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的剎那艾洛看見楚子航食指覆在唇上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夏彌正縮在旁邊那張一看就絕對不會舒服的硬木椅子上，像只受傷的流浪貓一樣睡得沉香。艾洛也听說夏彌日夜守在楚子航床邊，兩天都沒合過眼了，便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將花放到了床頭櫃上。
「好點兒了麼？」她俯身輕輕地問楚子航。
楚子航點了點頭，心里滋味復雜。才醒來的時候，他看見床前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下意識地以為是艾洛。但當眼中焦距調好時，卻發現夏彌站在面前。其實仔細想想，艾洛也並沒有義務要守在他的病床前，是自己的想法過于奇怪了吧。
「你現在的血統純度一定不正常，我給你來一發聖十。」艾洛簡明地解釋完自己的來意，伸出左手覆在楚子航的額頭上。用力量注入的方式來發動言靈需要集中的精神力，所以艾洛閉上了眼，專心致志地感受楚子航體內的血液流動。
楚子航抬眸靜靜地看著艾洛緊閉上眼楮的臉，恍惚中想起自己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似乎正看見艾洛背離噴泉離自己越來越遠……他想起曾經提醒過自己的「要保持距離」，隱隱有些自責。他是不是給艾洛造成麻煩了？明明沒有責任要去負擔他的生命，卻一次次地動用傷身的言靈力量來幫他收拾爆血的爛攤子；假如每年的禮物真是她送的的話，那更是費心了很多年了呢。
他抬起勁瘦的手臂，猛地抓住了艾洛的手，「夠了……」
「誒？」艾洛驚訝地看向楚子航用力的地方，腦袋跟被炭燒過似的不夠用了，「那個……如果你不想我模額頭的話，可以換個你能接受的地方。」她越說越小聲，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不是。」楚子航好似有些疲憊，拉了拉被子背過身去，「你做得已經夠多了，回去休息吧。」
艾洛咬了咬下唇，眼角的余光瞥見睡得一派安寧的夏彌。說到底自己和楚子航的關系本來也不太親密吧，只是任務搭檔、一個社團的師兄師妹什麼的……難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
艾洛緊緊閉上眼，睫毛微微顫抖。最終她還是用釋放領域的方式幫楚子航降低了血統，然後一言不發地默默離開了。
楚子航知道自己剛才的語氣有些過了，可他莫名地不想保持這樣的相處方式了。艾洛為他做的也確實夠多了，他不應該再期待更多了。
還沒等楚子航傷好，針對楚子航的調查團就已抵達卡塞爾學院。迎接工作由副校長守夜人全權負責，就連艾洛都被拉去舉著花接車。那個名叫安德魯的團長一看就是來找茬的，看著他們這群歡月兌的男生女生眉頭皺得老緊，還好副校長豪氣干雲，熱情好客，把調查團團長唬得一愣一愣的。
「這樣拖著不是辦法，那個安德魯總有一天會對楚師兄發難的。」艾洛咬著指甲，坐在宿舍里遠望不遠處人聲鼎沸的廣場。今天好像是什麼頒獎活動？真不知道副校長從哪兒想這麼多招來忽悠安德魯。
零拔下耳機，悠悠地道︰「那你又能做什麼？說實在的艾洛，你在背後這麼替楚子航擔心，還不如自己跑去跟他討論這個問題呢。」
艾洛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楚子航仍舊在住院中，夏彌師妹又每天都去看護。更何況上次已經被楚子航說過「夠了」，她還真沒那個臉過去表達急切的關心之情。
咚咚咚——
「誰？」艾洛問著話的同時已經奔門口去開門了，她實在是急于轉開這個尷尬的話題。
芬格爾拖著雙人字拖站在宿舍門前，短袖短褲頭發蓬亂，「艾洛，出來下。」
艾洛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狐疑地關上門來到樓道上，「什麼事啊老大？」
「有個任務，來問問你參不參加。」芬格爾狡黠一笑，湊到艾洛耳邊說︰「調查團知道吧？他們三天後就要舉行針對楚子航的听證會了，如果逮到什麼不利的證據，楚子航就會被清除。這次守夜人請我們新聞部出動幫他洗白，我就來問問你這三天有什麼事兒沒，沒事兒的話來幫忙！」
「我來。」艾洛回答得斬釘截鐵。這無疑是她最希望的結果，即便在背後也想干點兒什麼來遏制住擔憂的思緒。
「那就這麼說定了，晚上到圖書館的中央控制室來。」芬格爾擺了擺手，小跑著回宿舍做準備去了。
艾洛回屋收拾了一下挎包，背上就往門外走，「零，我晚上可能也不回來了，你一個人睡不怕吧？」
「廢話。」零犀利的時候也絲毫不輸諾諾，她看見艾洛那嬉皮笑臉的表情就想一個枕頭給她扔過去。不開心就別裝開心，這樣會讓人更擔心的。
艾洛關上門就恢復成了愁雲慘霧的表情，她捏了捏自己的臉，逼出了個笑容。再怎麼郁悶，也不能把這張臉給愷撒看。其實愷撒之前也多次約過她吃飯，只是她心情不好，總是推月兌。她自己想了想，覺得愷撒也是好意，便和他約在今天吃個飯談談。
愷撒把地點定在了學院一個意式餐廳的二層，頗有小資情調。艾洛一上樓就看見了那頭燦爛的金黃色狗毛，並不出意料地發現整層樓只有愷撒一個人。果然……大資產階級什麼的最要不得了。
愷撒朝艾洛揮揮手，紳士地為她拉開了對面的椅子。
在介紹完菜肴之後，愷撒拿起一杯紅酒和艾洛踫杯，抿了抿之後道︰「很為楚子航的事擔心？」
艾洛正拿著叉子想吃一口意面，听到愷撒的話，苦著臉放下叉子，「愷撒君，你是來請我吃飯還是來膈應我的？」
愷撒笑笑，「除了這個還有什麼能讓愛笑的你愁眉苦臉的，楚子航欺負你了？听說他最近和那個漂亮師妹的來往很密切啊。」
關于楚子航和夏彌的緋聞的確是塵囂日上，直接結果就是幾乎沒什麼人關注艾洛和楚子航的關系了，話題轉到了對楚夏和楚蘇的爭論上。要論資歷，果然還是蘇茜資格更老，更能和夏彌一爭高下。
「唔，那又怎麼樣？」艾洛一口口嚼著意面，眼神飄忽。
愷撒突然抬起手來，重重地對著艾洛的頭頂揉了揉她的棕發。
「喂喂愷撒君，非禮啊！」
「早跟你說過了，不要對楚子航太上心，否則受傷的是你。」愷撒以一種過來人的語氣意味深長地教育著艾洛，不過艾洛很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豐富經驗。
「愷撒君，你這語氣怎麼跟情場老手似的？」艾洛眨眨眼，笑道︰「該不會是在諾諾師姐之前閱人無數吧？」
愷撒聳了聳肩，「之前有過一任女朋友。」
「噗……」艾洛極其不雅地噴了根面出來，引得愷撒一陣無語。這也不怪艾洛，她一直以為愷撒那種**的類型會是極其純情的少年呢！
「別轉移話題，看你的樣子，似乎不準備在調查團出手的時候保持沉默。」愷撒迅速把偏到地球軌道外的話題拉了回來。
艾洛沉默一晌，喝了口酒，「嗯，我的確不準備坐以待斃。」
愷撒微微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但最終又壓抑了下去，「你要用什麼方法幫楚子航我管不著，只一點，一定不要委屈自己。」
尾音飄進艾洛的耳朵里，輕輕的，撥動著她心里一直沒注意到的感情。她的腦海里沒來由地蹦出「哥哥」兩個字來，啟唇想叫叫看，最後卻化成了兩個字︰「謝謝。」
這次輪到愷撒沉默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終是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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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圖書館中央控制室。
一項項數據飛速從控制室流入又流出，大廳中央投影著3D的高清視頻，一份份用煉金密碼機打印出來的數據和檔案被雜亂地扔在地上。芬格爾坐在一台台電腦的中央喝可樂，時不時接過小弟們送來的文件，寥寥囑咐幾句後又立刻扔開。
艾洛正飛快敲鍵盤聯系天涯論壇的管理員刪帖。帖子上寫的是她和楚子航搭檔之前的事了︰楚子航公然釋放君焰被目擊。這次學院給的資金充足，所以即便論壇管理員開價不低，艾洛也爽快地答應了。可除了這些文字證據之外，還有些棘手的視頻。
新聞部二科科長走到芬格爾身邊說︰「老大，這里有個東西不太好處理……是視頻。」
「投影到中央屏幕上。」芬格爾扔出空了的可樂罐。
這個監控攝像頭拍攝的黑白視頻忠實地記錄下了楚子航在一棟大樓上越窗而出，用長刀貫穿一個人的胸口再踩壞攝像頭的場面，冷厲而凶殘。
「《紐約時報》2009年4月的頭版頭條，紐約布魯林克區的剖嬰案告破。凶手剖走孕婦體內即將誕生的胎兒，用于煉金試驗。楚子航為了這個案子化裝成孕婦潛伏在醫院十一天，最終發現凶手並將其擲刀擊殺。當時醫院的半面牆都被染紅了，造成了惡劣影響，威脅到了學院的隱蔽性，楚子航因此被記過。」
艾洛真想扶額了，這是09年楚子航大一時候的事，那個時候她還在辛苦地讀高三，鞭長莫及。楚子航大一的案底還有不少，看來人要殺胚還真是擋都擋不住。
翻了幾個留下視頻證據的案底之後，芬格爾終于也hold不住了。他捏了捏空可樂罐，突然說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艾洛，我想起一件糟糕的事……」
「誒？」艾洛沒想到老大會突然點到自己，驚訝地放開了鼠標。
「這次的听證會學生會也會列席，所以我們還不知道愷撒的態度會不會……」
學生會列席？！艾洛猶如遭受重擊般愣在當場。中午吃飯的時候愷撒還問過她是不是要幫楚子航，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隱含的意思？
艾洛顧不得現在已是深夜，匆匆忙忙地拿起手機，打開了中央控制室的大門，「我出去打個電話。」
嘟……嘟……嘟……
「喂，小妹，這麼晚了，什麼事？」愷撒的聲音有些綿長，很顯然是才從夢中驚醒。
「抱歉打擾，愷撒君，三天後你是不是要出席楚師兄的听證會？」
愷撒在電話那頭怔了怔，苦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是的。」
「那……能不能拜托你不要為難楚師兄。」艾洛捏緊了手機，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窘迫。她沒有想到自己會有為了這種事求愷撒的一天，也擔心這樣的話會讓愷撒覺得難堪。
「呵。」愷撒輕笑一聲，那笑聲里也說不清是嘲諷還是其他的情緒。
艾洛的手微微顫抖，連帶著手機屏幕發出的幽幽藍光也在她的側臉上投下晃蕩的光點，慘淡而幽詭，她听見自己輕輕地說︰「拜托了，哥。」
愷撒的手一松，手機落到了柔軟的被子上。這個他暗自發誓要保護好的人，他的小妹，從未叫過他「哥哥」的小妹，竟然為了楚子航……她難道真的以為他會分不清輕重緩急，為了所謂的調查團去和楚子航作對麼？
可愷撒畢竟是愷撒，他重新把手機放到耳邊，並沒有說多余的回答，只是輕笑一聲道︰「既然叫了哥，以後就別改口了。」
楚子航，這筆賬我記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愷撒君要奮起了，嗯，至少在艾洛妹紙的內心排行中……
所以師兄別扭的內心糾結大家都看明白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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