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衛東走後,我又要了十瓶啤酒,自己坐著慢慢喝。
過道對面幾個大學生,正拿著dv在拍微電影。
其中一個男生拿著劇本,同另外兩個女生道︰「接下進入談判的白熱化環節,女二要拿杯子潑女一,同時說‘別以為謝明現在睡你旁邊就了不起,這場愛情戰爭還沒結束,別太得意了,沒到領證前一秒,誰也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樣子!’。注意,表情非常重要,不僅要表現出那種勢在必得的勝利感,還要同時展現也她對女主的鄙夷、對男主的愛慕以及身為一個絕癥患者脆弱的精神面……」
我嗆了下,啤酒差點沒噴出來。
女二那邊已經入了戲,抓著杯子時而柳眉倒豎、時而楚楚可憐。
女一也不甘示弱的點起了眼藥水,順便補了下睫毛膏。
「準備……開始!」
嘩!一杯水迎面潑在了女主角的臉上,女生唉呀一聲尖叫起來。
男生連忙停止拍攝,遞上毛巾,「你這反應也太大了點吧
「濺我眼楮里了!站著說話不腰疼,換你試試!」
「趕緊擦擦,繼續,晚上還要剪輯,再這麼拖下作業就完成不了啦
……
嘩!
「我說你不能不能不要對著我眼楮潑?!」
嘩!
「這下妝全花了,還得重新化……要不,換別的方式表達吧
「我看劇本還是改扇耳光吧!就是力道不好控制……」
……
看到最後我開始居然同情沈甜夢,做什麼不好偏偏進演藝圈,導演一聲令下要哭要笑全都身不由已,所謂真性情也不過是公司打造的假相而已。
回到蘇家已經凌晨一點鐘,大廳燈亮著,許曼穿著睡衣坐在那里享受按摩。
我打算直接上樓,卻被她叫住,「你站住,我有話跟你說
主動跟我說話,莫非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我走到她跟前,問︰「什麼事?」
聞到我身上的酒味,她臉上嫌惡愈發明顯,「你來也有一段時間了,應該知道蘇家你以前住的地方不一樣。你以前跟什麼人來往,過什麼墮落生活我不想管,但是現在到了我們家,就應該把那些壞習慣全部改掉!我們甜夢現在進了娛樂圈,外面天天都有記者在蹲點偷拍,萬一發現了你這些不堪的行為,豈不是會說我們蘇家沒有一點規矩?」
我慶幸雖然喝了很多酒卻理智喪在,不然肯定一拳過去將她臉上那些挖苦嘲諷通通打飛。
見我沒有回應,她便坐起來,斥責道︰「我說這些你到底有沒有听到?別整天一幅左耳朵進右耳朵的小太妹樣子!」
我垂眸遮住恨意,「知道了,還有別的事麼?」
她不勝其煩的擺手,「趕緊去洗洗,一身劣質酒味簡直臭死人!」
次日星期天,股市不開盤,我特意起了個大早出門,免得又踫到許曼影響胃口。
女人有很多項目打發時間,購物?美容?看電影?聚會?不,這些我通通不感興趣,我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可以盡情發泄的地方,于是我選擇去拳擊館。
將沙袋幻想成你最恨的那個人,然後傾盡全力一拳拳打出去擊碎他的臉,你就能在這種看似枯燥的動動中體驗到極致的快感。
「滾開你這個小雜種,以後不再再踏進我蘇家的大門!」
「站住!前面那個小孩偷了我的面包!」
「小朋友你很餓?過來讓叔叔好好看就給你買雞腿好不好?」
「除非拿年級前十,我才向學校申請給你發放補助,否則免談!」
「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但是我也有我的難處……」
「你這個女人,臉上寫的,嘴里說的,從來就沒有一句實話
……
親情?去死!愛情?去死!還有一些所謂的憐憫同情?通通都去死吧!
那些建立在無辜者生命和痛苦之上的罪惡幸福,我早晚要用親手用雙手將它們通通擊碎!毀得渣也不剩!
我在拳館呆了一整天,直到華燈初上才打算走路返回。路上明明人群攘攘熱門得很,卻讓我有種孤單影只的落寞感。
天空灰撲撲的,飄浮著烏壓壓的厚雲,好像要下雨。
小時我很怕下雨,因為躲無可躲無處藏身的滋味很難受。
即使現在我長大了,有了屬于自己的小窩,卻還是無法享受這種大自然的饋贈。
有人抱著吉他在路邊唱,聲音滄桑卻充滿柔情,「有天我們變老,孩子不在身邊繞,我會陪你坐著閑聊……我把一生獻給你了,才明白幸福總是吵吵鬧鬧,在分別的時到,我讓你先走掉,因為舍不得放你為我流淚受煎熬……」
歌聲中我情不自禁放慢了腳步,最後停在他跟前。
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卻是兩鬢發白,閉著眼楮慢慢唱,面前地上放了一些零碎的錢幣。
在他旁邊,擺了個架子,上面是兩個人的甜蜜結婚照,下面則是一則事故的新聞,還有血腥的現場照片。
「走啦,這種人到處都有,一個比一個慘,明明手腳俱全卻只想靠別人的同情心騙錢!」
「不是啊,他老婆兩年前在這個路口死于交通事故,肇事司機卻跑了,他就每天到這里守著,希望能有目擊者提供線索,可惜過去了這麼久,應該找不到凶手了吧。附近的城管和店家都知道,所以從來不趕他
結婚照片上,女人溫婉甜蜜的對著鏡頭微笑,與下面的血肉模糊形成鮮明對比。
我默默走開,兩分鐘後卻又退了回來,把自己口袋里的錢全掏出來放到他面前。
「謝謝,不過我不是乞討的男人平靜看著我,眼中並沒有感激。
他的眼楮很清澈,態度不卑不亢,讓我想到泣血吟唱的夜鶯。
我說︰「我沒把你當乞丐
他又道︰「我也不是藝人有些人的歌只願唱給喜歡的人。
我看著地上的錢,卻沒有收起來,「我如果是你,能做的事情應該很多,絕對不會只是在這里傻傻的等
他開始收吉它,垂著頭看不清表情,淡淡道︰「大家說于死交通意外的靈魂會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在出事路段徘徊,我想在這里陪她
我起身,「你陪得了她十年、二十年,她也不會再回來,凶手也不會因此而有任何愧疚自責,將來有天說不定你死了,那人還好好的活著
打破一個男人的痴情夢,是不是很殘忍?我們活在現實里,自怨自艾消沉度日只會讓自己生活更艱難。
我也有個夢,希望世上每個善良的人都能得到幸福和快樂,凡是犯過錯的人都去承擔他們應有的懲罰。
回家時已經九點,早過了蘇家晚飯時間。大家都坐在客廳里,個個面色嚴肅,氣氛異常凝重。
看到我的一剎那,似乎僵局被打破,目光像一支支利箭咻咻飛射過來。
我看他們一眼,若無其事的準備上樓。
許曼冷笑,「沈克文,看看你遺傳的好基因!」
沈克文尷尬的清清嗓了,沖我招手,「微微你過來,許阿姨有話問你
「什麼事?」我走過去,努力壓下心頭煩躁。
許曼站起身,將一份報紙砸在我的臉上,醒目處赫然是我跟聶衛東在印象酒吧的情景,照片中他正將手要送到我面前,嘴角還噙著笑,看上去兩人果真不是一般的親昵。
莫非是坐在旁邊那幾個學生無意間拍到的?不過拍到又怎麼樣,我們又沒有做出什麼違法下流的事。
「蘇微,」沈甜夢盯著我眼中有淚,「是你約的衛東哥,還是衛東哥約的你?」
「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她大聲說。
情緒波動很大,整個肩膀都跟著微微發抖,看樣子當真愛極了那個人。
我如實作答︰「他約的我
沈甜夢氣道︰「你撒謊!衛東哥都不認識你,他又怎麼可能會約你?」
我扯嘴角,「愛信不信
「啪!」我整個頭都被打偏過去,兩眼冒起金星。
許曼依舊抬著手,面容扭曲的看著我,平日里的優雅風度全無,「你這個賤胎!別以為讓你回來住就可以抬頭走路,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我可以讓你搬進沈家,也可以讓你一秒鐘從這里滾出去!」
離家十年,重生前十年,她還以為我是當初那個弱不經風由著她折磨使喚的小女孩!
許曼,你今天辱我打我,日後要為此付出百倍千代的代價!到時我要把沈氏集團吞個片甲不留,將這沈家從里到外清洗個遍,將你們引以為傲的榮耀和自尊統統摧毀!踩在腳底……狠——狠——蹂——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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