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迷迷糊糊的,看到屏幕上的來電人名字卻是吃了一驚。
「喂，周瑯？」
按說她現在應該挺忙的，怎麼有空打電話過來。
葉家玉爬下床,隨便披上一件外套，輕手輕腳出了房間走到陽台，合上門,才又繼續問道。
「拍戲還順利嗎,什麼時候能回大京啊？」
那邊周瑯簡單的一一回答完畢，她語氣著急,顯然一大早的電話過來不是為了閑聊。
「我也是才听說的，你能不能替我去看看古寅。他現在的狀態我很擔心
「怎麼回事？別著急，慢慢說
周瑯還跟著劇組在騰化，她的這場拍戲經歷有辛苦也有收獲不必多說,每天忙忙碌碌卻很充實，劇組上下對這位最年輕的新演員也沒有特別刁難，一切似乎都步入正軌了，除了她偶爾會想念這幾位朋友，她大學四年最後才獲得的唯一朋友。沙漠里通訊困難，手邊也沒有網路，和遠在地球那頭的龍語陽幾乎是斷了聯系，但她知道他正在音樂的國度，應該過得很好。葉家玉一直是他們當中最不需要擔心的人。只有古寅，他是最初她在京戲唯一的朋友，就算分開，來到騰化之後，兩人之間還是會經常電話聯系，有時候是古寅打過來找她，她不怎麼忙的時候也會打過去問問他的境況。只是他已經一周沒有打電話過來，而她三天前最後一次打電話過去，他的狀態似乎不怎麼好，通話也是很快就結束了，幾乎沒有說什麼。這兩天拍戲任務重，幾乎是凌晨才得休息，幾小時後天沒亮又要開工，她雖擔心卻也抽不出時間再打電話回去。
「昨天晚上回到酒店，我又打電話過去，那邊居然沒人接！」
「手機、電話都沒人接！」
周瑯離開大京沒多久，龍語陽也登上了飛往法國的飛機。古寅因為今年夏天，還有幾個月就要畢業，也從京戲的宿舍搬了出來。龍語陽原來的公寓租金到今年底才過期，他暫時就住在那里。搬家的時候葉家玉還去過。
公寓里配置齊全，當時他還開玩笑說在里邊宅到明年都可以，就算手機因為懶得存話費停機，都還有電話可以找到他。
周瑯這麼一說，弄得葉家玉也跟著擔心起來。
「他不會出什麼事了吧？！你幫我過去看看他吧
不知道周瑯想到了什麼，聲音都帶哭腔，葉家玉趕緊安慰她。
「別緊張兮兮的，你在那邊好好拍戲，過會兒我就去看看，回來不管怎樣都給你電話好嗎？」
想了想又說︰「如果你不在就給你留言
「說什麼幫不幫的，他難道不是我的朋友麼
好說歹說，那邊的人終于稍微平靜了些。
掛斷電話，葉家玉簡單梳洗了一番，給同宿舍的姑娘們留了張字條，拿著包就出了門。
她的擔心和周瑯不同。古寅那麼大一個人了，照顧自己的能力應該還是有的。她擔心的是另一方面。從他們認識開始她就漸漸意識到了。
古寅的才華無疑是大京戲劇學院導演系這幾年，甚至未來幾年都難得見到的，她看過那些他被上傳到網路上的作品，盡管都是非專業的錄像，畫質模糊制作粗糙，但她居然能從中看出他想要表達的東西。從他最初的那部自編自導的話劇開始——那時候他是一個真正的剛剛學習導演知識的大一新生，他就已經在努力傳達自己的一些想法，難得的是這些想法一直貫穿他的所有作品，沒有隨著時間而改變，反而愈發成熟豐滿。這樣一個年輕的導演系學生，假設不需要考慮其他因素，二十年後，未必不能成為另一個廖琰之，甚至鄒為剛。
然而所有成功的導演都不能只住在象牙塔里。他在京戲是教授老師的寵兒，是同級生羨慕的對象，學弟學妹的偶像。他可以隨自己的性子生活學習、拍戲，甚至可以四年來只有周瑯一個朋友，這樣的他被形容為「有個性」。在京戲的校園，大家說起這個人的時候，這些反而成為天才的與眾不同之處。在校園的時候他能給學校帶來榮譽，作品水準簡直鶴立雞群。但是他就要畢業了，他最擅長的，唯一會的，只有拍戲。
廖琰之在影壇這樣的地位，尚需確保言行最好不要得罪某些人；周瑯一口氣堵了四年，最終還是欣然接受一個龍套角色。
他呢？
公寓在一所環境優雅的小區內，葉家玉乘坐的出租在小區門口停下時，正看到一輛卡宴從里邊開出來。
這里顯然和大學城的學生們多數會選擇的那些小區不太一樣。看來愛樂成痴的龍語陽，對居住環境的要求標準也不低。
估計是葉家玉那張臉太有辨識度，上回見過的門衛小哥什麼話都沒說就放行了。
走到古寅住的那棟樓，對著單元門的通話口呼叫了三次，樓上的那位仁兄才把門給她開了。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葉家玉還是被眼前所見驚到了。
屋子的主人尚還是龍語陽的時候，這里處處流露著「此處是藝術之家」的氣息，古寅搬入時稍微做了些改造，頗有些文藝懷舊情調。如今……
這里不用「房屋」而用「巢穴」二字來形容似乎才夠貼切。
沙發上散落著各種雜志報紙，dvd的封套在一旁的小幾上亂七八糟的摞著，上邊的幾個盒子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掉落下來，攤開在沙發上的那一個，封面和碟片甚至不是同樣內容。稍遠一點的用作餐桌的方形桌子上也堆滿了各種書和雜志，導致外賣吃剩的盒子都不夠空間存放，好幾個甚至直接撂在了地板上，塑料袋子底部滲透出來的可疑液體，究竟是什麼東西她想想都覺得惡心。
房間的門緊閉，里邊是不是另一個狼藉之地她都懶得去看。
再看面前這張臉。
古寅不是個長相出眾的人，但他對自己外表一直十分在意。
比房子還要亂的頭發不知道是幾天沒有使用過梳子了，要命的是，他那張皮膚比周瑯還要細女敕的臉上，居然長出了髭須！往日他刮得太干淨連龍語陽那個呆子都開過玩笑是不是他青春期還沒過。
葉家玉一點都不擔心，她現在是憋了一肚子的氣。
小羊皮春鞋終于找到一塊相對干淨的地方落腳，她眼神如有形一般又把整個屋子掃了一眼，然後眼光落回古寅身上。
他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踩到一個薯片的包裝袋，塑料包裝袋發出的聲響在安靜的屋子里想的尤為刺耳，他迅速瞄了女孩一眼。
回應他的是鼻子里哼出的一聲。
「古寅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你不會傻到以為‘宅男’是個褒義詞所以想親身體驗一番吧？！」
「這件屋子弄成垃圾場的樣子是在等田螺姑娘出現給你收拾麼！」
「從你那玄幻的夢里醒醒吧
古寅開口想說話卻最終只是囁嚅著沒發聲。
葉家玉又拿出手機，撥號，很好，手機是關機。再撥固定電話，沒一會，「叮鈴鈴」的電話鈴響徹整個房間
「古寅，你真是好樣的啊葉家玉握緊手機，甚至沒有去按掛斷，就讓那電話鈴聲一遍又一遍機械地重復。
「周瑯在那樣的地方拍戲，天氣這麼冷，風沙又大，每天忙得只有幾個小時休息，這幾個小時還要分出來擔心你手機打不通電話不接是不是出事！」
古寅終于有了反應，他猛地抬頭，似乎想確認對方說的是不是真的。
「一大早的打電話過來，拜托我過來看看葉家玉想起早晨電話里焦急的女孩，更是氣憤，也有些愧疚，這段時間都沒有來看他，走了兩個，大京四人如今只剩他們兩人。
如果古寅的中二期蟄伏得這麼長現在突然被誘發了，把自己折騰這樣求關注的話那麼他成功了……
她避開地面的各種不明物體，走到大廳的那扇落地窗前，厚厚的窗簾遮蔽得嚴實。
「嘩——」
葉家玉兩只手同時一拉，晨間的日光頃刻間涌入，充滿整個屋子。
她轉過身，背靠著陽光，整個人籠罩在明亮中。
「不會有田螺姑娘的她走出那團光，站定在他面前，平視他的雙眼。「我只給你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之後，收拾好了，我們再來說說你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如果到時候這件屋子再不像個屋子的模樣，我就告訴周瑯說你好著呢，然後腐爛也好死掉了也好
「你就可勁地折騰吧
說話間，她已經走過他，伸手拉上大門的扶手。
「等等……」古寅追過來，中途絆倒一摞放在地面的書，「我收拾！但是……你不留下幫幫我嗎？」
葉家玉看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配上一頭亂毛，想起悅子家那只泰迪貪玩掉到泳池後背撈起來的樣子。
她心中發笑，卻還是堅決的說。
「不。你覺得我是田螺姑娘嗎？」
古寅反應迅速地搖頭，當然不是，誰是都不能您是啊！
「那不就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葉家玉真操心，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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