過這是個秘密,鮮少有人知道。
聶位東曾經替我拍過一張張照片,對著溪邊臨水而坐,兩手遮了臉取名為妝,酒吧老板非常喜歡,特意放大了置在入口最顯眼處。
如今那個地方還是兩張非洲草原的系列照片,未來也不會再出現。
除了我,沒有人知道它出現過,一如我跟聶衛東之間的愛情。
對著牆壁發太久的呆,沈甜夢看我的眼神已經非常奇怪,「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
聶衛東冷不丁道︰「這組照片拍的怎麼樣?」
我坦誠道︰「難看
「你……,」他微怒,「你應該去重新培養下審美觀!這組照片獲過國際金鷹特等獎的!」
「哇!這麼厲害啊,」沈甜夢感慨完畢瞬間驚訝,「衛東哥你是怎麼知道的?」
聶衛東總算找回了些面子,手插在口袋里表情很酷道︰「偶爾網上看到的
我靠近了仔細看,不出意外看到藏在角落里熟悉的英文名字,嘴角情不自禁微微揚起。
看著曾經的情人炫耀賣弄,感覺就像在看小孩子,對于此時的他來說,我果然是還老了吧,畢竟我們之間隔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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