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春闈正式開始。
頭三年因為小皇帝初登基,朝綱紊亂,無人主持大局。朝廷封了三年的登科,如今門扉敞開,昭告天下,無數滿懷重志的學子從各地不辭路途遙遠奔波而來。長安城也許久沒這麼熱鬧過了,小皇帝見此便下旨,至春闈結束之前,長安全城不再宵禁。
不但各路商戶使出了看家本領來攬客,就連龍馬寺也避不了俗。多數學子紛紛上山求佛,祈願今年能高中。堂夙閣更是成為了學子必去之地,每日人滿為患。
春闈分三場,每場三日,頭一場由小皇帝親自到場主持,之後的便由蘇文謙替之。
二月十二,正當第二場考試。也正是柳卿雲歸朝之日,馬車行至城門外,柳卿雲便下車換了馬,一入長安城不由的一愣。
「怎的這麼熱鬧?」
祿笙望了一眼,瞧見街邊多是書生模樣打扮的人,心下便明白了。抬頭對柳卿雲笑道︰「爺忘了,早先前太傅大人曾提過,這眼下該是春闈的時候了。」
柳卿雲哦了一聲,身後的馬車簾子就掀了開來,蘇凡煙探出頭來先是望了一圈,見柳卿雲回了頭,便道︰「現下時辰尚早,不如以步代車,長安難有這番熱鬧,全當散散心如何?」
打柳卿雲一行人剛進城,四周的目光便聚攏了過來。少女婦人自是打量著柳卿雲,而蘇凡煙一露面,那些書生學子的目光便也不自覺望了過來,且有些少人更是瞧的挪不動腳。
柳卿雲微微皺眉,但想這十來天在行宮里也著實憋的慌,暗自嘆息一聲,翻身下了馬。小蓮這頭也攙了蘇凡煙下車,柳卿雲吩咐了衛東領著其余人先行回去,又留了幾個侍衛跟隨,一行人便沿著大道往前行去。
蘇凡煙見柳卿雲仍是一路愁眉不展,便揀了個話頭道︰「小爺覺著今年的春闈如何?」
柳卿雲望著滿街的學子,臉上都帶著一副壯志酬籌的模樣,搖頭苦笑︰「若是談些兵法操練我興許還能應上你兩句,這讀書寫字嘛……」
蘇凡煙垂目淺笑,「昔日頭一個隨項王出征北疆的趙融大將軍雖算不得文武雙才,但他的一篇《兵行王論》卻也流傳至今,是每個學子必讀之物。還有那前朝的于成秀將軍,如今的王朝有這番繁榮,也多虧了他推出取民用民,維新廢舊的治國之策。兩位先人皆是武將出身,便是做不出嘩眾取寵的文章又如何?小爺,」她抬頭盈盈一笑,正對上柳卿雲晶瑩的眸子,「該如何,還需煙兒多言麼?」
這番話正說在柳卿雲心頭上,多日的心愁竟在此刻迎刃而解,她盯著蘇凡煙似是不曾認識一般打量了許久。大街上人來人往,兩人外貌行止又頗惹人眼目,蘇凡煙不禁被她盯的微紅了臉頰。
「爺……」祿笙剛喚了一聲,就見柳卿雲唇角扯了笑容,道︰「雖不曾士別,煙兒如今卻也叫我刮目相看,日後若是欺你,只這番道理便要讓我求饒。」
蘇凡煙笑容一僵,隨即便復如常態,淡淡道︰「如此說來,小爺原打算欺我來著?」
柳卿雲以為說錯了話,惹了她,細細打量一番見她神色如常,心道莫不是這日頭太艷看花了眼?便不以為意道︰「可不敢,之前那三桶井水我還記著呢。」
蘇凡煙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言語。心下微涼,這幾年相處下來,只怕這小爺心思未曾在她身上,莫說性情,就連喜好也不曾記得罷。蘇凡煙抬頭望了她一眼,可這人的一舉一動她都記著,一眸一息都牽動著她。何時她也能如這般待自己?
兩人也是難得有此機會,柳卿雲心情漸好,便來了興致。拉著蘇凡煙從大道的東頭逛到了西頭,眼見就要到晌午。小蓮給祿笙使了個眼色,祿笙便上前道︰「爺,這都晌午了,雖是剛開春,但日頭也足,不如尋個歇腳的地方?」
柳卿雲此刻也走的口干舌燥,回頭見蘇凡煙額頭上已是一層細汗,眉頭一皺,「這兒離寶府樓多遠?」
祿笙瞧了瞧路,回道︰「有些路程,爺想去寶府樓,小的這就去雇兩頂轎子。」
蘇凡煙止住祿笙,臉上也稍稍露了些疲色,指著前方不遠的一家酒樓道︰「寶府樓的東西爺還沒吃膩味?今日既隨性,那便隨性到底,瞧著那家酒樓生意不錯,小爺可有興致與我同去?」
柳卿雲眉峰一挑,燦爛一笑︰「煙兒邀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酒樓的名字取的倒是雅致,名同歸,蘇凡煙瞧了一眼,楊唇微笑。兩人進了酒樓,柳卿雲往堂面一掃,小二就迎了上來,見兩人穿著打扮,臉上立即堆了十二分的恭敬。
「爺,夫人,樓上有雅間,可往里邊兒請?」
柳卿雲點頭,跟著小二上了二樓。這雅間雖比不得寶府樓,卻裝飾簡單樸實,窗戶又臨著街邊,小二抹了一遍桌椅,請兩人坐下。祿笙掏了一錠銀子,朝那小二道︰「盡管把你們的好酒好菜端上來,只爺和夫人吃的高興,這就少不了。」
小二兩眼精光一閃,登時明白是遇上大客了,恨不得只把頭往地上磕,歡喜的接了銀子就下去準備了。不一會兒便把酒菜端了上來,小蓮與祿笙在旁伺候著,小二見狀知自己撈不上事兒,便道︰「客官的酒菜已上齊,二位慢用。」
柳卿雲卻道︰「慢著,我有事問你。」
小二在各色人群中爬滾的慣了,見著柳卿雲這樣的人物便知是不常出門的。剛邁出的腳立時就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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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躬身行到柳卿雲跟前,掐媚道︰「爺只管問,這條街沒小人不知道的事兒。」
柳卿雲見他這副討好的模樣,心中暗笑︰「今年春闈第一場,可出了些什麼樣的人?」
小二心中盤算著,那些謠言私語必定不是這位爺想要听的,但又怕自己這張嘴惹來禍事,猶豫了一會兒道︰「爺的意思……」
柳卿雲捻起酒杯抿了一口,瞥了他一眼︰「我也就好奇,打听打听,你不是說沒什麼你不知的嗎?」
小二見她這神色,只覺渾身打了個寒顫,又見旁邊立著的兩個下人均是一副內斂得體的氣質,心道這究竟是踫上了什麼人?初以為是踫上了貴人,沒成想卻是個惹不得的,心中一番苦澀,臉上依舊堆了笑容道︰「小人夸口也就為討口飯吃,爺莫見怪。若小人說的不好,還望爺海涵。」
柳卿雲不吭聲,那小二見騎虎難下,便也硬著頭皮道︰「說起來這新皇登基,登科封了三年,今年來考的學子比往年番了幾倍,想必是卯足了勁兒要求個高中……」
柳卿雲酒杯一放,不輕不重,卻嚇了小二一跳,只听她悠悠道︰「揀要緊的說。」
小二悄悄抹了額頭,「是是,小人這便說,這便說。」
蘇凡煙見這小二慌張的不知所以,便喚了祿笙,拿了一錠銀子放在他面前,柔柔一笑︰「說好了,這錠銀子便是爺賞你的。說不好,也不怪你。」
小二眼前一晃,方才沒敢打量,這一瞧只覺天底下竟有這般好看的人物,怕是只有那傳聞中的顏妃娘娘才有的一比。頓時心中就輕快了不少,卻也不敢多瞧,只低了頭道︰「謝夫人,謝夫人。」
這一舉一動柳卿雲都看在了眼里,那小二也不似方才的懼怕,不免又多看了蘇凡煙兩眼。蘇凡煙轉頭朝她淡然一笑,看的柳卿雲一怔,就听那小二道︰「今年倒真出了個奇人,名叫魏賢,小人不識幾個字,說的文章也記不住,只知這人在第一場的第一日便交了卷,主考的考官看了卷便讓人把他轟了出去。爺想必也知,今年春闈萬歲爺親自主持,那魏賢也是造化,叫萬歲爺知道了此事,命人拿了考卷來看,本是要除名,沒成想竟讓萬歲爺親自點名留下了。」
「哦?」柳卿雲眼帶笑意,「那人下榻在何處?」
小二嘿嘿一笑︰「那人得了聖恩,誰都想討個好彩頭,被毗鄰街的鳳暖居搶了去。」
「說的還算不錯。」柳卿雲唇角微翹。
小二一愣,方才明白過來。祿笙拿了銀子揣到他手里,那小二又是一陣垂頭謝恩,便退了出去。小二拿著銀子又擦又咬,喜不自勝,從後堂出來的掌櫃見他如此,便問了詳情。待小二歡喜的說完,掌櫃的又問︰「那位爺什麼模樣?」
小二瞪眼想了想,那位爺雖氣勢逼人,卻生的一副面若冠玉,俊秀非凡的模樣,比起那位夫人來也絲毫不差。雖右眼下有道疤痕,論起來只怕長安無人可比。
掌櫃的年紀大些,閱人無數,此刻眼珠子一轉,便大驚失色,朝小二的後腦就是一巴掌︰「你這混賬,狗眼識人!長安那番相貌除了護國府的小爺還能有誰!今日你要說了些胡話,老子的命也給你搭進去了!」
小二哭喪著臉,捧著後腦,只覺懷中的銀子燒的慌,支支吾吾道︰「小的,小的可,可什麼也沒說。」
掌櫃的瞪他一眼,「你這破嘴還嫌說的不夠!?記著,今日的事再不準道半個字!」
柳卿雲一路面帶笑意的回了府,蘇凡煙換了常服尋到書房,見她仍舊望著茶盞傻笑,便抬手端了去,轉身遞給小蓮。
「爺可知,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柳卿雲眸子里是掩不住的喜意,拉了蘇凡煙一同坐下道︰「煙兒待人之道可比我圓滑的多,以前怎的我沒發現?」
蘇凡煙心中一秉,笑道︰「爺何時惦記起我來了?」此話雖不帶語氣,但柳卿雲卻也瞧出來了,蘇凡煙對起過往總閉口不談,心中卻也有怨。倒真是,怠慢了她。
柳卿雲笑意減淡,這十幾日守靈她也看在眼里,蘇凡煙寸步不離的陪著守著,她若心情稍好些,這人臉上便也帶了笑意。若不好,這人雖不表露,心中也定是不好。她一心為著自己的家仇國恨,卻真不曾好好看看眼前人。
念及此,柳卿雲胸口一澀,勉強扯了絲笑意道︰「也罷,好漢不提當年勇,日後……」
蘇凡煙算著小蓮換茶的時間也該回來了,便插了口道︰「日後煙兒自當要回,小爺是好漢,煙兒不過一介小女子,可算不得。」
柳卿雲一怔,知她是怕自己愧疚,心下一暖。待蘇凡煙一走,柳卿雲便喚了祿笙進來,道︰「你去跟小蓮打听,平日里夫人都喜好些什麼,列個單子出來。」
祿笙听的一愣︰「爺這是……」
柳卿雲一瞪眼︰「要你去便去,問那麼多作甚。」
祿笙面上惶恐,偷眼瞧著柳卿雲神色,雖是一本正經,卻露了些別扭來,心下暗喜。憋著笑意退了出來,沒想小爺竟也有這樣一面。
作者有話要說︰群號︰728498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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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這群是在和另一個作者合開的,喜熱鬧的盡管放馬來。敲門磚書名,人物名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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