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柳卿雲想也沒想,月兌口道。
「為何?」霍紅顏直起腰桿,提高聲調,質問般的望著她。
柳卿雲正色道︰「你現在乃是帶病之身,不好生在家養著,哪有出門亂跑的道理?叫朝中的人知道了,皇上定要責怪臣看管不力。」
霍紅顏微微眯起眸子,顯是生氣了,她盯著柳卿雲好半響,才道︰「那若皇上讓你則日處死我,你也定然照辦?」
柳卿雲卻不上她的當,目光轉向別處︰「紅娘知我何意,何必拿這等話來說事。」
霍紅顏見此招不靈,起身在柳卿雲面前來回渡了幾圈,直到柳卿雲面露不煩厭,便放柔了聲調︰「柳大人既明白,那就該知道我可是不管你與皇上如何交代。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你若是不準,我便悄悄溜出去,反正我有的是法子。到時叫人撞見,那也是你的責任。」
「你……」柳卿雲抬頭瞪著她,哪知那人兒卻自顧笑的歡暢,不禁大怒,緩緩起身盯著她道︰「你敢威脅我?」
霍紅顏走進一步,兩人的距離不過呼吸之間,她盯著柳卿雲櫻色的薄唇,笑道︰「小女子哪敢,不過是柳大人逼至于此。」
溫熱的氣息打在脖頸上,柳卿雲不禁皺了皺眉,沉默片刻問道︰「你想去哪兒?」
本以為還能逗弄一番,沒想柳卿雲竟這麼快妥協,霍紅顏稍稍一愣,退開兩步道︰「也不急于現下,待清明時,大人隨我去一趟巫山便可。」
「巫山?」柳卿雲記得巫山大致在長安北面,去往定州的管道上,一旦過了巫山,就是定州。再過五百里的巫峽道便是疆州,也是世人常說的北疆,臨著突厥國土。這兩州因以往常年戰亂,土匪橫行百姓多有怨載,朝廷雖數次發兵前往剿匪,但依舊難以生計。
「有何不妥?」霍紅顏不知柳卿雲想法,問道。
「去那里做什麼?」按理說,霍紅顏常年呆在荊州,兩地風氣相差甚遠,又無甚親朋好友,怎的忽然要去巫山?
霍紅顏忽的一笑,笑的有些落寞,轉頭望著屋外道︰「我自幼無父無母,祖先埋葬之地還是管孰非說與我听的,這麼多年未曾去過,只不過想了了這心願罷了。♀」
柳卿雲暗暗吃驚,只听聞金國皇族都曝尸荒野,這麼些年過去,沒想竟是葬在了巫山。柳卿雲算了算,這日子過的倒是快,轉眼就要清明,守靈尚不足百日,倒是不用再去。只怕蘇家要去祭祖,何況兩人成親以來,柳卿雲也沒見過岳母。
便道︰「答應你無妨,只怕是要過了清明才可,蘇家那方也需隨行祭拜。」
霍紅顏轉頭柔柔一笑︰「我可是那般不講理的?比起我來,蘇家那方自然更重要。那就待清明過後罷。」
那眸子中透著淡淡的哀傷,卻一閃即過,柳卿雲尚未來得及看清,那人就走到了門前。霍紅顏立在那,轉頭望著柳卿雲︰「柳大人倒是變了許多,是因為她?」
柳卿雲一愣,只覺霍紅顏收起一身凌厲時那輪廓分明的下巴,美則美矣,卻削尖的叫人心疼。她想開口問問,為何不照顧好自己?府里要什麼有什麼,她柳卿雲也不是那小氣之人,為何就不肯多吃些?
話語在胸口忍了半響,說出來的卻是︰「在下已是有妻之人,自當嚴己潔身。」
霍紅顏聞言一笑,藏在袖中的手卻忍不住微微顫抖︰「我方才好奇,就擅自動了你的暗屜,里面的一對玉佩色澤真是世間難得,可是鴛鴦佩?」
柳卿雲心頭一動,本該發怒,卻徒然升起一股無力感。霍紅顏見她沉默不語,眸子里染絲了光彩︰「我更好奇,你竟藏著沒有送予蘇凡煙,那究竟是給誰的?」
說罷,不等柳卿雲回答,或是她知柳卿雲亦不會回答,轉身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待柳卿雲回過神時,早已人走茶涼,她緩緩走到案桌後,拉開了暗屜,那對玉佩安靜的躺著,觸手微涼,胸口鈍痛。究竟是給誰的?柳卿雲慘淡一笑,喃喃自語︰「我也想問師父,他究竟是讓我給誰的?」
三月二十五,皇甫太軒接到聖旨,動身前往荊州,蘇凡煙隨同前往。♀
小蓮在屋子里收拾細軟,兩夫妻在庭院散步,柳卿雲拉著蘇凡煙的手道︰「此去往返至少十日,太傅那我自會交代,他若要罰我也只好甘願領了。」
「爹爹才舍不得罰你。」蘇凡煙笑道。
正是春暖花開之際,庭院里種了桃花樹,此時開的正旺,粉女敕的花瓣隨風而散,幾許調皮飄落在蘇凡煙肩頭秀發上。柳卿雲抬手拾起,指間穿過柔順的青絲,溫聲叮囑道︰「路上可不許胡來,我可听太傅說過,歷來出遠門都得看緊你,否則見了窮苦百姓就不顧身份施舍救助。」
感受到那耳畔傳來的溫暖,蘇凡煙臉頰微紅︰「有爺的侍衛守著,他們可不听我的。」
「胡說,他們若敢,回來就罰板子。」柳卿雲洋裝正色道。
「如此,我也該挨你的板子了?」白衣女子隨聲而至,身後跟著個妙齡小姑娘。話音剛落,祿笙就快步跑來,邊高聲喜道︰「爺,琳瑯姑娘和小姑娘回來了!」
柳卿雲轉身瞧去,就見那女子依舊輕紗遮面,一襲白衣塵埃不染,眸子淡然,仍是那副仙氣月兌俗的模樣。當下沒好氣的道︰「我沒瞎,自然看的見。」
祿笙嘿嘿一笑,不敢接話。蘇凡煙見了衛琳瑯自是歡喜,上前幾步拉了衛琳瑯與凌芝的手道︰「可算回來了,琳瑯下回可不能這麼一聲不響就不辭而別,你我已是一家人,若在府里受了委屈,定要與我說。」
衛琳瑯點點頭,笑道︰「某人再是混賬,琳瑯也記得姐妹。听聞你要去荊州,便趕回來了,此行我們與你同去。」
「什麼?」
衛琳瑯轉頭望過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
柳卿雲方才醒悟過來,有衛琳瑯在她自是求之不得,只恰巧衛琳瑯偏偏在這個時候趕回來,心中生疑。此時卻不是問話時,便擺了笑臉道︰「在下豈敢,那就有勞師姐了。」
柳卿雲將人一路送出了長安,行至東城門十里之外才打道回府。回城的路上,見沿途青山綠水,陽光正好,便丟了韁繩任由馬兒自行。蕭尹見狀,不免打趣道︰「小爺倒是不擔心夫人了?」
柳卿雲愜意的眯了眯眼,望著晴空道︰「有衛琳瑯在,有何可擔憂,若說起來,我倒是更擔憂太軒多些。本該讓蕭大哥陪著去,只怕現下時機未到。」
蕭尹琢磨了一番,點頭道︰「讓小侯爺歷練一番也是應當。」
「荊州之事,還望蕭大哥多多留神。」
「小爺放心。」
兩人回到府中正當響午,蘇凡煙不在兩人就著清酒喝了兩杯便各自散去。柳卿雲在去書房的路上轉了彎,祿笙瞧著方向心中一頓,上前兩步想問卻又不敢開口。直到柳卿雲停在霍紅顏的院門口時,祿笙才掂量著喚了聲︰「爺。」
「你在此候著。」柳卿雲留下話,便徑自往里去。
遠遠便瞧見池子邊的躺椅上那一襲紅衣,柳卿雲輕步走進,素瑾瞧見了她上前拜禮,剛要轉身知會霍紅顏,柳卿雲便叫住她問道︰「可是睡下了?」
素瑾道︰「未曾,小姐方才躺下。」
兩人一前一後過來,霍紅顏早听見了聲響,不待素瑾喚就自己起身調笑道︰「柳大人剛送完嬌妻就來我這兒,也不怕下人們多嘴多舌?」
柳卿雲氣笑道︰「你就不能與我好好說話?非得要嗆我?」
霍紅顏心中微微一動,嬌笑道︰「豈敢,如今我是寄人籬下,哪有嗆人的道理。柳大人莫不是真來尋我開心?」
柳卿雲撩了袍子坐下,擺擺手道︰「不與你爭了。今日過來卻是有事找你,上回你說要去巫山,煙兒她此行怕是要至清明之後方能返程,不如先隨你走一趟。巫山離此不遠,三四日便可來回,過幾日就出發,正巧能趕上時候。」
霍紅顏鮮有的露出驚喜的模樣︰「當真?」
柳卿雲笑著點頭︰「自然,我何時……」本想說何時背信棄言過,可忽的想起那夜煙火下的誓言,不禁打住了口。
霍紅顏盯著她,眉眼間竟是笑意濃濃,盯的柳卿雲越發的窘迫。隨即起身道︰「這幾日你準備準備,三日之後便出發。」說罷,也不等霍紅顏回應,徑自而去。
那頗有些狼狽的背影看的霍紅顏嘴角不自覺的揚起弧度,自語道︰「當初來此,果真是對的。」
三日之後,柳卿雲正在書房看剛從荊州飛鴿而來的信箋。蕭尹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柳卿雲抬頭見是他,便道︰「煙兒他們已經到了荊州,且一路安好。」
蕭尹望著她,又看了眼她手中信箋,道︰「意料之中。」
柳卿雲聞言挑眉,蕭尹面色為難,猶豫了半響才接著道︰「小爺要與她去巫山?怎的不事先告訴我一聲?」
柳卿雲抬手燒了信箋,道︰「巫山離此不過半日多余的路程,皇上那也已告假。我想著走之前只會蕭大哥一聲便是,有何不妥?」
「當然不妥!」蕭尹忍不住走上前,欺在案桌邊溫怒道︰「早之前在下就叮囑過小爺,不要與霍紅顏走的太近,為何……」
「她想去祭拜先祖,難道這點孝心我也要阻?」柳卿雲打斷他道,起身就要往門外去。
「可她是亡國遺孤!」蕭尹忍不住大聲道。
柳卿雲轉身面色不悅的盯著他道︰「那又如何?就因為她是亡國遺孤,便這點自由也不給麼?」
「可她……」
「莫要再多說。」柳卿雲再次打斷他,喚了祿笙來,「準備妥當了?」
祿笙遠遠就听見兩人爭吵,此時更不敢多嘴,小心道︰「已準備妥了,即刻便可出發,爺,要不要小的這就去通知一聲?」
柳卿雲點頭︰「去吧,就說我在外等著了。」
待祿笙一走,柳卿雲回頭對蕭尹道︰「蕭大哥,雲兒不是任性胡來,可她一無犯下不可饒恕的過失,二不是朝廷欽犯,三則護國府也不是皇宮。」蘇凡煙那時說霍紅顏關的久了,柳卿雲尚不明白是何意,如今倒是真真明白了霍紅顏為何臉上總是帶著那深宮鎖院的孤寂。
見蕭尹沉默不語,柳卿雲嘆息道︰「只此一次。」
蕭尹對天長嘆一聲,她們卻都無措,錯的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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