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爺子橫了她一眼,冷哼︰「有啥情可原的?」
這時,簾外有人喚了聲「爺爺.」
是二郎回來了。
張老爺子這才拿了正眼瞧人,詫異道︰「你咋回來了?」
二郎都是早上帶了飯去私塾里的,太陽落山才回家。現在不早不晚的,難道也是听說了這事才跑回來的?
二郎回道︰「私塾先生下午有事,我就回來了
他的目光落到正跪在地上的趙氏身上,略頓了頓,便尋了一處椅子坐了。
趙氏見二郎回來,心中一喜,話說得也順溜起來,「爹,三娘前段日子不是纏了腳嘛。也不知道咋了,一到夜里就鬼叫著疼。我起先是想著她纏腳的年紀稍大,現在纏了就疼得狠了。就沒往心里去,可說這話兒也有了大半個月也不見好,前兒個我給我娘說了這事兒,我爹掐指這麼一算吶,哎喲,爹啊!三娘身上果然是有不干淨的東西
張老爺子的臉色霍然一變,「這事兒你咋沒早跟我說?」
「哎喲,爹呀。我不說,不是怕你老擔心嘛趙氏說得情真意切,適時地擦了擦眼角,「我爹說了,玉能避邪,還得戴在頭上,說是從頭壓到腳,這才能把這不干淨的東西驅走
趙氏說到這兒,屋子里的人還有哪個不明白的。這三娘要四娘的玉簪是為了治病,並非是貪圖人家的稀罕物。
張老爺子頂頂迷信,對趙氏的話絲毫沒有懷疑。
那年張老太太剛生了張玉鳳,身子還算硬朗。夏天遇到了雷雨天氣,在樹下避雨時遭雷擊了,所幸人沒啥大事,只是被擊得暈了過去。從此後,張老太太身子便大不如從前,一天一天敗了下去。
常言道,壞人遭雷打,必不得好報。張老太太的事情很快在村子里傳了開去。街頭巷尾的議論紛紛說啥的都有。有人說,她肯定是妖魔轉世,現在天數已盡,報應來了;也有人說,她前世造孽,今世報應;還有人說她當姑娘時,必是個不孝子孫,因此才惹了雷公打她。
流言四起,吐沫星子壓死人。張老太太氣結心郁,一病不起。這時,村里的趙半仙兒的媳婦突然跳出來為張老太太說了句話︰「你們說的都不對!玉鳳娘是因為懷了玉鳳時,看了天上的龍卷風。真的,她就是不小心,懷了孩子的女人哪能看那個呢。要不是我瞧著了,知道她犯了龍王爺的大忌,把她推進了屋。她還能活到現在?」
趙半仙兒媳婦的這番話終于阻止了這些流言。
張老爺子平時對趙半仙兒的為人並不看好,但對趙半仙兒能掐會算的本事還是很相信的。此時,他的話一出,張老爺子更加深信不疑,自己的媳婦是個好人,不會不得好報。定是誤看了龍卷風的緣故,才有此不測……
張老爺子嘆了口氣,「你起吧
趙氏低頭抿嘴一笑,應了一聲便站了起來。扯過三娘,「等會兒你去四娘那兒給她賠個不是,四娘也不是個小心眼兒的人。她一定不會生你的氣的。是吧,爹?」
不管怎麼說,至少趙氏幫三娘摘了貪妹妹東西的罪狀。剩下的小打小鬧,只要三娘服軟,就沒啥大事。
張老爺子抬了抬眼皮兒,都是一家人,也希望借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三娘是應該給你妹妹賠禮。有話好好跟四娘說,她還能不借給你?再怎麼說,也不能說謊還打人!這成什麼樣子啦!以後傳出去,我看你還怎麼嫁人
三娘心里憋屈,明明是那瞎子搞的鬼,怎麼一個一個都向著她說話。
「爺,你們都被她給騙了。她是故意嚇人的,說是落池塘,其實是做戲,她根本就是先踢了我一腳,我才推的,她奸滑得很!爺,我才是你的親孫女,你怎麼總是向著她說話!」
「你還敢說!」張老爺子本被趙氏的一番說辭好不容易熄了火氣,听三娘不知悔改不禁怒道,「四娘不會水,家里人誰不知道?!若她是做戲,何必要冒此大險?況且她的眼楮還盲,一不小心就沒命了,她又不是個蠢的,怎會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
三娘哭道「我才不信呢!她要是真不會水,哪里能在池塘里撲騰那麼久,等著人來救呢?爺,別叫她騙了去!」
張老爺子怒極反笑,「我又不是瞎子,她會不會水,我還能不知道?我看你是嫌日子過得太安生了,非要挑點事出來,鬧得全家不寧才高興!方才听你娘說,我還覺得你也是可憐,卻沒想到,你可憐是假,這可恨卻是真。從明兒個起,你就在家里伺候牲口。若敢踏出大門半步,你就不再是張家的子孫
三娘愣住,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爺,你說什麼?你這是要我禁足嘛?」
張老爺子懶得理她,抓了煙袋往里續煙絲兒。
三娘的目光看向趙氏,趙氏垂下眼楮,不知在想些什麼。
趙氏便是這樣的人。她會為了自家人爭,但爭過之後未果,便不會再一條路走到黑,硬往炮彈上撞。她不是個不知變通的人。
一直保持沉默的二郎這時開了口︰「要我看,這事其實也怪不到三娘與四娘的頭上。都是那玉簪子惹的禍。若不是三娘看到它,為了治好自己的腳痛病,也不會打它的主意。其實,只要三娘開口向爺爺稟明此事,爺爺你也不會不管
張老爺子想了想,覺得二郎說得也有道理。如果沒有玉簪子也不會有這麼多的事。他的箱底就有一塊老玉腰佩,為了孫女的病,他也不會小氣不拿出來。
家徒四壁,無財可分,也就不會有人惦念著。想著這玉簪子是石頭送的,老爺子原本不甚在意的細節,如今也開始認真想了。
雖說是結義大哥,畢竟不是一母同胞,四娘如今還小,若再大些,這種事就絕不能再發生了。
張老爺子點了煙袋,重重地吸了一幾口,扭開了頭,對一眾家人道︰「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以後誰還敢再提起此類話頭,斷不輕饒!」
眾人齊聲應了,他才放緩了語氣,沉聲對三娘道︰「那就禁足一個月。再若讓我發現你欺負四娘,就不是一個月那麼簡單了
不管怎樣,至少是有了一個期限,經二郎這麼一摻和,三娘得了好,雖心中仍有不滿,卻是不敢再強辯,自然是忙不迭點頭。
張老爺子卻沒有因此感到放心,反而眉頭緊蹙,感嘆道「姐妹幾個里就屬你爭強好勝,真不知是好是壞……」
「您往這邊請院子里有了動靜,大朗請了村里的郎中過來給四娘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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